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風自樹林流淌而過,穿林打葉,發出簌簌風聲。
此中交談,一言難盡。
例如塔裡克隱約表示臂力鍛煉雖然重要,但你年紀尚小,需要多注意身體雲雲。
例如某位斥候大哥偷偷遞過來的補腎小藥丸。
塞拉斯只能尷尬笑笑,他哪知道這警戒晶石這麽脆,被段位之力稍一波及就碎了,你算什麽警戒晶石,叫碰瓷晶石得了。
好在塔裡克還是很靠譜,又重新給了塞拉斯一塊警戒晶石,
同塔裡克再次告別,歡送守護者小隊離開。
轉過頭,塞拉斯把視線轉移到位小夥伴身上。
此時,維爾盤坐在地上,正用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看著自己。
“塞拉斯,你真打算要和這兒附近的野獸死磕?”
塞拉斯沉默片刻,緊握住手中鋤頭,發出了擲地有聲的宣言:“陷陣之志,有死無生。”
“......”
維爾被噎了一下,只能無奈歎息。
“算了,我就不勸你了,你一直是個有主見的人。”
“不過,您這威武神勇,殺狼如屠狗的好漢不怕,但我只是個普通人,可經不住折騰,就不和你一起了,這次就差點沒命,下次再遇到野獸襲擊,我可不一定有這麽好運。”
塞拉斯從普通農夫之子突然搖身一變,成了能怒斬野獸、與守衛者談笑風生的大人物,維爾在清醒後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昏睡了好幾年。
不過在這片人均超人的符文之地,巨龍、神靈都真實存在的世界中,好基友成為段位者也不值得太驚訝。
維爾很快就平複了心態,只要時刻把握好自己是個菜雞的事實,不浪不剛,猥瑣發育,才能穩妥活到大結局,這是一個小人物的生存之道。
維爾拍拍自己的胸口,爽朗一笑:“我還沒活夠,我很怕死。”
“抱歉,不能陪你一起冒險了。”
維爾用豪爽的態度說著最慫的話,但塞拉斯聽出了他的決斷,你強你來,我慫我退。
維爾作為一個沒有入階的普通人,最多算有些種地天賦,這也就意味著,他是不能與下山覓食的野怪搏殺的,如果自己強留他的話,很可能會疏忽間失去這唯一的朋友。
“的確,你沒必要選擇這裡的土地。”
轉過頭盯住維爾,塞拉斯緩緩開口。
“所獲利益沒有大到足以讓你拋棄危險的程度,你做出這樣的決定是正確的。”
“你理解就好。”維爾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按現在市面售賣的黑麥種子來看,即便這裡的黑土地肥力強,也只是能達到畝產80-90公斤的樣子,雖說比鎮內那些畝產60公斤的土地強不少,卻也不值得拿命來搏一把。”
維爾談起他熟悉的領域。
“憑借我特製的肥料,我有把握能再讓畝產上升十公斤左右,所以說即便是鎮子上那些稍微貧瘠的土地,我也能種出不差於這裡的產量,所以我不想去冒險。”
盯著少年的瞳孔,塞拉斯突然說道:“維爾,你有理想嗎?”
“理想?”
維爾一呆,沒想到話題這麽跳脫,從糧食畝產量的耕作問題直接提升到理想的概念性高度,不過他還是沉下心思,仔細思考起來。
他,維爾,生於邊溝鎮的普通家庭,父親是務農為生的農夫,母親是紡織工人,自己家雖然不像塞拉斯家那麽窮,卻也算不上什麽富裕之家。
這些年,
他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鄰近的隕城,還是跟著父親購置農具時在鐵匠鋪呆了片刻。 不出意外的話,這一生,他會耕作到成年,直到攢了足夠的錢,娶個小鎮上的姑娘,生兒育女,教孩子如何耕作,就像他的父親一樣。
平淡、平凡、乏味、千篇一律,宛如千千萬萬德瑪西亞人。
“你是否曾為虛度年華而悔恨,為碌碌無為而羞恥?”
