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套簽字畫押的流程,將契約文書交給薛長老後,屋內的幾人眼神都略有變化。
“好了。”薛長老比對了下字跡,確認無誤後,和顏悅色道:“何執事這事便這麽定下來了,原本按照慣例。應該是風雷堂的兄弟陪你巡邏駐守,但畢竟若一切順利的話,這六花街及其周邊坊市都會劃入你們白虎堂,所以這巡邏六花街的人手,可要潘堂主安排了。”
“嗯。”潘慶貴吐了一小口煙氣,大手一揮,滿臉不耐之色。
薛長老也見多了,便起身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好了,不用管老薛了,他那易容術對老夫而言就是脫褲子放屁而已,咱們兩個老東西如此多年,習慣了。”潘慶貴給何牧這個新人科普著。
“此事這般定下了,老薛說得也是有道理的,你剛進我金沙幫,既無資歷,又無功勞,平白撈了一個正執事,多少也是需要解決點麻煩事才能在幫裡立足。”
何牧點了點頭便是理解,但還是切身實際的問道:“那個六花街,真就如此邪門?”
“邪門?那倒不必,與其說前幾個草包死的不明不白,還不如說是風雷堂那群混帳屍位素餐,自己著了道而已。”潘慶貴語氣淡淡道。
何牧卻沒有一笑而過,而是繼續問道:“那堂主可否說說,具體情況?”
潘堂主搖頭一笑道:“也行,給你說說老夫聽到的風聲。”
李宗和何牧立馬豎起了耳朵,畢竟堂主能聽到的風聲,應該比其他人聽的風聲要清晰許多。
“說起來也是一件奇事。那去歲開春的張正,是躺在妓、女的床上,死;入夏時的羅雲,則是喝了太多涼酒,最後病死;金秋而逝的張隆,這才是死的最邪門的,大晚上發癔症,抱著他老婆投井而亡,這些人除了張正是鍛體境圓滿,其他人都是通脈境的好手,當然比你確實要差上幾分,但也不算太差。”
潘慶貴雖然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但眼神中的慎重卻是不減。
“當然,老夫曾與張隆也算見過幾面,如果估計不錯的話,他應當是才突破了蘊神境才對。”
“蘊神境?”何牧眯了眯眼,自己貌似上了賊船,如此怪異的地方,萬一他也陰溝裡翻船該如何是好?
潘慶貴看何牧這幅樣子,哪裡會不知道這小子在想什麽,他便敲了敲桌子,說道:“不用太過擔心,老夫會在六花街旁的酒肆借酒消愁幾日,若有危險,你大聲呼救便可,老夫可不是風雷堂的莽夫,腦子裡全是肌肉。”
“再把李宗這小子和你安排在一起,你看這怎樣?”潘堂主笑問道。
“唉,堂主!我還要在太白樓招人,怎麽能去六花街巡邏呢?你找付香主也好啊。”李宗立馬搖著脖子不乾。
潘慶貴鄙夷的看了一眼他,李宗便偃旗息鼓道:“俺知道,只是早晚各巡邏一次。”
搞定了李宗,潘慶貴看向了何牧。
何牧倒是沒有多說什麽,只是點了點道:“既然我已經是金沙幫的執事了,食君之祿擔君之憂,這沒什麽好說的,只是希望堂主您能多派幾名好手跟著小子。”
何牧眼中泛著一絲苦笑道:“畢竟,我也很怕死。”
潘慶貴聽到這話,點了點頭,便商量起了巡邏六花街的人選。
執事何牧,執事李宗,皆是通脈境。
五位鍛體境的風雷堂精英幫眾,還有幾個普通幫眾。
這配置雖然看起來人少,但這僅僅是一條街的巡邏人手,
可比衙門捕快多得多。 更不要說兩位通脈境的高手,如果是小幫派的話,這都可以算是不錯的戰力了,由此可見金沙幫的勢力有多麽雄厚。
擬定好了名單後,李宗便拉著何牧離開了潘堂主的院落,借口就是,他要帶新朋友去看看執事的院子。
當然出了院門幾步,李宗這才擦了擦額頭的汗,一臉苦惱道:“牧兄弟啊,這把,咱們哥倆可就要相依為命了。”
何牧當然是點了點頭:“若有突發狀況,你我二人應能相互扶持一把,撐到堂主的救援到來。”
“救援個毛,堂主他是在豁你呢,你知道六花街到底是如何恐怖?”李宗抬頭望天,頗為感慨道:“那年俺還是一個少不經事的小孩子,進了六花街,被那一群老鴇和小娘子搓捏揉摸,要不是俺逃得快,差點就被她們活吞了。”
“看不出你還有如此風流事。”何牧笑道。
