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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商魁》第五百八十九章 妖月之夜
血月一旁有流雲,流雲青色而渺動,有時會遮住月有時會捧起月,這種月相在九州被稱為——

 妖月!

 所謂“妖”,是因為人們覺得月有了意志,可揮雲周身也可吸雲入懷,尤其這沉夜陰暗,那可驅之雲似可控著人們的內心。

 說奇也是奇,今夜的月看上去又大又紅,偌大穹頂月空,雲都仿佛就是它一旁的紛舞,那漸漸消逝的雲就像妖月的刀斧,把災厄灑向人間。

 不過這種異象信的人多,不信的人也多,但發生在這個大震之後的當口,卻給了不少人一種“提點”。

 因為大災之後,往往會有大瘟!

 一波未平一波又要起,之於雲都,最大的考驗似乎還沒有來。

 雲都太難了。

 九州有許多禁忌和忌諱,比如滄瀾二州的人不說“翻”,棠州人不說“火”,季牧曾經便吃過大虧,當年一個“中間黑”差點斷送了肉品的前途。至於這妖月的影響可就更大了,烙入骨髓,說它是一種“命理”也不為過。

 這夜的雲都,無數守著帳篷的人,雙目卻比地震還要讓人絕望,那一輪妖月好似生命盡頭還要“過關斬將”,人最怕沒有希望,絕望中的每一絲曙光都無比奢侈。

 這種暗示的可怕之處在於,仿佛雲都人得罪了九世大天、司命大能,刀刀見血、不死不休。

 某種意義上說,這比身體的創擊更加可怕,因為它會讓人“信命”。一切都在人,人沒了心氣,才是根本上的失勢。

 午夜的廢墟上,梅笑和季牧默然而立,季牧提來了酒,二人坐在磚石木塊之上,沒有杯子更沒有下酒菜,抓著酒壺你一口我一口時不時撞上一下。

 “老季,這多日救治已經耗光了大家的心力,要是真來一場瘟疫,這局面便絕然無法控制了。”

 “這個天我寧願相信它明天下紅雨,也不相信會有什麽瘟疫。”

 梅笑立時一奇,“難不成還是我記錯了,你找我蹲在這是為了什麽?”

 “賞月。”

 “啥?”

 “大館主是醫家,醫家人信藥信方信醫法,但從來沒有信天象月相的吧?”

 “季牧,不能說有,但也不能說沒有,此間這心氣有多可怕,你我皆知。”

 季牧搖頭道:“沒有什麽暗示比活下去更入人心,當下這月色,擺個席就是助興,聽個曲就是入譜,哪裡血了,這分明是和暢襯景。”

 梅笑速速眨眼,“老季,我怎麽懵了呢?”

 “你得給起個好名字。”

 “啥?啥意思?”

 “比如這可以叫福康之月,可以叫當歸之月甚至橘皮之月,一切都看醫家如何安撫。”

 “你開什麽玩笑,有些事情哪裡是醫家能掰得過來的?”

 “從前不行,現在可以,九州的大醫者都在雲都。”

 “可要是真有瘟疫該怎麽辦?”

 “真有瘟疫,你問我怎麽辦?”

 梅笑咂了咂嘴,“我算是聽明白了,你是撇不開雲都了是吧?瘟疫之所以是瘟疫,一不知它何時來,二不知它如何走,這個過程不知又要熬死多少人。”

 季牧卻忽然站起身來,“瘟疫的事不歸我想,即便來了是你頭大,當下來說這三日血月該要平息,雲都不能再有絕望。”

 “你倒說得輕巧!有些話本不想和你說,九州太學醫學合一,但這裡頭意欲逃離雲都的不知有多少,尤其這妖月一來人心惶惶,甚有人言這是詛咒之地,還想什麽雲都絕望,醫者都已先絕望了!”

 “我季牧沒別的辦法,除了加錢。”

 “你能加多少。”

 “十倍,逃到一半想回來的也是這個價。”

 “季牧,你拿龜背計算人命?”

 哢嚓一聲,酒壺炸裂一旁,“梅笑,你現在跟我說計算?從頭到尾你就說對了一句話,我季牧就是撇不開雲都!我是這天地間最精明的商人,雲都沒了我就沒有大賺之地,雲都沒了雲商如同行屍走肉,我現在多花點錢,以後才有不二大天!賺到現在十倍百倍的錢!”

 梅笑陡然僵在了原地,緩了半晌方才正色,“老季,大都有另一個方案不是嗎?何必都困在這個絕望之地?都這把歲數了,你還要圖個什麽!”

 “正因為都這把歲數了,再不圖就什麽都圖不得了!”

 “救死扶傷醫家之本,可如今還要拗人心,縱然你拗了過來,這座城它還是曾經的雲都嗎!”

 “我就問一句,這月就叫當歸之月,你到底解得解不了此間之急!”

 梅笑沉道:“你都要把天捅個窟窿了,讓我說啥!”

 啪啪!啪啪!

 陡然之間,一個三十多歲神色頗是有著幾分妖邪的人,一邊拍掌一邊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哎呦?真是不曾想到,兩個未必還有明日的老家夥居然還能在此盤算什麽大棋,嘖嘖,真是一腔壯志當死方酬啊。”

 季牧眯起眼睛,此來之人對他來說不是一般的熟悉,正是多年不見的——

 令狐肖!

 “季牧,我可造不得血月,可血月的動靜我還真是使了勁,反正都是要死,給個天大的名氣豈不是更好,真是沒有想到,連這點事你也要指手畫腳。”說話之間,令狐肖抹了一把嘴唇,旋即還又搓了搓手指,仿佛抹下來一灘血似的。

 季牧喉嚨一動,這一席話有多直接簡直從來沒有聽過,再次見面的令狐肖在第一時間就把一切攤開。

 “令狐,你在說什麽?”

 令狐肖呵呵一笑,“季牧,你該想想自己到底做了什麽啊?真以為我苦心勠力為你得來的永夜龍紋,最終是為了你和老鬼媾和?把我當棋子,你還真敢玩啊!”

 “令狐,你我之事大可再議,無論如何不該摻合在雲都此劫。”

 令狐肖悠悠搖頭,“這你就錯了,記得不錯正是你告訴我人要隨勢,有如此強勢,你卻讓我令狐看著, 季頭家,我就是傻成個棒槌也不該等到此間完結吧。”

 梅笑眯起眼來,“你說的是人話嗎!”

 立時間令狐肖笑得更烈了,“我沒殺一個人,也沒妨礙救一個人,況且人這輩子誰沒點劫,劫後余生才是大幸,劫後余生才能看得更清。不要一個個滿目討伐,大家都不曉得彼此經歷過啥。”

 季牧望著令狐肖,雙目深深陷下,“妖月之事,你曾挑撥?”

 但見令狐肖突然搖晃了起來,從前乾果不離身,今卻抓著一壺酒,張臂揮舞、跳跳動動,折騰了半晌忽然張開腥腥之口,“季牧,你錯就錯在,看了太多小人物,沒怎麽整理也把我給歸進去了。不久之後,你得為我驅使。”

 哧哧哧哧!陡然間令狐肖又搓起手來,“不是不久,而是現在!”

 季牧看著他,思緒陡然回到了當年娥皇山初見之時,古裡古怪妖妖邪邪、一會晴朗一會氤氳,原來絲毫都沒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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