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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氣騰騰的灰色流質黏稠稀爛，怎看起來仿佛一灘淤泥，銀湯匙帶著弧度從表面劃過，輕松舀起了滿滿一大杓。看著它離自己愈來愈近，陳昊喉結禁不住蠕動了兩下。

並非發自內心的渴求，而是最本能的生理厭惡。

這幫精靈腦子裡到底塞了啥，他們該不會全員都患上味蕾缺失症吧。不乏惡意揣測著食堂飯菜如此糟糕的理由，面對湊到嘴邊的蘑菇粥，陳昊本想逞英雄般硬吞下去，但最終還是敗給了翻湧的胃液。“不不不，給我一塊肉，粥還是免了。”

“啊~~”並不因陳昊的話語罷手，瑞雯笑得雙眸眯成一條縫，反而把舀粥的湯匙往對方嘴邊送去。“乖一點，別挑食。”

挑食你妹，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公報私仇！懊惱地嘖了一聲，陳昊向四周投去求援的視線，卻遺憾發現並未有人聲援自己:

雙手托住腮幫子，矮人女仆眉眼間是滿滿的戲謔，看戲一般正觀看著二人的互動。

整個腦袋幾乎埋進碗裡，卡特爾旁若無人吞咽著食物，連貓耳發飾下滑都無暇理會。

至於陪伴自己最久的小夥伴...不知何時掏出筆紙，希斯低著頭認真計算，仿佛對外界發生一切渾然不覺。但其櫻唇緊抿努力憋笑的模樣，已然暴露了她的態度。

渣渣，都想著看熱鬧，我可是在幫你們掌控局面欸！無奈地歎了口氣，某人生無可戀張開嘴，自暴自棄地吞下了召喚獸‘好心好意’的喂食。

腥臭，滑膩，還不時泛起氣泡，猶如一頭沒死透的鼻涕蟲。盡可能屏蔽感官不適，陳昊嚼都不嚼將其咽下肚，隨即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吐出來。“夠了，到此為止！”

契約另一頭的強烈抵觸，讓銳雯不得不停止繼續折騰。獲得解脫的少年猛灌了大半杯水，卻發現對方視線有點不對勁。“怎麽了?”

“人質，”指了指還被對方製住的女性，綠發蘿莉不緊不慢道:“她快被你勒死了。”

聞言趕緊低下頭，入目是瑪蒂尓德近乎親紫色的面龐，後知後覺的陳昊這才放松手上力道。“嘿，還活著嗎?”

“你，你給我記著…”雙眸泛白嘴巴張得老大，劫後余生拚命喘氣的暗精靈兀自嘴硬，可惜那弱雞一般的模樣沒有絲毫震懾力。見狀不以為然吸了吸鼻子，陳昊注意到幾名裝束不太一樣的女性朝自己走來，隨即開啟了與眾女的鏈接。

“她們是誰?”

“學生會的人。”

“足夠中立嗎?”

“你正掐著學生會長的脖子。”

“……當我沒問。”

不出所料，身覆白披風的女精靈們來者不善，很快取出魔杖把陳昊團團圍住。“停止抵抗，雄性。立即釋放瑪蒂爾德，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

“說得好像你們很客氣一樣，乳臭未乾的精靈！”反唇相譏同時，陳昊故意加大了力道，讓懷中人很快又出現了豬肝臉色。“別妨礙我們吃飯，否則你們只會得到一具死屍。”

早在之前的反抗耗盡了體能，已經連場面話都說不出的瑪蒂爾德很快翻了白眼。礙於某人凶名在外(在有心者們引導下，英格麗之死已成了學園內人盡皆知之事)，不敢發難的學生會成員們見此情景很快慌了神，個別人甚至發出了尖叫聲。

“快放開她！”

“你們先退下。”

“雄性，你別以為……”

“你們先退下。”

“不要，你會害死她的！！”

“你——們——先——退——下。”

無論對面軟硬兼施，

陳昊始終重複著那五個字，甚至故意做出要活活勒死瑪蒂爾德的姿態。看著昔日趾高氣揚不可一世、自己只能繞路回避的學生會成員們最終乖乖退到遠處，正將食物打包的銳雯幸災樂禍之余，投向陳昊的視線也愈加欣賞。“主人他……挺厲害的嘛，我還以為是個看到女人就邁不開腿的窩囊廢。”“純粹是那家夥不合主人品味罷了。”正幫吃飽喝足的波波擦拭面龐，珍妮唯恐天下不亂般訴說起陳昊的黑歷史。至於她是真喜歡八卦，亦或想藉機讓某人打退堂鼓，恐怕只有當事人自己才知曉。“當初主人看到我和我母親的時候，兩眼發直腿都邁不開，當場就認我們作徒弟呢。哦哦對了，我母親是純血矮人，個頭比現在的我還要矮一點，後輩~~~”

