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府試【二】

　　當石牛兒站在解淳面前，恭恭敬敬叫他表哥時，解淳頓時驚呆了，這個比自己高半頭，和自己六叔的身高差不多少，自己和石牛兒說話必須得仰起頭，四方臉龐鼻直口方，身材魁梧結實的壯小夥，會比自己年紀小，而且還叫自己表兄。

　　解淳不死心又追問六叔一句:‘‘六叔你確定牛兒比我小，你們長輩會不會因為孩子太多，管不過來弄錯了，六叔你再好好想想，我真的會比牛兒大嗎?’’

　　解六漫不經心的回應:‘‘你當然比牛兒大，這事錯不了，當年三嫂生你時做了宴席，牛兒是第三胎沒做席，只有你奶奶和我去看望三姐，你比他足足大十天。’’

　　解淳頓時無言以對，隻得訕訕的對表弟說道:‘‘你年紀也不小了，總叫牛兒也不好聽，表哥給你起個名字叫做石勇，是誇獎你勇敢也有驍勇的意思，你覺得怎麽樣?若是願意我叫張誠表兄，給你改成石勇這個名字，若是你再大些，可不好再改名字。’’

　　石勇站在一旁咧嘴憨厚一笑，大聲說道:‘‘行，這名字好聽，反正娘交代過，淳表哥不會害我的，叫我多做事還要聽表哥的話，表哥果然對我好，剛來到就給我起個大名，看來以後的一切事情，都聽表兄的準沒錯。’’

　　解六也在旁邊羨慕的說道:‘‘是啊，牛兒改叫石勇多好聽，聽著就像讀過書有文化的人，哪像我們兄弟幾個按數字起名，一說名字就讓外人看不起，只是我們都已入皇冊戶籍，想改也改不過來。’’

　　‘‘六叔別太過著急上火，以後有機會讓你如願改個好名字。’’解淳在一旁安慰解六:‘‘只要我今後立下大功，皇上有所賞賜時，我會向聖上提出這個要求，讓六叔和長輩們如願以償。好了六叔，收拾一下衣物用品，明天我們就去延安府城參加府試，路要一步一步踏實走，才能達成自己期盼已久的願望。’’

　　從宜川縣出發沒多久，解淳就有些後悔自己的決定，他還是太小看明朝時的消費水平，他和六叔及表弟三人都是正年輕，正能吃的年紀，再加上乘坐的牛車一天根本走不了多少路程，在解淳心目中共計二百多裡路程，根本用不了多少時間便能到達，但坐在顛簸不已的牛車上，他才體會出那句‘窮家富路’的真理。

　　這天他們一行人來到延長縣城，由於牛車主人隻跑從宜川縣到延長縣的路線，他們三人要在延長縣城再租賃牛車去延安府，解淳在心中計算下一路開銷，以自己腰中的幾十兩銀子，在延安府考過府試，之後再考院試，這之間的時間可不短，這些銀兩雖然足夠用，但已經所剩無幾，看來自己得籌備些銀兩當做儲備基金，他們三人在延安府可是沒有親朋故舊，關鍵時刻對他們施以援手。

　　前世的謝純出村參軍後，一向都是自足自立，對未來總是充滿危機感，形成了一種無論在何時何地，自己總要保留相當足夠資金的習慣，不喜歡到時候身無分文，迫不得已之下，去央求別人幫助的心態，實際上那時的他除了幾位親近的戰友，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求助。

　　如今他又故態重萌，決定將自己手中的玻璃鹽水瓶，出售換取錢財，這時他很感激妻子劉琰在為他準備藥品時，竟拿了玻璃製造的鹽水瓶，讓他能快速解決自己的困鏡，只是如何出手還得仔細考慮，細細思忖一番。

　　解淳以行路太過勞累為借口，要求在延長縣城中休息一天，解六雖然覺得還是盡快趕到延安府為好，

但看到侄子單薄的身材，一臉疲憊至極的神情，再加上離府試的時間還早，就沒有出口加以反對。　　第二天吃過早飯後，解淳交給六叔一些錢財，讓他帶著石勇在延長縣城中遊玩一天，又以自己的身體太過勞累為由，留在客店中休息一天，讓他們在黃昏時分，再叫醒自己吃晚飯，解六伸手撫摸下侄子的額頭，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看來是趕路太急，自己的侄子從小身體瘠弱累得有些不適，解六畢竟是年輕好動的年紀，見侄子身體並無大礙，就放下心思和石勇去城內遊玩嬉戲。

