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下營，楊素陪著大將軍到了一個沒人的山丘上。隨便找了一個地方坐下，大將軍開口道:“你知道我的名字嗎?”

　　聽到這句話，楊素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愣了愣。

　　“我是說，你知不知道我的名字。”

　　大將軍看到楊素沒有反應過來，又一次說道。

　　“大將軍這話是何意?”

　　楊素的臉上面露疑惑，很是有些不解。

　　“我就是問一下你，知不知道

　　我的名字。僅此而已，沒有別的意思。”

　　“哦。”楊素低著頭，說著。“大將軍，您的名字是韋孝寬。是我大周的良將，是不世出的功臣。”

　　“你前面的話，說的很好。可後面那些個虛言，就沒啥意思了。我只是一個帶兵的人，不過因為僥幸，打贏了幾場仗。是不是良將，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是一個兵，一個老兵。”

　　韋孝寬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看著不遠處的營房，他的眼裡滿滿的都是一份柔情。

　　“一個兵，一個老兵?”

　　此刻的楊素在心中不由得咂摸這韋孝寬的這句話。韋孝寬說自己是一個兵，而且是一個老兵，這個並沒有什麽問題。

　　韋孝寬在最初的時候，就是一個小兵。他雖然出生於名門望族，卻甘願選擇從最底層開始做起。他今年已經有七十有二了。一般說來，人到了這個年齡都應該在家中享天倫之樂，好好的享福。可是他卻選擇了出征，選擇了以一個士兵的身份繼續自己的人生旅程。

　　說起來，在這一次出征之前，他的家人是有勸說他的。你想嘛，家人會在這裡勸說，也沒問題。就像剛才提到的那樣，都已經是一個老頭子了。不再家裡好好的待著，幹嘛要出去受那份罪。你已經當兵作戰了大半輩子，就不能留在家中好好的享受一下清福。你那麽拚命，真的是會死的。

　　他究竟能不能拒絕，當然能。不說其他什麽，隻說他的年齡，這個理由就已經足夠。其實就算是楊堅，在決定讓韋孝寬出征的時候，他的心裡也很糾結。可是就在他很糾結的時候，韋孝寬來到了丞相府。他告訴楊堅，不用再考慮了。就安排他去，他願意去為這個帝國盡最後一份心意。

　　當時，楊堅在聽到韋孝寬堅持出征耳朵話時，抬起頭，很是認真的看了一眼韋孝寬。他從韋孝寬的眼睛裡看到的是一份渴望，一份對出征的渴望，一份執著。那一刻，楊堅被打動了。他覺得自己不能辜負這位老將軍。他握了握韋孝寬的手，深情的說:“老將軍，這一次就辛苦你了，等你回來，我一定替你慶功，一定陪你和最好的酒，吃最好的肉，看最好的節目。”那個時候，聽到楊堅的話以後，韋孝寬同樣有些激動的說道:“丞相，你這是說的哪裡話。國家有難，匹夫有責。我是一個將軍，我要是不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又在什麽時候站出來。”

　　楊堅被這一句話打動了，他覺得眼前的這個人是真正的英雄。

　　那天，楊堅一直把韋孝寬送出了那個巷子，他看著韋孝寬一點點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處。

　　“大將軍，您對於士兵是怎麽理解的?”

　　想了半天以後的楊素，問了這麽一句。

　　“對士兵的理解嗎?”韋孝寬這個時候進入了沉思的狀態。“我也不知道。帶兵打仗這麽多年，我一直就是懷著這樣的信念過來的。”

　　“我看大將軍這是不願意說，不是不知道。”楊素說道。

　　韋孝寬在這個時候，

笑了笑。　　是的，他就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他覺得現在他還沒有不要回答這個問題，他覺得楊素還不夠格。雖然他知道楊素已經算是一個很有作戰經驗的將軍了，但是他覺得這依舊不夠格。他是從一個士兵做起額，他知道士兵的苦。楊素不一樣，他沒有做過士兵，他是直接做將軍的。一個沒有親身體驗過的士兵的將軍是沒辦法明白那份感情的。或許，等到這一次結束，等到再一次回到京師，就可以說了。不過，他也不知道。一件事情究竟會朝著那個方向發展，這個誰的心中都沒有一個準確的答案。

　　看到韋孝寬笑了，楊素瞬間就明白了了他想說的。

　　人家既然已經不願意說，自己也就沒必要再執著的堅持下去了。

　　“大將軍，您這一次準備讓我去做什麽?”

　　楊素這個時候問了一個和自身利益相關的問題。他覺得現在再不提自己的歸處，就沒有機會了。

　　“你怎麽突然想到問這個了。 我記得剛才我和你說過了，有些問題不是你應該問的，不是你應該關心的，你是不是聽不懂我的話。”

　　“大將軍，這些話您是說過，我確實也把這些話都記在了心中。可是您說歸您說，我說歸我說。這個是不一樣的。您不說，是站在國家的高度，我說，是因為我站在了自己的角度。我們的角度是不一樣的，做出的選擇，當然就會不一樣。此刻，我要是不問，我覺得我會後悔，我會……”

　　說到最後，楊素突然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了。他雖然沒有把話說完，好在韋孝寬聽懂了楊素的話。他笑著說道:“是的，你說的沒有錯。你應該說，我應該不說。那麽我接下來的選擇，我相信你都會理解。”

　　韋孝寬的這話讓楊素在那一刻感覺不是很對勁，他覺得有什麽地方是自己忽略了的。可是一時間，他又想不起來究竟是哪裡不對。就那樣時間在不緊不慢中過去了好一會兒。等到楊素覺察出那句話是什麽意思的時候，韋孝寬都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撤了。

　　“大將軍，我有句話，不知道應不應該說。”楊素站起身，大聲的說道。

　　“既然是應不應該，那麽就不要說了。”韋孝寬說道。

　　“大將軍，您真的不願意告訴我嗎?”楊素依舊不甘心，他真的很想知道那個答案。

　　“我想我的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你要是不明白，就去看看今天的星星。”

　　說完這句話，韋孝寬就拖著已經盡顯老態的身體慢慢的走向了不遠處的營地。留下來的楊素在原地，目光呆呆的，有些木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