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來越大。
坐拖拉機的人頭上都頂了一個白色的雪帽子。
大家站得越來越近,互相擠在一起,以此來獲取溫暖。
兩邊是高高的山峰,上面已經雪白一片。
偶爾可以見到一隻飛得很低很低的鳥兒。
道路曲折,且一路上都凹凸不平,不時還能看見無數碎石子橫在路中間。
雪落得快,但是道路上並沒有堆積起雪層來,因為有車輛一直在行駛。
所以落在道路上的雪化的很快,與泥巴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令人不敢下腳的稀泥路。
站在拖拉機車廂裡,羅衣看見道路上盡是黃色的泥水,那水窪是一個比一個大。
“這泥巴路一到雨季就是有些麻煩。”羅衣感歎道。
泥巴路在冬季其實還好,因為即使結冰了,開車上去軋一軋,冰就會被壓破,從來迸發出泥漿,能有效的為輪胎提供摩擦。
所以,泥巴路最怕的就是陰雨天,會滑溜不說,還讓走路之人無法下腳。
總之,在這種路上,誰也別妄想穿乾淨的鞋,你隻管胡亂踩著走就是了。
“其實也沒那麽糟,一年下來也不是天天都下雨,而且穿雙水鞋,其實也並無大礙。”申必全作為本地人,對這些路早就是司空見慣了。
“要想富,先修路。這道路都這麽爛,如何能富起來啊!”有人說道。
申必全笑了笑,伸出一隻手指指兩邊:“這地方的路不好修啊,你看這兩邊都是大山,這道路原本是一條河溝,只是後來河流沒了,人們才把它修葺一下,改成了車道,但由於寬度和彎度的原因,這條路上也只有拖拉機和一些麵包車能通過,而且還是單向通過,只要有兩輛車撞上了,那其中一輛車肯定得後退百十米才能找到錯車的地方。”
羅衣看了看周圍的山峰,確如申必全所講,如要在此修一條能夠兩車平行的道路,恐怕就得炸山體,開辟出足夠的空間來。
可是,這山峰卻生得陡峭筆直,如果下面炸了,難免上面不會受到波及,到時候恐怕會巨石滾滾,然後堵死了畢蒙村的這條車道。
總的來說。就是此地修路,工程極大,耗費極大。
“其實,有關方面也在城區修了許多安置房,然後讓畢蒙村這種類型的小村子搬過去,但是村民們不肯。唉!他們擔心去了城區之後,沒有地種。”沈未廉歎氣道。
“我想他們不搬的原因應該不止是種地這個因素。”羅衣說道:“更多的可能是住宅方面的問題。”
“這話怎麽說?”沈未廉問道。
羅衣思考了一下,道:“你想一想,在畢蒙村裡家家戶戶即使再窮,但是都有屬於自己的宅子,他們有宅基,這樣有錢了可以在上面蓋二層,三層……但是搬到安置房裡後,他們就只有一套房,可能在二樓,可能在三樓,然後上面是別人的房子,下面是別人的房子。以後有點能夠蓋房的錢了,卻沒地方蓋,只能去買房,而且還有期限,這對於有‘根’這種根深蒂固文化的人們看來,是很不安穩的。”
沈未廉點點頭:“這倒是不假,我也聽許多村民談過這種原因。”
申必安用大拇指擦拭了一下鼻涕,道:“其實歸根究底還是沒有一技之長,許多常年種地的農民,他就只會種田,其它的也不會,所以有田種著他心裡安穩。然後思想文化也不高,所以就導致了他們很難接受新事物,也極其不願意離開家鄉。”
有人會對一切新事物產生好奇並去弄懂它。
而有的人他也會對新事物產生好奇,但是他的態度是畏懼和排斥新事物。
除開性格問題,產生這兩種不同行為意識的原因就是文化教育程度的高低。
所以教育就顯得尤為重要。
夜幕降臨。
寒風凜冽,拖拉機打開了黃色的大燈。
羅衣被眾人包夾著,雖然很是溫暖,但是卻有些難受。
除了呼吸有些困難之外,就是這段時間老是有人放屁。
而且還是那種讓人聞了胃裡就翻江倒海的屁。
屁很臭,羅衣卻不好大聲質問是誰放的屁。
所謂人有三急,他總不能讓人家把屁給憋回去吧。
