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大雪。
鵝毛般的雪花如盆潑似的被人從天空傾倒下來,為整片天地都鍍上一層銀裝。
當看到這場大雪時,德莉莎就知道她們一定是來對地方了。一直渴求著芽衣體內核心的冰之律者,是絕對不會錯過這次機會的。
而且,通過愛因斯坦得來的情報,也同樣指向了眼前這個地方。
回頭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後的幾人,學園長也不由輕輕歎了口氣,但目光中旋即便露出無法動搖的堅定來。
“前面就是逆熵的基地了,芽衣和布洛妮婭就被關在那裡面。”
指了指大雪掩映中的鋼鐵城塞,德莉莎隻做了個簡單的說明,仍留著幾分稚氣的聲音中帶上絲絲的寒意。
“接下來,就只需要把那些機甲和建築砸爛,把芽衣和布洛妮婭救出來就行了吧?”
揉了揉手腕,骨頭和關節碰撞發出幾道清脆的聲響,琪亞娜還貼著紗布的臉上露出一抹猙獰的笑容來。
當看到布洛妮婭背叛她們襲擊芽衣的時候,琪亞娜心中確實有著某種近乎幻滅的絕望。
但在得知布洛妮婭是被人控制,迫不得已才做出這些事後,她對於少女的怨憎已經全化為了憐惜,以及對於逆熵的憤怒。
她在心底默默發誓,一定要讓那個控制布洛妮婭的人付出代價,讓她償還傷害布洛妮婭的罪孽。
連她在看到芽衣被抓走時都會那麽傷心和憤怒,被控制著犯下這一切的布洛妮婭心裡只會更加自責與愧疚。
“嘛,雖然天命和逆熵還不太可能發生全面衝突,但如果只是砸爛幾個基地的話,逆熵的那些家夥應該也無話可說吧!?”
目中閃過一縷危險的光芒,姬子的手指在日炎大劍上輕輕撫過,嘴角勾起一絲邪魅的弧度。
她的大劍,已經饑渴難耐了!
敢傷害她無量塔姬子的學生,就得做好被她的大劍給撕碎的心理準備。
凝望著眼前飄飄揚揚的雪花,緋玉丸久久不語,深邃的眸中閃過一縷難言的神色,彷佛是期待,彷佛是興奮,又彷佛是歎息。
單手緩緩握上腰間地藏禦魂的刀柄,少女才幽幽一歎,輕聲道:“這一次,我一定會把你帶回來的!”
帶著三人一路暢通無阻地抵達了基地的門口,德莉莎瞳孔驟然一縮。
原本她還奇怪外圍為什麽會沒有逆熵機甲的阻攔,可當看到那兩道在門口矗立著的身影時,學園長的心中頓時便恍然大悟了。
在這兩位面前,那些機甲確實不夠看,簡直跟稚童的玩具一樣脆弱。
“雪下得這麽大,幾位還是該打把傘比較好。”
輕輕轉了轉手中的月白色油紙傘,甩落一圈白色的雪花來,冰之律者的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
盯著冰之律者那雙中依舊淡漠無比的冰藍色眸子,緋玉丸心底不由暗自吃驚。
以弑神之槍的功效來說,即便不能讓明羽本體的意識徹底戰勝律者人格,至少也應該對律者有一定的壓製才對。
但現在看來,一支弑神之槍下去竟似乎沒有半點效果一般。在這一天還不到的時間裡,律者就已經恢復了常態,再無絲毫被削弱的跡象。
而見到這如此欠揍的笑容,學園長心中也頓時怒火中燒。
這雪為什麽下這麽大,你心裡就不能有點數?還擱這裡炫耀自己有傘?
目光瞥過了一旁在大雪中凌空而立的風之律者,
德莉莎的嘴角也不由抽了抽。但看著自動從風之律者上空劃開的雪花,她也不得不承認對方確實不需要打傘。
“你們兩個,給我把路讓開!”
