在王天華噬人的目光下,在座四人全都垂下頭去,包房內,變得鴉雀無聲。 想要整死高玨,看似挺容易,人家王天華是縣長的乾兒子,民政局副局長,在北安縣屬於跺一腳多顫的人物,想要踩死高玨,就像踩死一隻螞蟻那麽簡單。但是,真的當你想踩的時候,卻不是你想象中那麽容易。
第一,高玨是國家正式編的公務員,只要進了這個編,那他的這個工作,就不是某人給的了,而是國家給的。想要打發他開除,你王天華沒這個權利,縣長也沒這個權利讓高玨無緣無故的回家,起碼得有錯誤,還是一個不小的錯誤。比如貪汙、受賄或者觸犯了刑罰,但目前來看,不太可能,就婦聯那地方,哪有錢貪呀,誰又會給高玨送禮,想陷害沒陷害不了。至於說觸犯刑罰,那也得碰上不是,他要是老老實實的,你也沒脾氣。
第二,踩人踩的都是想要往上爬的人,你壓著他,不讓他升職,又或是有某些單位會評職稱,在這個時候,誰都能評上,就他評不上。要是人家也不爭什麽,一天到晚就指著死工資過日子,那也就這麽樣了。
第三,是把高玨調崗,下派到偏遠地區,那對不起,得主管領導答應,也就是說,本單位的一把手領導不答應,你還夠嗆能辦到。除非是縣長大人親自出面,先拿楊姝婕開刀,逼著她答應將高玨下放。但這事明顯不可能,堂堂縣長大人,跟一個婦聯的小科員過不出,傳出去都得讓人笑話。
第四,給高玨穿小鞋,那更對不起,這是楊姝婕的事,別的單位的領導沒這麽長的胳膊。
歸根到底一句話,想要踩死一個最底層的公務員,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與之相反,想要提拔一個最底層的公務員,倒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人。要不然,官場裡有這麽一句話,要想提拔你,容易;要想壓你一輩子,也容易;要想把你從公務員的隊伍裡開除,這個不太容易。
面對高玨這個螻蟻般的小科員,想要踩死他,在座四人,著實想不出什麽法子來。因為除了開除之外,還怎麽踩呀,本身就是扁的。越是當官的,越是怕得罪人,這樣無法升遷,越是級別低的,越是一無所有的,反而不怕,頂多一輩子不升了。
四個人中,除了趙開東,另外三個都是小幹部,民政局的科長,人事局的科長,財政局的科長,他們仨是一點主意也想不出來。沉寂了許久,還是由趙開東開口說道:“王局,要不然這樣,我去找一幫地痞,把這小子狠狠地揍一頓。您要是還不解氣,我再把家裡人削一頓。實在不行,咱再把那個服裝廠一把火給點了。”
“去你媽的!”趙開東的話剛說完,王天華是直接開罵,“這主意用得著你出!老子起碼還是民政局局長,不是流氓!想要踩一個人,就用這法子,你是不是嫌老子不夠丟人呀!”
是呀,堂堂民政局副局長,縣長的乾兒子,被人惹了之後,就靠地痞流氓進行打擊報復,那自己還當這個官幹什麽呀。萬一這事讓肖毅知道了,自己的臉真就沒地方放了。丟人呀!
“局長,可這小子就是一個婦聯的小科員,你說踩他,怎麽踩呀?讓他降職,也沒什麽可降的,給他開除,那不也得等他犯錯誤呀。婦聯那窮的掉渣的地方,經濟上的錯誤,估計這輩子都輪不到他。”說話的這小子叫錢進,是民政局的小科長,屬於王天華的忠實走狗,平日在局裡,一把手局長吩咐下來的事,他都得先去請示了王天華之後再辦,鐵了心跟著王天華混。
“廢話!要是能說開除就開除,那我還用得著讓你們幫我想法子。他沒有錯誤,咱們不會幫他犯錯誤!再想想!”王天華憤怒地叫道。
“王局,我倒是想出了個法子,不知道行不行。”趙開東突然又冒出一句來。
“說說。”王天華說道。
“我這法子是這樣的……”
當下,趙開東將自己的法子,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說完,他的臉上滿是壞笑。
王天華聽罷,點了點頭,說道:“你這主意倒是不錯,但怎麽有點大炮打蚊子的意思。不過,就這麽定了吧。它媽的,老子要讓北安縣的人都知道,但凡得罪我王天華的人,絕不會有好果子吃!老子會不惜任何代價,不將他活活踩死,絕不算完。”
說到這,王天華頓了頓,又道:“婦聯那小子,心眼挺多的,這件事,不能咱們的人出面,你們想想,可有什麽合適的人選,能把他引進甕中。”
“王局,這個人倒是好找。”人事局的小科長王才發搶著說道。
“哦?你有什麽合適的人選?”王天華問道。
“我爸有個同學,他兒子在婦聯工作,前些日子來我家串門,意思是說在婦聯乾沒什麽前途,希望我能幫他換個地方,最好到我們人事局來。人事局也不是說進就進的,現在也沒有編,我敷衍了一下,說盡力幫忙。我看那小子,還算挺機靈,又是她們婦聯自己的人,如果讓他去辦,應該沒什麽問題。”王才發說道。
“這小子叫什麽名字呀。”王天華問道。
“好像是叫呂大偉。”王才發答道。
“現在能不能找到他,要是能找到的話,馬上叫他過來。就告訴他,是我要見他,這事要是能辦成,別說進人事局了,給他弄個科長乾乾,都沒問題。”王天華大咧咧地說道。
