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紂自然是暴虐之君，要不然怎麽會丟掉了江山社稷。”

　想了又想，施文慶最後還是耷拉著腦袋，把心中的答案說了就來。

　就算知道這是不對的，還是要講出來。

　“文慶，在你的心中，商紂，這位人世間最後的一位人皇，在你眼裡竟然是暴虐之君。朕問你這可是你的心裡話。”

　失望，真的是失望了。

　其實，這種事要是換了別人，可能也就不會這樣了。畢竟這個問題並不好回答，並不能回答。

　陳叔寶一直以為施文慶是一個剛正之人。不會受到世人的誤解，會敢於說出自己的想法。

　可，這又算什麽！

　難不成這世間真的沒有一個人毫無說出心中最真切的想法，敢於在他的面前無所顧忌！

　怎麽可能，怎麽會有真實的想法，怎麽可能會無所顧忌。

　君君臣臣，這可是不能亂來的。要是一個不小心，那可就是闖下了天大的禍事。

　還想好好的活著，還不想稀裡糊塗的去死。

　誰說不是呢，能活著幹嘛要死呢。

　可能，以前吧，施文慶真有可能會說出心中最真切的想法。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如今是什麽情況，可還是清楚的。

　不能胡來，怎麽講，這樣都是最正常的。

　“陛下，臣……這就是臣的想法。”咬了咬牙，施文慶還是這樣說著。

　說來，施文慶並非不知道陳叔寶想要什麽答案。可是他不能，一點都不能的。

　君王能那樣想，他這個做臣子的可是不能那樣。

　唉，無奈，真的是無奈。

　陳叔寶想要的壓根就不是商紂是昏君，還是明軍，他要的只不過是一句承諾罷了。

　朕現在的所做所為，那都是為了大陳的未來。只要能讓大陳傳之萬代，就算身背罵名，那又如何。

　是的，這看起來肯定是沒有問題的，但你要知道，這是……君王可以這樣，那是因為這是他們自己的是。可他的話，那真的是……不能那樣講的。

　為人臣子最重要的是什麽，自然是忠心。說來這忠心可不僅僅是戰場上效命，朝堂之上的維護那也是必不可少的。

　為君不易，為臣也是一樣。

　話說回來，在這個世界上，什麽樣的乾事又是容易的呢。一切的一切歸根到底還不是為了能更更好的活著。人為一口食，不得不浪跡天涯。

　陳叔寶把臉扎根，眼神還是犀利的說道:“文慶，既然你是這樣想的，那你回來是幹什麽的?”

　“自然是為了陛下，為了大陳的千秋萬代。”

　說的很是不假思索，說的很是快意恩仇，說的很是坦坦蕩蕩。

　一點都沒有要遮掩的意思，一點都沒有要……這有什麽，實話實說也是好的。太過在意別人，到最後會失去自我。

　你說一個連從哪來都不知道的人，怎麽可能還會過得有滋有味，可以無牽無掛。

　人生一世，說到底並非像草木一樣，只是為了簡單的活著。這人啊，活著，那是為了偉大的夢想，為了以後能有一個更加閃亮的明天。

　有些事是可以預測的，有些是不可以預測的。

　身在什麽樣的位置，就需要什麽樣的行動，什麽樣的結果。

　“你說你的所做所為都是為了朕，為了大陳。那朕問你，你說的這些，是朕的意思嗎?”

　“不是的，怎麽會是。”施文慶抬起頭，不再畏懼。“陛下想的，與臣想的自然是完全不一樣的，可這並不妨礙臣為了陛下，為了大陳。陛下可以不顧身前身後命，可以了為了大陳失去一切，可臣不能那樣。說到底，臣要對陛下負責。”

　“朕不要你負責，朕要你對大陳負責。朕應該早就和你說過，為了大陳，朕願意去死。你這樣，與背叛朕有什麽區別。”

　是啊，這有什麽區別！

　沒什麽區別，看起來好像是真的沒什麽區別。

　施文慶沉默了，他……也不是無話可說，他只是有點傷心，有點不痛快。

　難道朋友之間就可以這樣，可以不用顧忌別人的想法嗎?

　不知道，這個還真的不知道。

　“陛下，臣從來沒有背叛過陛下，臣之所以這樣，那就是為了陛下。”

　有些話是不能講明白的，有些話是要藏著掖著，是要留到最後才能行的。

　“文慶，你……”

　還沒有等陳叔寶說什麽，施文慶就開口說道，“為人臣最重要的就是替君王負責，有一天，如果有一天陳國衰敗了，臣也一定會比陛下先成為逆臣，成為亡國之臣。陛下，古往今來，有太多的大臣，在國家衰敗的時候，早早離開，臣是不屑於那樣做的。臣就算做不到屈原那樣，也會和李斯一樣，替君王承擔亡國的責任。”

　“文慶，何至於此！?”

　“陛下，這是臣應該做的。陛下不用覺得這有什麽。想當年，李斯不過是一小吏，他都能因為秦皇的知遇之恩而甘願引頸受戮，臣，臣從少年的時候就跟隨陛下，而來已經二十余年。這些年臣……臣有一段時間錯了，真的是錯了。是陛下叫醒了臣，所以臣這樣，無可厚非。”

　“你不應該這樣，剛才朕就已經說過了，大陳有朕一個人就夠了，你們這些人能活著就好好的活著，沒必要如此。”

　到了此刻，陳叔寶覺得自己要是再不說點什麽，那可就要哭了。

　肯定不是感動，要是因為這個就感動，那麽就有點太不像話了。

　“為國殉葬， 為君盡忠，這是作為臣的最應該之事。”

　沒有多余的話，有的就是這麽幾句。

　施文慶說的乾脆，陳叔寶呢，他又怎樣。

　沒什麽表示，他只不過是走下來，用手輕輕的拍了拍施文慶的肩膀。

　什麽也不用說了，這最是最好的答案。

　就在他們君臣之間心照不宣的感動時，宮門外有一個士兵正騎著一匹快馬在大街上瘋子一般的跑著。

　“快讓開，快讓開，快讓開，緊急軍情，緊急軍情。緊急軍情。”

　這是發生了什麽，為什麽這麽慌張。

　建康的百姓肯定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們還是和往常一樣，該吃飯吃飯，還做生意做生意。

　就算知道又如何，他們只不過是平凡的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