將猶大重重砸在身後,十三根金色長矛全部展開,德莉莎語氣不善地吼道。
在芽衣生死未卜的情況下,她可不想把時間花在對付律者身上。
更何況,她們現在的力量也不夠同時和兩位律者戰鬥。
她至今也沒有忘記,冰之律者在上次的戰鬥裡是何等的強勢。
毫不在意學園長的怒吼,冰之律者連手中舉著的油紙傘都不曾放開,臉上猶自帶著從容不迫的微笑。
“雪景如此美麗,學園長的殺氣卻這麽重。這樣是不好的,真的是很不好的。”
慢悠悠地說著,律者還裝模做樣地將一隻手伸出傘外,接下幾片雪花來。
看著冰之律者故作風雅的姿態,聖芙蕾雅一行眼中紛紛露出莫名的神色來,就連祂身邊的風之律者也暗暗地飛遠了半個身位。
“我現在沒空和你們浪費時間,給我馬上讓開!”
橫眉掃了眼兩位律者,德莉莎雙手各持一柄金色長矛,身體漸漸繃緊。
“真是的,大家就不能和和氣氣地談一談嗎?”
聳了聳肩膀,冰之律者臉上露出無奈與惋惜的表情來,彷佛真的只是想與德莉莎幾人和平交談一般。
唰!
沒有再去理會律者的話語,德莉莎直接疾衝上前,嬌小的身體飛掠而過卷起大片的雪花,金色的長矛在空氣急速劃過,帶著呼嘯的破風聲直取冰之律者的胸口。
噗~
令人意外的是,面對那破風而來的金色長矛,律者卻是不閃不避,任由長矛將自己刺穿。
看著這詭異的一幕,即將上前的琪亞娜和姬子頓時楞住了,臉上露出無法掩飾的震驚來。
但一擊建功的德莉莎卻是眉頭一皺,上移的目光看向了律者那毫無變化的臉龐。
感覺到長矛傳來的怪異手感,德莉莎手中猛地發力,尚在冰之律者體內的長矛便向一旁的風之律者橫掃而去,將兩位律者的身體瞬間砸爛,無數的雪花頓時崩解紛飛。
果然,只是冰雪凝成的假身嗎?
審視著眼前的兩堆雪團,學園長目中閃過幾分驚疑不定。
“看來,律者是想讓我們先和逆熵鬥個兩敗俱傷了。”
歎了口氣,姬子的目光看向了雪地中僅留的油紙傘上。
她早就應該想到的,以律者的狡詐,好不容易挑起了她們和逆熵的矛盾,又怎麽可能再做出頭鳥呢?
“祂這是想當漁翁啊…”
環視一圈周圍白茫茫的大雪,德莉莎的小臉上也露出幾分苦澀來。
她能肯定,律者肯定藏身在這附近,等待著她們和逆熵拚個你死我活的瞬間,再出來把她們一網打盡。
但即便明知這一點,她們也只能乖乖地去和逆熵戰鬥。
畢竟,她們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放棄芽衣的!
“學園長,你們可得快一點啊,否則芽衣可不一定堅持得了那麽久哦!”
風雪之中,傳來了冰之律者那渺茫的聲音。
“我們是一定會救回芽衣的!”
衝著風雪深處毫不示弱地大喊回去,琪亞娜臉上滿是不服輸的堅毅。
“哈哈~但不要忘了,我還在等著你們哦!”
彷佛提醒一般,律者朗聲一笑,聲音裡滿是輕松的意味。
聽出了律者的得意與嘲諷,琪亞娜臉上的表情頓時僵住了,小嘴張了張,卻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臉上微微一黑,德莉莎眼中閃過幾縷憤怒,但終究還是踏過橫在門口的紙傘向著基地內部走去,嘴裡冷冷地道:“走吧,去看看可可利亞那個母狐狸為我們準備了什麽刀山火海。“
彼此對視一眼,琪亞娜和姬子也趕緊跟上了德莉莎的腳步。
深深地看了眼地上的油紙傘,緋玉丸又回頭望了眼被風雪遮蔽的來處,才沉默地跨進基地。
“這一次,逆熵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呼嘯的寒風之中,隱約傳來少女的一聲輕歎。
…………
基地內部,看著監控屏幕中的德莉莎幾人,可可利亞的臉上浮現出幾分難看之色。
從半天前開始,那兩位律者就示威似的在基地門口大鬧了一通,把她派出去的機甲給砸得粉碎。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律者們似乎並沒有更進一步的意思,只是布下漫天的冰雪後便撤退了。
那兩個家夥,簡直完全沒把她這位逆熵副盟主放在眼裡。
彷佛在說,只要祂們願意,隨時都可以衝進這個基地取她性命一般。
意識到了律者對自己的輕蔑,可可利亞心中不禁極為窩火。
但氣歸氣,她手上確實沒有能夠抗衡律者的手段,再惱火也只能先忍著。
除了加緊準備,盡快取出雷電芽衣體內的律者核心外,她什麽也做不了。
而現在,極東支部也打上了門來,讓本就不充裕的時間頓時更加緊迫了。
“切!”咬了咬牙,可可利亞看向了身旁已經忙得飛起的秘書,目光中多了幾分不耐,“加緊準備好那件東西,還有……立刻取出第三律者體內的核心!”