“這算風流事嗎?牧兄弟啊,色是刮骨刀,那六花街就是色中的色獄,咱哥倆明天去巡邏的時候,你就能見識到什麽叫亂花漸欲迷人眼了。”李宗語氣慘淡,面色怪異。
如果不是何牧視力已經好到變態的程度,換若旁人,那絕對不會察覺到李宗眼神中被深深隱藏的一份激動,一份渴望。
就這樣兩人閑聊起來,嘮嘮家常,當然李宗的家常就是金沙幫的平常和與潘堂主相處的日子。而何牧的家常就是燕塞城那胡吃海喝的幾頓。
所幸何牧所分配的院落離太白樓不遠,就在另一條街,走百步便到了。
拿著從潘堂主那裡領的鑰匙,打開鐵鎖,一推開門,一股子陰森的感覺撲面而來。
這就是木建築的一個缺點,久了沒人住,就算有人定期打理掃除,但還是會有一種陰森的感覺。
兩個大男人當然是不會疑神疑鬼,只是將窗戶打開,又拿著火把燒著橘子皮和艾蒿這些驅蟲的植物在院子和屋裡轉了轉。
一陣煙熏火燎後,院落裡的陰森感已經消失,更多了許多艾蒿和橘子皮的味道。
為了慶賀何牧正式入幫,成了執事,李宗又是提議,太白樓繼續。
因為沒有仆人,何牧也的確不想做飯,這個提議自然是準了。
又是一頓吃喝,這一次李宗知道明日有事,便沒有海喝,只是胡吃了一頓而已。
酒足飯飽後,兩人便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何牧扎馬運功將胃裡的食物消化的七七八八後,便上床休息了。
燕塞城還籠罩在早春的寒意之中,年節剛過去數日而已。
何牧在沉睡中醒來,昨夜,那艾蒿草的味道讓他睡得十分安慰。
一番洗漱後,看著朦朦朧朧中的天色,他搖了搖頭,又到了上班打卡的日子。
和李宗約好了辰時一刻便到太白樓碰到,和巡邏的其他人碰個面。
何牧剛走到太白樓旁,就見到數個肌肉結實,穿著勁裝的漢子,在寒風中談笑聊天。
他剛剛走過去,離這群人近了點,便聽到李宗的聲音。
“這便是何執事。”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這群漢子看到了走進的何牧,也沒有多余動作。
齊刷刷的便朝何牧抱拳行禮。
“拜見何執事!”
硬朗的聲音,讓早春的寒意都散了許多。
何牧愣了一愣,這還是第一次有這麽多漢子朝自己行禮,不過雖然是第一次,但影視劇裡的這種場景可不少。
“何某在此見過各位兄弟了。”何牧略微彎腰拱了拱手。
“行了,以後大家都是吃一碗飯的兄弟了,剛剛俺說的沒錯吧,何執事豈會是不好相與的人?”李宗走上前來,插科打諢起來。
眾人尷尬的氣氛也緩和了許多。
在李宗的介紹下,何牧也和未來一起巡邏的手下們,進行了友好的交流。
不介紹不知道,一圈人認完後,何牧才發現,潘堂主的確對下屬的安危上了心。
五位鍛體境的風雷堂精英幫眾,一個不差,其中竟有個光頭是鍛體境圓滿,即將突破至通脈境的好手。
還有幾個普通的幫眾雖然武力不強,基本都是有幾手三腳貓的功夫,但都是知根知底的老燕塞人,在這城裡都有些人脈關系,只等著這次六花街立功後,去演武堂學一門入門的武學心法。
金沙幫的入門武學心法比市面上的粗淺心法要高深許多,可練至通脈,這也是金沙幫能做大做強的原因之一。
一群人在太白樓草草混了一頓早飯,便快步趕往了六花街。
太白樓在城北,六花街在城東,眾人腳力不慢,一刻鍾便能跑到。
一路上,李宗還在何牧身旁小聲嘀咕著早上才從其他兄弟哪兒得到的信兒。
“這張隆死了過後,我們金沙幫在六花街的人手便只剩了幾個普通幫眾,平日裡走街串門喝喝茶水,查帳都是幾個香主輪流去查帳,所以這一次咱們兄弟兩,一定要亮出拳頭讓這條街的人都知道,咱們金沙幫的赫赫威名。”
“赫赫威名?不至於威脅那些婦孺吧。”
“威脅?我的乖乖,牧兄弟,你知道六花街,就那一條街一季能收多少錢嗎?”
何牧遞給李宗一個好奇的眼神。
李宗伸出右手五指,憑空畫了四個圈。
“四萬兩白銀!還不算逢年過節給的孝敬。”
就在無數吐槽下,一行人衝開了晨霧,走到了六花街的街頭。
有道是:玉爐香,紅蠟淚,偏照畫堂秋思。眉翠薄,鬢雲殘,夜長衾枕寒。
晨霧中的六花街,沒有美人思愁,更多的是像水墨畫中的煙雨江南,粉牆黛瓦間,空氣中彌漫著淡淡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