“誰放的屁,太臭了,眼淚都給我臭出了。”羅衣是忍住不說了,但是鹿然卻沒能忍住。
鹿然這一說,蕭霸天也跟著提道:“這個屁確實是很臭,而且我們現在十多人擠在拖拉機裡,空氣又不流通,導致這個臭氣半天都散發不出去。”
“哈哈。”申必全被逗笑了,他道:“鹿然小兄弟說的誇張了,屁怎麽可能會把眼淚給臭出來,你的眼淚應該是冷風吹的。”
“是你放的?”鹿然問道申必全。
“怎麽可能,我可是站在外圍的,我若是放屁,肯定臭不了這麽長時間,這個屁肯定是他們站在中間的人放的。”申必全和鹿然以及其它幾個人都是站在拖拉機車廂邊上的。
他們放屁,肯定會消散的很快,不可能持續臭那麽長的時間。
所以肯定是羅衣以及中間的這幾個人之中的某個人放的。
“我先聲明,和我無關啊,我也是受害者。”羅衣搶先說道。
這種事,先說為好,不然別人都撇清關系了,剩下你最後一個,即使你說和你無關,但大家多少都會在心中懷疑你一下。
“不是我放的,我今天沒吃大蒜。”
“也不是我放的,雖然我剛剛放了幾個屁,但是我用手捂住,而且我還聞了,根本就沒有臭味,只有一股苦味……”
“…………”
站在人群中間的幾人相繼都撇清了關系,看起來說的都是真的,每個人都有充分的理由證明不是自己放的。
“算了吧,一個屁而已,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眼看大家要因為一個屁而發毒誓了,羅衣趕緊勸說道。
一個屁而已,用得著這麽認真嗎?
“羅衣,不會是你……”鹿然把懷疑的目光投向了羅衣。
“當然不是我。”羅衣用毋庸置疑的口氣說道。
他可不想當背鍋俠。
突突突!
砰!
“哎呦,抓穩了,抓穩了。”
拖拉機突然軋上了一個大石子,把眾人抖起來老高,然後大家開始手忙腳亂的互相拉著衣服。
這一段路是石子路,特別顛簸。
拖拉機大家都知道,那是沒有減震的。
車體在左右晃動上下顛簸,在石子路面上,拖拉機竟然有打滑的趨向!
“快到畢蒙村了吧?”羅衣問道。
“快了,大概還有二十分鍾左右就到了。”申必全說道。
要是按照正常情況行駛的話,其實早就到了。
但是,由於天黑路滑,加上人員眾多。
所以拖拉機師傅開的很小心,也很緩慢。
開慢一些,對羅衣們也是有好處的。
速度慢一些,可以讓他們少受點狂風刮臉的苦。
“不行了,不行了,那臭味又來了!”鹿然極其的無奈的念道。
這可是露天的環境啊!
為何那個屁威力如此之大,竟是久久不能消散,始終縈繞在拖拉機車廂之中。
“噗……到底是哪位兄弟肚子不舒服,這一路上就沒消停過,承認吧,我有祖傳的按摩肚子的手法,保證可以讓你舒坦一些。”申必安嗤笑道。
羅衣使勁的把自己的腦袋往外面伸,他想呼吸點寒冷的新鮮空氣。
現在他的這個位置上,除了那股威力不凡的臭味外,剩下的都是濃厚的男人味。
他感覺自己身體的氧氣都快不夠用了。
全身的細胞都在排斥他剛剛吸進去的那些二氧化碳……不對,是硫化氫和糞臭素。
“老申你吹牛也不打草稿,我們認識了這麽久,我怎麽不知道你有祖傳的按摩手法,淨是說瞎話。”沈未廉無情的揭穿了申必安這個沒有人相信的謊言。
“這屁是你放的吧?”申必安突然之間意識到了什麽。
“是啊,怎麽了,這有什麽大驚小怪的,不就是一個屁嘛,誰不會放啊,你不會嗎?”沈未廉大方的承認道:“臭雖然是臭了些,但是這個身體反應也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大家就忍忍吧。”
“那你剛剛幹嘛不承認?”申必安無語了。
沈未廉道:“我是看你們因為一個屁興奮成那樣,想著這一路上也挺枯燥無味的,所幸就不說明了,讓大家夥這一路上也不至於那麽無聊。”
“……”羅衣。
“……”申必安。
“……”鹿然。
“……”眾人。
沈未廉的這個腦回路,驚呆了大家!
