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一共有兩輛車，一輛是捷達，一輛是海獅麵包，財審辦與政府辦公室全部出動，趕往罐頭廠。高玨坐的是寧小芸開的吉普，於倩與辦公室主任李敬業坐在高玨的車上。　　眾目睽睽之下，高玨沒有對閆冰特殊照顧。

　　來到罐頭廠，廠長余慶福帶著幾名工作人員在廠外迎接，放眼望去，這罐頭廠的佔地面積，著實不小，偌大的院子，怕是有幾畝地。院子外，積雪累累，顯然沒有打掃過。

　　高玨等人下車，與余慶福寒暄幾句，大夥一起進到院裡。好家夥，院裡面好似溜冰場，不是雪就是冰，路面甚滑。余慶福滿臉堆笑，不停地解釋，“冬天麽，廠裡生產的罐頭，賣不出去，都沒有錢給工人開餉，他們哪還有積極性工作，就連雪都不掃，讓鎮長見笑了……”

　　高玨沒有多說，和余慶福來到一棟二層的辦公樓，然後進行審計交割。高玨本以為余慶福會負隅頑抗，再製造出一些麻煩，沒有想到，一切風平浪靜，十分順利。

　　罐頭廠的帳面，實在可憐的很，承包三年來，倒賠一百五十萬，要是再算上欠鎮裡的一百五十萬，就是三百萬。高玨心裡暗罵，要是真這樣，你也能堅持三年，糊弄鬼呀。

　　帳面做的四平八穩，看不出任何端倪，又按照帳目，進行盤點，不管是設備，還是庫存，全能對上。只是這設備，實在慘了點，破舊的不成樣子，有些鏽跡斑斑，也不知能不能使用。庫存的水果和罐頭都不多，清點起來很容易。

　　盤點完畢，余慶福說道:“高鎮長，你們現在已經查過了，如果沒有問題，咱們就正式交接吧。”

　　高玨沒有馬上回答，看了眼於倩，說道:“於主任，可發現什麽問題?”

　　“帳面是沒有任何問題。”於倩說道。

　　“欠工人最後一個月的工資，發了嗎?”高玨又問道。

　　“帳面上，今天已經發了。”於倩說道。

　　“高鎮長，您可坑苦我了。今天上午十點，工人打到門上，那架勢，都快把我吃了，非說我有十萬塊錢，要是不給開工資，就和我玩命。那十萬塊錢，可是我最後的積蓄，棺材本呀……沒有辦法……”余慶福說著，連連搖頭，臉上痛苦無比。

　　“既然雇工人乾活，就該給人家發工資麽。你欠我們的一百五十萬，什麽時候還呀?”高玨微笑地說道。

　　“高鎮長，你殺了我吧。我現在手裡，一分錢都沒有，不信您把我家抄了，要麽看我身上這點肉能值多少錢，切完賣了也行。”余慶福說道。

　　這筆錢，高玨清楚，根本要不回來。報到公安機關，也就是那麽回事，而且當初答應欠著，也是政府的決策。

　　“那就交接吧。”高玨點頭說道。

　　收回罐頭廠，高玨又率人前往陶瓷廠、家具廠。和罐頭廠一樣，交接過程，一帆風順，而且這兩家企業，也把拖欠的工資給補上了。甚至，可以看得出，那位家具廠廠長的臉上有幾塊淤青，可能是工人在討要工資時，動了手。民風彪悍，可見一斑。

　　忙碌一天，到了傍晚下班，高玨與閆冰、肖毅、寧小芸一起吃飯，席間高玨與肖毅提了一下錢的事，要盡快到位，肖毅沒說二話，馬上同意，但有一點，讓高玨年後回來，務必將企業起死回生，實現盈利。

　　今天也不住招待所了，正政府有宿舍，就在政府大院旁邊的一個院子。高玨將閆冰也安排到這裡，反正小丫頭現在也是財審辦的人了，哪怕是借調，鎮長一句話，想安排間宿舍，還不容易。就連寧小芸，也是暫住在宿舍。

　　住在宿舍的人不少，高玨不方便往閆冰的房間跑，需要主意影響。

　　第二天，高玨分別到三家企業召開了一個簡單的會議，告訴他們，臘月二十八那天，就在廠裡的財務科直接領當初拖欠的工資，年前廠裡不生產，正月初八上班，再正式開工。

　　另外，他還對廠裡的境況，進行了一番細致的了解。了解過後，他簡直頭大如鬥，按照目前的情況，這三家企業想要在短期內翻身，十分困難，需要不小的投入。

　　廠裡沒有車，按照帳上記載，原先廠裡的車，都已經毀在盤山道上，車毀人亡。有因公殉職的死者登記與賠償，交通部分開據的證明。廠裡今年夏天出貨，都是雇的車輛，費用不小。要想買一輛新的貨車，起碼得十萬，三家廠子都買，就是三十萬。冬天在盤山道上走，太危險了，出貨不現實，現在是一月末，起碼要等三月份，又得搭進去一個月的工資。三個廠子合在一處，一個月的工資也不少啊。通過帳上少的可憐的發票，高玨可以看出，銷售渠道很單一，現在市場上的罐頭種類，五花八門，以罐頭廠目下的實力和品牌，想要競爭，毫無優勢可言。