　　他們舅甥倆走後不久，解淳居住的房間的屋門打開，從裡面走出一位面色微黃，精神萎靡的中年短須文士，身穿一件做工精細的長袍，手中還拿著一柄做工精湛的紙扇，他看四下無人後，就慢慢踱出房間，另一隻手還拿著一個不大的包裹，客棧小二好奇的望了他一眼，察覺以前沒看到此人進店住宿，本來想有心查問一番，但看到此人穿戴豪奢闊氣，生怕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就沒有上前詢問。

　　那人施施然來到租賃牛車的地方，不久後一輛帶有車篷的牛車緩緩駛出，用了沒多久就來到延長縣最大的古玩器皿店，延長縣距離延安府不遠，比起宜川縣來相對來說繁榮昌盛許多，街道上的行人顧客極多，也和其他縣城一樣，商業繁華地段在縣衙一條主街上。

　　牛車車夫熟門熟地趕著牛車來到古玩店前，一撩車門的布簾對乘客說道:‘‘啟稟舉人老爺，延長縣最大最好的古玩器皿店到了，您老要不要下去看看?’’

　　那位中年短須文士慢條斯理地從車內下來，上下打量著古玩店，立刻臉色有些不悅，變得鐵青難看起來，語氣鄙夷的責問車夫:‘‘這就是你所說的延長縣城最大最好的古玩器皿店，你不會是故意戲耍本大爺吧?’’

　　那牛車車夫因為已經與客人談好租車價格，顧客又許諾出兩倍價錢租賃自己的車輛，怎能不小心奉承:‘‘舉人老爺，這裡就是本縣最大最好的古玩器皿點，延長縣畢竟是個小地方，這裡地處西北邊緣地帶，怎比得上老爺久處的江南豪華之地，您老要不先去看一下如何?’’

　　那中年文人也點點頭表示認可讚許，口中說出一些江南口音的語言，牛車車夫反正一句也沒聽懂話中的具體意思，中年文人隨手拋下一顆銀豆子，送給車夫當作賞錢，那車夫喜笑顏開的收下放好後，卻微一哈腰低聲提醒中年文人:‘‘老爺，這店鋪是本縣縣丞老爺的產業，縣丞可是本縣二老爺，一向欺行霸市胡作非為，老爺還是小心些為妙。’’

　　那中年文人不動聲色皺皺眉頭，之後昂首挺胸走進古玩店鋪，店小二早就看到牛車的到來，他見中年文士穿戴豪華闊奢，衣服的款式料子也極好，知道來客非富即貴，就小心得極熱情迎了上來，口中也極為客氣的予以介紹:‘‘客官，您是要賣古玩嘛?請進店隨便參觀察看。’’

　　中年文士在店鋪內逐一打量一番，眼中微帶一絲不屑，巡視一遍後詢問店小二:‘‘小二，你們這裡收不收古玩器皿?本大爺有一件古玩想要出售，你可做得了主?’’

　　店小二點頭哈腰微笑著回應:‘‘回稟客官，小店內既出賣古玩也收買一些物品，您請隨我到裡屋安坐稍等片刻，我叫掌櫃的親自與您細談。’’

　　其實古玩店一向收貨，都得讓小二先掌掌眼，貴重物件才讓掌櫃親自出面細談，但古玩店小二久在商場行走眼光毒辣，看出中年文士穿戴豪奢，出手物品必是貴重之物，就自作主張讓掌櫃親自來談。

　　不多時一位身穿長袍的五旬老者來到裡屋，向中年文士拱手行禮，行的卻是文人間的禮儀，中年文士這次不再那麽倨傲，站起身回禮問道:‘‘小可是南直隸成化二十年鄉試五十八名舉子，不知年兄是、、、、、、?’’

　　古玩店掌櫃有些羞愧的回禮說道:‘‘老朽見過貴客，在下姓張名貴，雖然年紀老邁，學業上卻是進展不大，只是一童生出身，不敢高攀貴客稱兄道弟。’’

　　中年文士聽到張掌櫃只是一童生出身，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大概對自己先前的恭謹舉動有些生氣，竟然大失禮儀，沒有與掌櫃通名道姓，就立刻重新坐下，語氣又變得有些倨傲:‘‘張掌櫃，我因有事情需要些錢財，想要出售手中的一件寶物，咱們還是先看看物件，再敘談其他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