但是,蕭霸天似乎還有疑問,他問道:“可是你不是也站在車廂邊上嗎?怎麽會臭那麽長時間?”
沈未廉有些尷尬的道:“因為我放的是連環屁……”
“臥槽……”蕭霸天暗罵一聲。
過了一段時間後。
羅衣看見了遠處半山腰中,以及山腳都亮起了光來。
這是畢蒙村裡家家戶戶都打開了燈的景象。
而這也說明,羅衣已經進入到畢蒙村了。
一路雖是山溝小路,但在距離畢蒙村不遠的村口,出現了一塊寬闊平整的大壩。
拖拉機停在了大壩裡,大家需要步行去村裡。
“大家先活動活動在下車。”申必安喊道。
在拖拉機車廂裡站了快兩個小時,一路上寒風又吹的凶,大家的筋骨都有些麻木了。
如果不活動一下,可能會摔跟頭。
揉了揉膝蓋後,羅衣跳下了拖拉機。
鹿然跺著腳走到羅衣身邊,說道:“我感覺不到我的腳了。”
“被凍麻了吧,你說你也是這大冬天的不穿暖和一些的鞋,竟然穿一雙布鞋。”羅衣對鹿然的這個做法很是不解。
“你不懂。”鹿然嘗試著站直身體,但是還是有些佝僂,他道:“我這叫歷練,不飽經風霜,是開不出花朵的,有句詩不都說梅花香自苦寒來嗎。”
“呸,你這分明就是找罪受,自己折磨自己,你還要知道有一句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羅衣反駁道。
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還非要自我折磨的人,羅衣目前還只看見鹿然這個奇怪的異類。
你說你好好的一個百億富翁,大冬天的卻穿雙布鞋,把自己凍的腰都挺不直了,這到底是人性的喪失還是受虐的開始。
大家全部下車後,申必全帶著大家去到了一座瓦房裡面。
瓦房裡面有一個大大的堂房,羅衣進去時,看見了早就已經到達畢蒙村的瀨依依等幾個女孩子。
幾個女孩子圍坐在爐火旁,談笑風生。
然後,突然之間,一群吸溜著鼻涕的男人摩拳擦掌的衝了過來。
“好暖和啊……”
“凍死我們了,還是挨著火爐舒服啊。”
“呀,你們看,我敢把我的手伸進火爐裡,不燙,一點都不燙。”
“…………”
被寒風吹了一個多小時的鼻涕蟲們現在感受到了無比舒服的溫暖。
羅衣沒有擠過去,他不是很冷。
瀨依依發現了走在後面的羅衣,她走了過去,問道:“一路上都還涼快吧?”
羅衣笑了下:“不涼快,我被他們給擠在中間,熱都熱死了。”
瀨依依看了羅衣一眼,臉上略帶歉意,然後小聲道:“你的兩個寵物跑了……對不起,一下車就跑了,我們根本就追不上。”
“啥?”羅衣愣了下,心道:“這兩個欠收拾的東西,回來一定要好好教育一番。”
“這事兒, 你可不能怪依依,是你的那隻狗和鳥不乖,還跑得快,我們四五個人都沒有追上。”吳佳雙手抱胸,看樣子是要力挺瀨依依。
但是,羅衣也沒準備怪誰啊。
大哈和綠毛鳥真要跑,別說瀨依依看不住,就是羅衣也沒多大的信心敢說他能看的住大哈和綠毛鳥。
“跑了就跑了吧,他們會回來的,餓了自然就會回來了。”羅衣說道。
“真會自己回來啊?”吳佳說道:“這可是一個陌生的地方,他們知道路怎麽走嗎?”
羅衣道:“狗鼻子很靈的,大哈聞著我的氣味肯定就能找到我了。”
“大哈是那隻狗的名字嗎?”瀨依依問道。
羅衣點點頭:“沒錯。”
“狗醜就算了,怎麽名字也……”吳佳嘴裡突然冒出了一句心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