雖然她原本是想等準備得更充分些再動手的,可如今顯然已經沒有那麽多時間了。
十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
哪怕冒些風險,她也別無選擇了。
而且……
想到愛因斯坦發來的威脅,可可利亞的臉色頓時更加難看了。
那些家夥,竟然想讓她把雷電芽衣還回去?
這些懦弱鼠輩,簡直是在白日做夢!
若是她手上還有其他律者的話,雷電芽衣倒也不是必須的東西。
但在現在這種境況,雷電芽衣已經是她能到手的唯一一個律者了,更令她無法放棄了。
一旦錯過了這個機會,天知道她要等到什麽時候才能抓到第二位律者。
待到她將律者核心取出,木已成舟之時,即便是那些家夥又能如何?
想到這,可可利亞臉上的表情頓時一松,嘴角也微微勾了起來。
到了那時,憑借那個東西,即便是律者又有何懼?
…………
藏身於風雪之中,凝望著德莉莎等人漸漸遠去的背影,冰之律者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目中流露出幾分複雜,輕聲道:“終於,可以結束這一切了。”
瞥了眼冰之律者臉上的複雜神情,溫蒂也不由沉默了起來。
即便同為律者,她也始終難以明白對方的想法。
但她卻也不很計較這一點,只要能向那些家夥復仇,她不並在意這些細節。
長歎了口氣,冰之律者剛想提步跟上去,臉色卻忽地一變,轉頭看向了身後。
呼嘯的冷風之中,刺骨的寒流裹挾著鵝毛般的雪花洋洋灑落。但在那純潔的素白之中,一抹紅色的火光卻猛地迸濺開來,瞬間照耀了整片雪地。
“真是麻煩啊……”
幽幽地歎了口氣,律者臉上不禁露出濃濃的無奈來。
在一片雪地之中,一位中年男子正拖著大劍緩緩走來,留下一路的泥濘。
來人身著一襲藍色的長風衣,一頭銀白的長發綁作馬尾,微有胡茬的臉龐雖可見歲月的痕跡,但卻依舊能看出年輕時的英俊風流。左臂袖管在寒風中空蕩飄搖,頗為觸目驚心,令人忍不住猜想此人到底遭遇了什麽。
可若要論男子身上最為引人注目的地方,還得是那一把纏繞著火焰的紅金色巨劍。
縱然外界風雪交加,但劍身上縈繞的火焰卻不曾有絲毫的減弱,反而更加熾熱明亮了幾分。
“齊格飛·卡斯蘭娜!”
看著那個在雪地中拖劍而行的中年男子,溫蒂也不由瞪大了眼睛,眸中升過大大的震驚。
對於她而言,這個人物也算是一個傳說了。
天命三大家族之一卡斯蘭娜的前任家主,天命懸賞榜排名前列的通緝犯,以及……破壞之鍵天火聖裁的持有者!
“你不該來這裡的。”
冰之律者低頭擺弄了一下腰間系著的寒獄冰天,語氣中似有歎惋。
“那我該去哪?”
臉上帶著些許笑意,齊格飛不緊不慢地道。
抬眸看了眼面帶笑容的白發男子,律者臉上露出一絲幽怨之色。
這個人,終究是不會和祂對台詞。
“你就當真不擔心擔心琪亞娜她們?”
眼睛微微眯起,律者的聲音中帶上一絲嘲諷。
“我相信我的女兒!”
仰頭說著,齊格飛臉上滿是自信的微笑。
“真希望,你對那個還留在浮空島的女兒也能有這樣的信心……”
聽見律者幽幽的感歎,齊格飛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
不過三句話而已,對方就把天給聊死了,這還讓他怎麽往下接!?
詭異的沉默之中,唯有天火大劍的火焰劈啪作響,在寒風之中愈發熾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