　　另一方面，企業裡的工人也是個問題，原先每家企業都有過百人，像陶瓷廠和罐頭廠的人最多，都是一百五十開外，自從承包，大幅裁員，剩下的只有一半不到。現在鎮裡收回，被裁撤的工人必然想要回來，到時接收還是不接收呀，要是接收，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可不接收，背不住又要出現另一輪的上訪。

　　按照高玨的預計，企業三五個月內，見不到回頭錢，只能往裡面搭錢。肖毅不會給他這麽長時間的，高玨清楚的很，現在拿出去八十萬，最多再給他一個八十萬，等這八十萬用光，還見不到成效，結果如何，那就不好說了。

　　除了盤活三家企業，擺在高玨面前的事情，還有許多，今年的指標可是經濟增長百分之百。

　　路在難行也要走，高玨深信，車到山前必有路。

　　肖毅的錢，到位的很及時，縣財政撥來八十萬，工人們按時領到拖欠的工資，可以過年，高玨等人也在臘月二十八那天中午，驅車往回北安縣，閆冰自要跟著。背地裡，高玨邀請閆冰，春節時，大年初一到家裡串門，然後初二，他到閆冰家，閆冰含羞答應，心中高興極了。

　　下午四點，吉普車返回縣城，先把小丫頭送回家，高玨沒好意思登門，繼續坐車，讓寧小芸把他送回家。但是，寧小芸沒有馬上送他，而是表示，肖毅家離著比較近，還是先送肖毅吧。肖毅無奈，只能由著寧小芸，等把他送到地方。其實，寧小芸家和肖毅家是住一個大院，送完高玨，倆人可以同路回來，但寧小芸如此主張，肖毅不便多言。

　　寧小芸最後送高玨，路過一家超市的時候，寧小芸突然停車，高玨一愣，問道:“你怎麽停下了。”

　　“到你家串門，我也不便空手呀。你在這等著，我進去買點東西。”

　　“不用那麽……”

　　高玨連忙阻止，可還不等他把話說完，寧小芸就已經下車，反手將車門摔上，跑進了超市。

　　她的效率倒是很快，買了煙酒糖茶四色禮物，都是高檔貨。把禮物扔到副駕駛的位置上，這才驅車，趕往高玨家。

　　高玨心中叫苦，哪有你這樣的呀，我也沒請你串門，就讓你送我回去，你這倒好，竟然整這麽大的陣仗。

　　很快，抵達高玨家，二人下車，寧小芸拎著東西，滿面春風地進了高玨的家門。

　　高玨上午已經通知母親，今天回家，程雪在廚房，忙活著做飯，聽到房門推開，便探頭來看，見兒子走了進來，她臉上馬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兒，回來了……”

　　話剛出口，她又看到寧小芸拎著禮物跟了進來，“伯母好……”

　　寧小芸的聲音含糖量十分高，見程雪系著圍裙，旋即把手裡的東西堆到高玨的懷裡，跑進小廚房。“伯母，您做飯呢，我幫您……”

　　“啊……好、好……”程雪雖然見過一次寧小芸，也看得出寧小芸喜歡自己的寶貝兒子，可也知道人家的身份，刑警隊副隊長，千金小姐。見寧小芸要幫著做飯，實在讓她有點發懵。

　　“媽，爸在家嗎?”高玨說道。

　　“你爸在屋裡看電視呢，你帶小芸進屋坐，飯菜馬上就好，不用她幫著忙活了。 ”程雪說道。

　　“伯母，沒事，等下我幫你端菜。高玨，你先進屋坐吧。”好家夥，寧小芸倒沒有把自己當外人。

　　高玨心中苦笑，隻好拿著東西進屋，上炕陪父親說話。

　　寧小芸哪會做飯，就是瞎忙活，程雪要是沒有她幫忙，做的還挺快，她這一幫倒忙，速度反倒下來了。程雪知道她是好心，不便打擊她。飯菜終於做好，寧小芸又是幫著端菜，順理成章地留在高玨家裡吃飯。

　　四個人在炕上圍坐一桌，寧小芸最甜的很，伯父伯母的叫著，一個勁地給高玨的父母夾菜，隱然是高玨的女朋友一般。高柏心裡美極了，兒子年紀也不小該成家了，這位寧小姐，人長得漂亮，還會討人喜歡，要是做兒媳婦，真是祖墳上冒青煙了。

　　程雪不明就裡，也不知道寧小芸和兒子發展到什麽階段，但兒子今天既然都把人家領回家了，肯定錯不了，應該是走到了一塊。她的心中也高興極了，這麽好的兒媳婦，打著燈籠也難找不是。但她還是有分寸的，沒有亂說什麽。

　　高柏一杯酒下肚，說起話來就有點不靠譜了，忽然說道:“寧小姐，不知道你今年多大?”

　　程雪一聽這話，立刻瞪了丈夫一眼，哪有這麽問人家女孩子的。高柏看到妻子眼神，也是仗著有點酒勁，兀自說道:“這本來是該你問的，你也不問，只能我這當爹的問了。”

　　“我今年二十八。屬雞。”寧小芸倒是美滋滋地，小聲答道。

　　“大我家小玨三歲呀，好、好……女大三抱金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