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現代修煉體系中,決定超凡者上限的往往不是天賦,而是心氣。
登上英雄之階後,修煉的相當一部分內容都是積累事跡,不同的人自然會追尋不同的事跡。
如果一個人的追求是“吃飯睡覺打豆豆”,那麽這個人有極大概率止步於卓越階,過於普通的事情無法帶來力量。
追求的事物層次太低,對超凡者來說是致命的。
而衡量層次的標準,一個是永恆性、一個是能動性、一個是真實性。
亙古不變的、能體現主觀能動性的價值的、真實不虛的,才是階位較高的事跡。
大多數大型企業集團的創始人都無法突破到聖者,例如梅林煉金工坊的創始人梅林法師,因為他們追求的大多是“金錢”。
金錢,也就是貨幣,是被人發明出來的東西,歷史不過數十萬年,在時間尺度上不符合永恆性;又加之貨幣是一個虛擬概念,本質上只是一張紙,違背了真實性。
補救的方法不是沒有,把“金錢”的概念拓展到“等價交換”上去,便足以登聖。
不過江山易改稟性難移,一個人數十年的追求怎麽可能說改就改。
由此看來,楊樹“改造世界”的追求算是上限極高的那一類。
自古以來世界就在不斷變化,變化是可以由人來推動的,變化是真實不虛的。
永恆性、能動性、真實性,三條基本原則全部符合。
“楊樹。”陳都靈的聲音在耳旁響起,不知何時她也來到了這空蕩蕩的樹殿中。
“嗯?”
“你是不是早就盤算著讓雲央界並入龍之國,所以之前才說我會比你先回去。”
“對。”
“你是不是要走了?”
“對。”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多余?”
“我們認識的時間沒有超過一年,其中大部分時間都天各一方,我對你的了解主要來自在蒼國的那一個多月。”楊樹語氣平淡,答非所問。
“什麽意思?”
“我對絕大多數人都漠不關心,對我來說,試圖去了解某個人已經是極大的付出。”
“也就是說你還是在乎我的咯?”
“我希望你活著,應該算在乎吧。”
“那你喜歡我嗎?”
“我無法理解喜歡或者愛這種感情,我只能說可以接受在未來幾十年上百年的時間裡和你保持往來。”
“把‘可以接受’,換成‘希望’也並無不妥。”他末了又補充了一句。
“那祝你如願以償。”陳都靈面帶桃花,喜上眉梢。
待三位人族至尊凱旋後,楊樹將一封向龍之國先遣隊闡明現狀的書信交給了他們,另外還給陳都靈留了一封信。
信中的內容大抵就是讓陳都靈在中洲防禦戰的這十幾天裡小心一點,什麽鋤奸扶弱行俠仗義都是放屁,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事,塵埃落定後如果想留在雲央界就留在雲央界,想到龍之國轉轉就去新安市或者京安都。
至於他本人,下了不當山隨便找了個犄角疙瘩的破廟,砍翻幾隻從八荒坑道裡爬出來的無眼血蟒後,摸出從河洛上人手中順來的一塊仙晶給神靈印記充能。
他的去留已經對大局沒有影響了,早點跑路免得被抓到吧。
雲央界一行的收獲還算比較豐富,拋開修為上的大幅度提升外,主要是“創建道盟”、“促成雲央界並入龍之國”這兩條事跡。
回頭一看,楊樹其實已經達成了不少事跡。
新安市勞動市場的改革、震3017位面的收復、卓卡利亞大撤離、自然科學理論體系的初創、電氣革命、上一個位面打破巫師統治、以及剛達成的這兩條。
遺憾的是,在這些改變世界的創舉中,他扮演的角色大多是奠基人或幕後推手,並沒有直接領導全過程,事跡的含金量肯定會大打折扣。
他無比期待著有朝一日,能從幕後走到台前,用行動解決問題。
雲央界,再會。
思索間,神靈印記充能完畢,大概消耗了仙晶半數的能量。
那些光門再一次在他的思維之海中浮現,每一道,都代表著一個鮮活的世界。
其中有一道光門比較特殊,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在一大堆亮白色或者乳白色的光線中,只有它散發出了暗紅色的光芒,看上去是那麽的不祥,讓人不由得聯想到生命的衰老與凋零。
咳出的血塊、撕開的傷疤、陳腐的生肉。
除此以外,楊樹還看見了盤繞在光門周圍,那些似有似無的血腥觸須、長著利齒的吸盤,詭異轉動的眼球。
他第一次看見這般景象,是在胡圖的夢境崩潰之後。
那是魘鬼的手筆,是渡鴉之王造物的力量。
要去看看嗎?
他頗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猶豫之際,一隻漆黑的獨眼烏鴉從光門中跳出,碩大的血色瞳孔死死盯住了楊樹的方向。
身體失去掌控、靈魂和肉體兩分,無法控制自己的行動。
和攝魂邪眼的效果類似,然而,強了百倍不止。
楊樹只能眼睜睜地被那道生出利齒的暗紅光門吞噬,滑入了狹長的跨位面隧道中。
當他恢復對身體的掌控時,已然來到了另一個位面。
這是一片荒敗的農田,枯萎的植物縮成黑漆漆的一團了無生機地臥在褐紅色的土地上,一具具乾瘦的稻草人披著破布矗立在嗚咽的風中,群鴉不時掠過被烏雲遮蔽的暗沉天空。
他抽了抽鼻子,此地的魔法元素和靈氣的濃度並不低,但是給人的感覺卻十分渾濁,宛如工業現場排放的廢氣。
既來之則安之。
這個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極目遠眺,在東邊看見了一大團橘黃色的光,像是某個智慧生命的聚居地。
正欲動身之時,一陣焦急的呼救聲響徹原野,有兩人,一大一小,可能是母女。
憑楊樹五感的敏銳,聽聲辨位沒什麽難度,很快就判斷出聲音的源頭在自己左手邊一百多米開外的位置。
他決定過去看看。
如果真的有人遇害,那麽將之救下來可以極大地方便他融入當地的社會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