“多年之後,你會不會在午夜夢醒後,為這段毫無波瀾的人生低聲哭泣。”
“你能夠在臨死之前,大聲道一聲:此生無悔嗎?”
“告訴我,維爾,你可以嗎?”
塞拉斯的問題如同連珠炮一般,將維爾的大腦說的發懵。
“一個高尚的、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他在回首往事的時候,可以摸著胸膛說:我的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經獻給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為德瑪西亞的解放而鬥爭。”
“解放、鬥爭、波瀾的人生。”維爾嘴中咀嚼著塞拉斯的話,雖然沒有完全理解,但這些話聽起來卻是有些熱血沸騰,他感覺自己胸口中似乎正有一簇火焰正在熊熊燃燒。
塞拉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這套來自地球的先進理論,用來忽悠維爾這個未經世事的山村兒童可以說是手到擒來,看著維爾越來越激動的神情,他又添了一把火。
“沒錯,歷史的車輪不斷向前,任何企圖阻擋者都會死無屍骸,而我們就是先行者,命中注定的改革之人。”
“革命,那就是改革與命運,改改這貴族大於天的腐朽制度,革掉這敢於站在德瑪西亞平民頭上搞風雨的特權階級,這就是我輩改革者的命運。”
“維爾你懂我的意思嗎?”塞拉斯拍拍他的肩膀。
“懂,懂了。”維爾乾巴巴的應道,臉色變得有些蒼白,神情有些詭異。
“你前面說的高尚、解放什麽的聽起來很厲害,但俺也不懂,不過這句我聽明白了。”
“你說了這麽多,我就明白一件事,你想造反對吧。”
“當然不是,改革與造反是兩種不同的概念,你聽我說......”
“不聽,我不聽,我就是餓死,被狼吃了,我也不會去搞什麽改革的!”
......
“所以說,維爾你明白我的理念了吧。”塞拉斯意味深長的一笑。
“嗯嗯嗯。”維爾小雞啄米般的點頭。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未來是人民的時代,任何膽敢欺壓人民大眾的人,都是末代的殘渣,會被熾熱燃燒的改革烈火燃燒殆盡。”
摸著隱隱作痛的大腰子,維爾顫巍巍的說道。
“哈哈,說得好,維爾同志你的思想覺悟還是很高的嘛。”塞拉斯緩緩收回了拳頭,滿意的點點頭。
在愛之鐵拳與改革思想的先進理念的雙重作用下, 維爾很成功的從一位地主階級壓迫的貧下中農化作了一位敢於鬥爭的改革鬥士。
對此塞拉斯感覺很滿意,表示自己從事銷售行業的經驗沒有丟啊。
“那我們下一步要怎麽做?”
維爾詢問道:“要不要我去找鎮上的孩子,拉他們入夥。”
塞拉斯搖搖頭,“什麽入夥,這種土匪行徑的話怎能隨便亂說,這叫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才對。”
“對對對,那要不要團結這些力量,增大我們組織的群眾力量。”
“不,恰恰相反,我們現在要做的可不是擴張。”塞拉斯摸摸下巴,反對道。
維爾在自己的一通先進理念灌輸下,變得很膨脹,但塞拉斯可不能膨脹。
可以肯定,如果宣傳工作沒做好、暴露了,那順藤摸瓜下,不出幾天時間,這初建的組織很可能就直接被鎮守衛隊給當場鎮壓了。
更可能的是,自己這剛認下的大哥直接大義滅親。
白銀英雄,恐怖如斯。
為今,只有潛伏,在絕對的力量之下,再先進的理念都是虛妄。
這場星星之火,於初生之際,遠未到燎原之勢。
更何況,打打殺殺是下策,塞拉斯心中已經有了一個計劃。
“那我們現在該做什麽?”維爾不解的問道。
不是說好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潛伏幹什麽?
“我有一個小目標。”
塞拉斯抬頭望天,灑然一笑。
“先掙他一個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