“別閑扯，快想點辦法。”盡管自己拜師安傑羅母女是事實，但珍妮如此繪聲繪色加工後，陳昊愣是聽出了某些不和諧的音符。“她們現在姑且退卻了，但我不可能永遠挾持這個女人，有什麽辦法保證她不會報復?”

“有倒是有，就是有點麻煩。”吃瓜看戲終究有個限度，早就在思考如何化解該局面，瑞雯不加思索給出了答案。“讓她以女神名義宣誓既往不咎，然後在紙面文書上簽字。”

隻想給對方點教訓，陳昊也不希望事態一直僵持下去，很快同意了自家召喚獸的建議。“嘿，你叫瑪蒂尓德對吧。”適度放松了手上力道，給人質一些喘息恢復的時間，少年複述了瑞雯的建議。“發誓再簽字，你便可以離開了。”

雙眸射出幾欲殺人的視線，少女扭頭狠狠瞪視著挾持者，沉默良久這才以微不可查的弧度點了點頭。“以黑暗...女神...咳咳咳！”

可能是因為缺氧時間太長，瑪蒂尓德說話斷斷續續，不時還劇烈咳嗽幾聲。費了些功夫以女神之名保證不會報復，親眼看著她在希斯趕製的卷軸上簽字，陳昊確認無誤這才松開手，順帶從背後推了她一把。“接住！”

踉蹌著向跟班與部下們栽倒，被後者七手八腳給扶住，總算沒再失態的少女回過頭，咬牙切齒瞪視著陳昊。“雄性，你的名字。”

“嗯?”示意珍妮把卷軸收好，陳昊聞言打量了一圈四周，舉手指著自己的鼻子。“你問我?我叫陳昊。”

“陳昊，陳昊......”口中重複著少年的姓名，好似要將其形象烙印在靈魂般注視他許久，姆斯季斯拉維奇家族的二小姐這才恢復了之前的高傲做派，簡單整理一番後轉過身冷冷道:“我們走，別和這個雜種一般見識。”

明明吃癟還要做出一副勝利模樣，死要面子的家夥。心中給瑪蒂尓德貼上標簽，三口兩口吃光了除粥以外的食物，見眾女已經用餐完畢的陳昊率先起身，牽起希斯遞來小手時隨口問道:“你之前說這麽做很麻煩，但我感覺很輕松啊~”

“那是因為麻煩還沒來。”拿起裝滿食物的金屬盒，瑞雯邊走邊搖頭，神情帶上了幾許擔憂。“很快你就明白了。”

暗精靈少女並未騙人，麻煩第二天確實來了。

“陳--昊--”伴隨隱含怒氣的大吼，女性堪堪然刹住狂奔的步伐，信心十足指著剛走出宿舍的少年。“跟我決鬥吧！”

臉上肌肉連連抽動，陳昊無語地掏出還留有對方簽名的卷軸，握在手裡上下舞動。“你簽字了。”

“沒錯，但那只是針對瑞雯。”仿佛陰謀得逞般發出喔嗬嗬的笑聲，全身戴滿魔法物品的瑪蒂尓德顯然做好了準備。“我從教務處打聽過了，你只是一頭召喚獸，不在文書豁免權內！”

欸，還有這樣的事！?驚訝不已打開卷軸，逐字閱讀上面的文字，陳昊這才發現上面描述確如對方所言。“瑞雯?解釋一下。”

“沒什麽好解釋的，就像瑪蒂尓德說得那樣，這種限制與誓約本身就沒有太大約束力。”歪著腦袋聳聳肩，陳昊的召喚獸表示錯不在自己，要怪就去怪這個世界。“暗精靈本來就不太看重誓約，能承諾不下死手已經是極限。”

“那為什麽---”

“女性是寶貴的財富，男性不是，何況你還是召喚獸~”

可惡，我現在女裝還來得及嗎?半開玩笑自嘲著，陳昊說實話沒興趣和對方打架，且不提瑪蒂尓德在全身魔法物品加持下實力顯著提升，單這種敗了丟臉、勝了除開榮譽一無所獲的戰鬥，便勾不起他的鬥志。

