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為什麽會提出這個要求，她心裡很明白。

歷代亡國之後，女子那是最悲慘的。死已經是極好的了，留下來的不是淪為別人的玩物，就是……反正怎麽講呢，就是屈辱，就是非常羞恥。

一般男子尚且不能容忍自家女子被別人所玷汙。身為皇帝，難道他連一般男子都不如。

怎可能，那怎麽可能。

心中都明白，心中都清楚，心中都……可是啊，這個時候她的心中還是有一絲絲的傷感。

為什麽，這究竟是為什麽?

戰場上得不到的東西，難道就只能在這裡得到。

既然知道會是那樣的一個結局，為什麽不好好的努力。只要打贏了，所不願發生的一切不就都會煙消雲散。

能做到嗎?

不能，這肯定是不能的。

心裡面不舒服歸不舒服，但只要認真的想一想，就能知道，這樣的結局或許是最好的。

陳國與隋國哪一個比較強大，這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以弱勝強，從來都是比較困難的，奇跡哪裡可能永遠出現。

淝水之戰那樣的勝利，萬八千年也就出現過一次。更多是元嘉草草，更多的是倉皇北顧。

逃跑都來不及，哪裡有可能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心中想到了這裡，除了哀怨以外又能如何。

天上的太陽應該還和往常一樣，並沒有什麽變化。日複一日的日子，說白了不就是這麽一回事。皇帝這樣，那也是沒辦法。

文人嘛，作為一個詩書帝王，最懂的那就是仁義道德。

國家興亡在君，在臣，哪裡會在女子。

以往的書中，總會在一個國家要走向毀滅的時候，把一個女子給拉出來當墊背。

嘛呢，這真的是……

有意思嗎?

一個國家興旺發達的時候，也沒見史書中說這是因為女子，難不成等到了國家行將毀滅的時候就……這是什麽樣的邏輯，簡直是有點太不要臉。

要不要臉，這個兩說，反正……是吧，她知道皇帝不是那些不要臉的人。

無可奈何之中，也就只能如此了。

“陛下，臣妾願意去死。”

良久的沉默，終於等到了這樣一句話。

不過怎麽說呢，這個時候的皇帝臉上卻沒有露出喜悅之色。

這不是你心中想要的答案嗎?

怎麽現在都已經得到了，這樣是不是有點太那個啥了。

不是了，這怎可能！

答案是好答案，但心中的不平那可是並沒有少一絲一毫。

這是恥辱，這是羞恥，曉得不。

他可是一個皇帝，一個皇帝怎麽能容許發生這樣的事。

你不是沒有選擇，不是已經毫無辦法了。

事情既然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就不要再期期艾艾了。

想得到的，得到了就成，再多那就顯得有點矯情了。

幹嘛矯情，死了不就好了。

死亡永遠是簡單的，活著可能才是最難的。

所以究竟要怎樣呢，心中可是已經想好了。

“算了，算了，真的是算了。”皇帝用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髮，很是有些哀傷。“剛才，朕不過就是和你開個玩笑，你何必當真。謝憶安他們，朕都能放過，更何況是你。這個國家，死朕一個人就夠了，其余人是萬萬沒必要的。”

真是這樣的嗎?

那肯定不是的，至少她以為這壓根就不可能。

謝憶安他們是什麽人，她又是什麽人！

如何能一樣，怎麽可能一樣。

人才嘛，這是可以商量的。國家沒有了，只有百姓還在，文明還在，那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再說了，北邊的隋，說起來那也是漢家天子。五百年前，南北本就是一家，現在五百年過去了，重新再成為一家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這天下從來就不是一家一姓之天下，是老百姓之天下，是眾生之天下。

皇帝，眼前的這位陛下，說到底也不過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員。總會死的，總有一天會離開這個世界。

既然如此，那麽會是怎樣的，豈不是顯而易見。

那些大臣們，是民之財富。不能說因為自己的國家亡了，就讓他們陪葬。這是不行的，是不對的。

南北合流，說到底是文明的合流。有他們在，大陳就不會亡，大陳就會一直在。

有一天，當那一天到來後，陳說不定還會復活。

雖然那個時候的陳已經不叫陳了，但陳的精神，會一代代傳下去的。

文人皇帝最懂這個，所以這個真沒什麽好說的。

可她就不一樣了，要知道讓她活下去，有許多許多的未知。單單是頭上的青青草原， 那就是誰也受不了的。

既然如此，那麽何必還要天真的去那樣以為呢。

“陛下，臣妾剛才說的是真心話。想歷朝歷代，一國衰敗以後，后宮的女子總不能保全。臣妾生是陛下的人，死了也會跟隨陛下。”

這是不是真的心裡話，還有待去見證，但能聽到這樣的話，心中是多麽的痛快，多麽的舒服。

就像剛才提到的那樣，誰又願意頭上綠油油呢。

“愛妃，朕既然那樣講了，就會把一切都安排好。你是朕的人，朕怎麽可能會讓你受欺負。沒有必要擔心，一切有朕，朕會處理好所有的一切。”

是的麽，即使是文人皇帝，那也是有霸氣的。

朕的東西，朕所有用的，想要留給後來人的，那是恩愛，不想要留下的，誰又能說什麽。

“陛下都已經不在了，臣妾還活著做什麽。要是陛下也能離開，臣妾願意永遠陪在陛下身邊，永生永世。”

趕緊的，麻溜一點。

此刻，不管怎樣，是不是真心，那都是要這樣講的。

皇帝可以那樣說，你難道真的以為可以那樣做嗎?

差不多就行了，實在是太痛苦了。

“朕是不會離開的，這是朕的國，也是朕的家。”皇帝坐起身來，把目光放到了整個寢宮。“你說家都沒有了，朕還能去哪裡?”

“只要陛下活著，一切就都有希望。”

不加思索，一點都沒有多想。

就這樣很是直接的說了出來，講了下去。

該是高興呢，還是應該惆悵呢。眼下真的有點不知道怎麽說了。或許，這樣也沒什麽不好，至少都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