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蒙斯，情況不容樂觀，我早就知道沒這麽簡單。”庫爾特一聲歎息，“或許你應該重新考慮一下上次我和你說的那件事，我知道那很不容易，但我們決不能被思維的慣性所左右。我們已經上過一次當，不應該再落入陷阱第二次。”

　　 艾德蒙斯眉頭皺得更緊，電腦屏幕的白光照在他臉上，將他灰色的眸子映照成銀灰色，他靜靜地坐在那裡，一句話都不說，仿佛在沉思，又好像很疑惑。

　　 前些日子，他和庫爾特就秦毅的事情討論了一下，庫爾特提出了一個非常可怕的想法，他覺得秦毅可能並沒有站在他們這邊。

　　 秦毅的實力的確很強，頭腦也非常聰明。

　　 在重生者中，除了白沐風那個背叛者，秦毅是最優秀的救世主，至今為止，他的每一步策略都有獨到的妙處，特別是拉攏白沐風，讓白沐風成為己方和滅世白抗衡競爭的手段，這一招實在太高。

　　 但仔細想想，除了喚醒白沐風的神術，讓他能和滅世白競爭神術名額之外，秦毅做的有些事情，並沒有起到決定性的改變戰局的作用。

　　 從秦毅現身至今，他做了許多事，讓白沐風加入了聖堂，把血族的赤月魔女也拉攏了過來，現在正在訓練柳夕月，試圖將柳夕月培養成可以媲美血族大公的頂尖高手。

　　 除此之外，秦毅最大最直接的貢獻，就是殺死了銀月公，直接抹去了血族頂尖戰力之一。

　　 他以革新者的身份出現在所有人面前，解構了重生的規則，揭穿了幕後重生者的秘密，一步步執行匪夷所思的計劃和方案，將處於絕對劣勢的三大組織重新拉升到可以和血族分庭抗禮的程度。

　　 在不少人心目中，秦毅這個名字已經被特殊化了，三大組織的人知道領導他們的是一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年輕人，但卻知道他受到了羅巴爾和他的認可，並且以一己之力殺死了銀月公。

　　 在底層獵人心目中，秦毅是一個頗為神秘的人，但也已經產生了非常深刻的救世主光環。

　　 但上次庫爾特找到他，跟他深入分析了秦毅種種的所作所為，然後得出了一個結論——其實秦毅並沒有想象中貢獻這麽大。

　　 秦毅殺死了銀月公，但他同樣也把薇莉西雅的神術用在了一個沒什麽用的女人身上。

　　 秦毅培養了白沐風，但現在他要求發起的輿論戰，卻大有讓社會秩序崩盤的傾向。

　　 至於他培養的柳夕月和艾達，庫爾特則認為，這是不能歸入他的功勞的，因為柳夕月和艾達其實並不屬於他們人類的戰力。

　　 艾達自不用說，那個少女偏執地服從秦毅。

　　 秦毅能用一句話讓她毫不猶豫地背叛血族，自然也能用一句話讓她對獵人刀劍相向。

　　 至於柳夕月，柳夕月雖然是重生者，但秦毅卻是她非常重要的人。

　　 如果秦毅到最後一刻選擇背叛獵人，那柳夕月會站在哪邊，的確是一個未知數。

　　 就是因為這些原因，庫爾特開始懷疑秦毅。

　　 艾德蒙斯第一次和庫爾特聊這個問題時，大吵了一架。

　　 在艾德蒙斯的記憶裡，他從來沒有和庫爾特發生過如此激烈的爭吵。

　　 庫爾特和他都是那種冷靜理性的人，性情平和，在任何情況下都喜歡找數據，講道理，拿證據，他們不喜歡情緒主導自己的思維。

　　 但在那次討論時，他和庫爾特都失控了。

　　 庫爾特覺得他太過信任秦毅，他的觀點是，即使秦毅真的那麽優秀，他們也應該謹慎地選擇秦毅的命令，而不是毫無條件聽從，特別秦毅根本就沒有公布完整的計劃，他一直都是像擠牙膏那樣，不斷吐露小計劃讓他們去執行。

　　 但艾德蒙斯覺得庫爾特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在他心目中，秦毅是一個很偉大的人。

　　 對，他要用偉大來形容秦毅。

　　 秦毅從來沒有對他提起過任何關於他自己的話題，他完全不知道秦毅在其他世界線上經歷了什麽，但他可以從秦毅拿出的那些海量情報中，看出秦毅在這一次次輪回中所經歷的艱辛。

　　 他的神術，他的異能，他對血族高層的了解，對重生機制的深度剖析，每一個拿出來，都是要話大量時間經驗，才能換取到的珍貴情報。

　　 在和秦毅對話時，艾德蒙斯常常會產生一種錯覺，仿佛自己是在看薇莉西雅的日記。

　　 他第一次進入薇莉西雅的書房，翻閱薇莉西雅日記時，產生過一種在和偉人對話的感覺，他能從薇莉西雅的那些日記裡，感受到她傳奇般的人生，即使只是簡短的一個介紹，一句短短感慨，他都能腦補出一次震撼人心的冒險。

　　 在和秦毅談話時，他有時候也會出現這種想法。

　　 秦毅的談吐相當不凡，他身上散發出一種非常矛盾的氣質，你聽他說話時，會感覺他高高在上，坐在雲端俯視終生。

　　 但當你注視著他的雙眼，卻又感覺他混跡於最平凡的塵世之中，渺小到想找他也找不到。

　　 那種奇妙的印象，艾德蒙斯無法形容。

　　 一定要形容的話……就是一個平凡的人，正在乾一件平凡人絕對做不到的事。

　　 無論如何，艾德蒙斯都不相信秦毅是潛伏在人類之中的敵人。

　　 像他那樣的人，怎麽可能是敵人呢?

　　 “庫爾特，秦毅不可能是壞人。”艾德蒙斯斬釘截鐵道。

　　 庫爾特搖了搖頭:“艾德蒙斯，太過於信任一個人不是一件好事。”

　　 “問題是我們只能信任他！也只有他可以信任！”艾德蒙斯說，“你覺得如果秦毅沒有出現，那我們有可能拯救世界嗎?

　　 我、羅巴爾！還有柳夕月！我們三個人綁在一塊兒，也不是那個背叛者的對手！”

　　 庫爾特張了張嘴，仿佛還想繼續爭辯什麽，但他看著情緒激動的艾德蒙斯，選擇放棄這場無意義的爭論。

　　 艾德蒙斯瞄了對方一眼，歎了口氣，寬慰道:“你只是想得太多了，你不該懷疑他。”

　　 “我明白，我明白。”庫爾特連連點頭，“艾德蒙斯，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是那種會無端質疑他人的人，更何況秦毅那麽優秀……但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