贏了姆斯季斯拉維奇家族的二女兒又如何，他又不想當上門女婿。

懶洋洋打了個呵欠，急於去吃午飯的少年無視掉攔路者，邁開腳步與之交錯而過。才剛走出兩步，陳昊耳畔就回蕩著瑪蒂尓德很是造作的冷笑。“哼，不過是個只能靠偷襲得逞的卑劣者！”

“也罷，既然你認輸，只要給我跪下來行個禮，再承認自己是隻無能的召喚獸即可。我一向很寬宏大量，這次亦不例外......”把對方的行為解讀成畏懼與逃避，打定主意要把場子找回來的少女不屑地昂起頭，以至於沒發現兩位跟班神情逐漸緊張起來。

“記住，下回遇到我---你們幹嘛！?”正滔滔不絕訴說著自己的‘仁慈’，被拉扯袖口的瑪蒂尓德發現是兩位小夥伴所為，皺起細細的眉毛不悅道:“我正在教育那頭召喚獸，沒事別打擾。”

“不，不是，大人。”盡管實力超過對方，但因為家族排名遠遜於姆斯季斯拉維奇，兩位看起來略年長的精靈只能卑微地敬禮，擠眉弄眼使勁暗示著。“那頭召喚獸，不太...對勁。”

有什麽不對勁，不就是個來自洛斯特的人類嘛。本想如此反駁，把目光放平與不知何時轉身的少年對視，瑪蒂尓德驟然倒吸了一口涼氣:

作為一名並不優秀的施法者，她原本對魔力的流動並不敏感，哪怕對女神祈禱亦難以看清其動向。但此刻，即使是能力平庸的她亦能看到，鮮紅如血明亮如光的魔力正在少年皮膚流淌，讓他看起來猶如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

不，那不僅僅是錯覺，以其所處位置為圓心，整個走廊的溫度正在升高，不到須臾功夫，瑪蒂尓德披風下的襯衣就被汗水打濕，緊緊貼在她的皮膚上。

“你剛才說，只要我認輸便沒事。”一字一頓複述著對方的要求，釋放魔力的陳昊感受著火元素的歡騰雀躍與呼嚎，冷冷地注視著對方。“那要是，我不願意認輸呢?”

“那，那就，就決鬥！”短短四個字，在少女口中卻重逾千斤，憑借對榮耀和權力的渴望，總算將其說出口的瑪蒂尓德回過神，才發覺自己的雙腿正不自覺輕輕顫抖。“現，現在，和我去，去比武場。”

腦袋上下點了點，陳昊沉默著轉過身，大步流星朝對方指定的決鬥場所走去;已經處於騎虎難下的地位， 瑪蒂尓德猶豫了一下趕緊跟上，並暗暗祈禱自己的布置能起到效果。下意識與少年拉開了距離，還有些後怕的姆斯季斯拉維奇二小姐腦海中，不自覺浮現起另個身影。

同樣的看似人畜無害，同樣的光靠氣場便能讓她畏懼，甚至是同樣的捉摸不定，但願這個雄性別與那位大人實力相當，否則她只會敗得顏面無存。

並不知曉瑪蒂尓德內心正做著何等鬥爭，見陳昊已經離開，眾女稍加合計很快跟了上去。左右手分別牽住兩位蘿莉，從靈魂契約隱約窺探到陳昊情緒，不敢與之交流的瑞雯只能朝兩位同伴(qianbei)搭話。“主人他，為什麽要較真啊?”

“難道不該較真嗎?”

“那倒不是。”面對希斯的反問，暗精靈想了想才補充道:“但我以為，主人並不是那種重視名譽勝過一切的迂腐者，稍稍激將便會中計。”

“那種大家族的家夥往往眼高於頂，把‘名譽’、‘血統’之類的掛在嘴邊，看得比什麽都重。只要服軟再忽悠兩句，她多半會心滿意足離開，安份好些日子不來惹事。”講述著自己的經驗，瑞雯與眾女拐過彎，跟隨前面的一男一女走出主樓。

“瑪蒂尓德學習成績不怎地，缺德點子可不少，肯定在比武場設置了陰人玩意，我擔心主人出事。”

“那你倒不必擔心，”目光放在陳昊背影上，珍妮聽完解釋嫣然一笑，神態間充滿了自信。“你現在要擔心的，是萬一主人動真格的，把對手活活打死該如何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