“能找到,我家裡有他們家的電話,我現在就打電話回家問問,然後叫他過來。”
“好。”
婦聯會議室。
楊姝婕居中而坐,高玨、高豔紅、閆冰、呂大偉、尚瑾等全體人員,分坐於會議桌兩側。
今天上午九點,趙開東就來到婦聯,將三十萬元的現金,交到楊姝婕手上。點清驗明,等趙開東一走,她馬上召集所有人開會。
楊姝婕面前擺了個皮箱,大夥看到之後,全都滿腹狐疑,不知這是什麽意思。等楊姝婕將拿下服裝廠和趙開東送來三十萬現金的事,說了一編,眾人這才恍然大悟。
隨即,一個個全都懵了,誰也不敢相信,世上會有這種好事,白白撿個服裝廠不說,還攬下全縣承包校服的活,甚至人家還給三十萬當起步資金。
可事情是楊姝婕當眾宣布的,面前的皮箱裡,明顯是裝著錢,不可能有假。眾人大眼瞪小眼,好半天才從驚訝中反應過來。驚訝過後,就是驚喜了,婦聯號稱北安縣最窮的衙門,名下什麽產業也沒有,現在終於有了個服裝廠,哪怕地腳偏點,那也聊勝於無。最為要緊的是,還弄了三十萬。
楊姝婕接著,又開始對高玨進行一番表揚,告訴所有的人,這次婦聯能夠爭取到這三十萬和廠房,絕大部分功勞,都是高玨的。等她說完,大夥又開始鼓掌,小丫頭閆冰,對高玨越發的佩服,唯有呂大偉,面無表情,只是心中冷笑。。
等到會議室內恢復安靜,呂大偉舉起手來。
“呂大偉,你有什麽要說的。”楊姝婕看向呂大偉,好奇地說道。
“主任,現在服裝廠和啟動資金是有了,但我認為後面的路還很艱難。因為有了這個服裝廠,咱們不得不馬上招募下崗女工,進場生產,要不然,縣委見咱們沒有動靜,肯定會不滿。”呂大偉說道。
“你說的很有道理,我也是這麽想的,一定要盡快招募下崗女工,進入服裝廠。你可有什麽好的建議?”楊姝婕問道。
“有這麽一句話,叫作火車跑得快,全憑車頭帶,咱們有了這個服裝廠,一定要先有個廠長。在座的人裡面,學歷最高的是高玨,辦法最多的,也是高玨,我看由他來當這個廠長,最為合適。”
這個臨時廠長,楊姝婕本來就有意讓高玨乾,沒想到,呂大偉會主動提出來,這也省的自己費一番口舌。楊姝婕點了點頭,說道:“你的提議不錯,說句實在話,咱們婦聯大多數的人,只會做婦女工作,排解家庭糾紛是強項,但要說搞別的,怕還真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諸位,現在由呂大偉提議,由高玨負責這個服裝廠,領著下崗女工們進行生產經營,你們認為怎麽樣?”
在座的所有人,哪個不知道高玨是楊姝婕面前的紅人,這些天,幾乎天天都叫高玨去她的辦公室,就連婦聯能弄到這個廠子,也是高玨和楊姝婕一起去辦的。眼下服裝廠需要一個臨時廠長,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高玨來乾。
領導征求大夥的意見,無非是意思意思,走個過場,這種事,誰看不明白呀。甚至,還有人認為,呂大偉第一個站出來推薦高玨當這個廠長,根本就是楊姝婕授意的。
當下,眾人紛紛點頭,表示讚成,並對高玨工作能力大家誇讚一番。說的話無非是,我們這幫人做點婦女工作倒還可以,這種辦工廠的事,真就不是那塊料。放眼咱們婦聯,能勝任這個廠長的,唯有高玨一人,小夥子辦事踏實,年輕有闖勁,不讓他乾,我都不服。舍他其誰呀。尤其是小丫頭閆冰,輪到她說的時候,那話說的,根本就是盲目的崇拜,似乎在她眼裡,世上就沒有高玨辦不成的事。
大夥說完,楊姝婕又讓高玨說兩句。現在的高玨滿腹狐疑,他看得出,呂大偉沒那好心眼,兩個人之間,還有點過節,他怎麽會第一個站出來提議讓我來乾這個廠長。可這其中有何貓膩,高玨也想不出來,只能認為呂大偉這人牆頭草,見自己現在得勢,不敢得罪,馬上巴結。
高玨站起來,謙遜了一番,別看明知楊姝婕已經確定讓他來乾,但過場一定要走,總不能大咧咧的拿出一副當仁不讓,舍我其誰的派頭吧。自己一個新人,進婦聯不到一個月,就被委以重任,經營婦聯唯一的產業,自己再不低調點,肯定會招來忌恨。
經過一番推辭,最後楊姝婕一瞪眼,拍板就讓他乾,他才領命。進行了一番保證,一定會盡自己全部的力量將服裝廠乾好,讓大夥多多監督,自己要是哪裡做的不好,大夥都要給我提意見,我一定會虛心接受。
等高玨坐下,楊姝婕又說道:“臨時廠長的人選,雖然已經定下來,但服裝廠終究是咱們婦聯唯一的產業,把它搞好,做大做強,解決更多下崗女工再就業的問題,也並非高玨一個人的事,需要大夥群策群力。有什麽好的意見,都可以提出來,只要可行,一定會被采納。說錯了也不要緊。大夥現在都想想,有什麽好的法子,能讓服裝廠盡快進入軌道。”
這其實也是走過場,楊姝婕明知道她們想不出什麽主意,就是指望高玨,但這個過場必須要走。不然的話,手下的人會認為,你這主任根本沒把我們當回事,心裡只有高玨,這個服裝廠乾好乾壞,和我們沒有什麽關系,你們愛怎麽乾就怎麽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