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了才能想到，想到了才能有所思索，這是多麽簡單的道理。

　　只是你說就算想到了又如何，思索了又怎樣，要是沒個好結果，一切還不是白搭。

　　對於此刻得他來說，什麽也沒有，什麽也沒有啊。想那麽多又有何用，又有何用！

　　這話怎麽說的。怎麽就沒用了，還沒怎麽著呢，如何就沒用了。

　　大概是吃酒吃的有些倦了，車夫朝少年那邊看了看。

　　還不是睡了吧，看他的樣子怎麽看都不像是會白日做夢的人。唉，怎麽說呢，這世間的人哪，怎麽都這樣，稍一不留意就成了這個樣子。

　　笑笑，也就笑笑罷了。

　　只是這一笑啊，那可就有了問題。

　　這笑聲啊未免有些大了，於是那少年睜開眼睛，往那邊看了看。

　　有什麽好笑的，不過就是閉上眼睛，想了一會子事。誰還沒有過這樣的事，實在是有些……有些無聊，有些無聊啊。

　　一笑一瞥之間，多的是世道，多的是人心，多的是……

　　說不準，說不準的很。

　　“我問你，你以前是做什麽的，怎麽就想到了入這一行。你知不知道這一行的險惡，曉不曉得其中的厲害。你啊，說到底還是太年輕，要是再長大一些也就能明白其中的道理了。”

　　不知是因為無聊，還是因為什麽，車夫竟然就羅裡吧嗦說了這麽些話。

　　起初，少年時有些驚訝的。

　　是的麽，確實沒想到，確實沒想到。

　　江南一行，本就沒說話，回到京都後，更是沒有。現在由南至北，他壓根就沒想過說幾句話，聊……畢竟才有過，做人嘛，總不能太沒趣。

　　有趣沒趣，俱是如此！

　　突然間開了口，這就如同，如同鐵樹開了花一般。

　　七八年都沒動靜了，怎麽就……說不來，實在是有些說不來。

　　不過說不來就說不來唄，這又不是什麽要緊事，什麽大事。

　　只是別人既然開了口，說了話，總還是要說一下。

　　不說不行，說了也好。

　　“回大人的話。我呢確實不知這一行是怎樣，我會來，只不過是因為高大人，因為高大人看中了。這個年頭能活著不容易，我來這裡也是為了活著。”

　　“活著啊，這個理由用的好。”

　　講到這裡時，車夫長長的打了一個哈欠，露出了疲憊的樣子。

　　也是，都已經趕了這麽長時間的路，都沒怎麽休息，不累是真有些說不過去。

　　都累，都累的。

　　那少年就在剛才也接連打了好幾個哈欠。不過他打哈欠的時候，掩飾了一下，並沒有表現出來。

　　知道規矩，明白道理的。

　　什麽時候應該做什麽事，還是了解的。

　　“只是我告訴你，這一行才是最容易死的。你不要看現在我們做事挺輕松的。這是咱們還沒遇到棘手的事，等遇到了你就會知道其中的凶兆。你可知道，在很多年以前，進入咱們這一行的人，那都是實在活不下去才來的。哪像現在，只有給口飯就能召來一大群人。或許就真和你說的一樣，為了活著，為了活著啊！”

　　以前是怎樣，這個還真不知道。不過車夫的有些話很讓這個少年觸動。

　　原來許多年前，進入這一行這麽容易，自己怎麽就……唉，還真的是不應該。都還不了解，怎麽就現在心中得了一個結論，這不是自己個嚇唬自己，一點意思都沒有。

　　是的，在這之前，他一直覺得能來這裡是一件挺光榮的事。

　　每天看看書，做做訓練，時不時再去看一看別人，時間也就過去了。

　　說真的，這真是一件挺舒服的事。

　　沒來這之前，他為了一頓飯，要去山上打好多好多柴才可以。

　　勞作不容易啊，吃飯吃不飽哪！

　　在這之前，他想的最多的那就是什麽時候能吃飽飯，能吃上肉。現在他不僅吃上了飽飯，而且時不時還能吃上一頓肉。

　　太好了，這真的是太好了。

　　這個時候就算有人走過來告訴他，你選擇了一條不歸路，他也會不屑的看著那個人。

　　你誰啊，我的事要你來管。你這個人啊，那真的是不識肉糜。沒來之前，我連飯都吃不上，現在最起碼能吃上飯了。

　　對於一個人來說，最重要的是活著，而不是生死。

　　你說都不能自主的選擇了，哪裡還需要那麽多彎彎繞。

　　不需要，絕對不需要麽。這種事上如何能多想，如何能考慮很長時間。

　　“大人，這一行究竟有多麽殘酷，這我並不知道。但我想對大人說幾句話，不知道能不能行?”

　　本來想著不說話了，但看到車夫那真誠的小眼神，少年瞬間就放棄了。

　　多多少少還是說點吧。你說這要是不說，也太有點那個啥。人把話都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自己要是還……那樣未免有些太對不起人。可要是說的話，也只能點到為止，說一點也就可以了。

　　差不多也就是這樣。 不說不成，說多了也不成。這其中的度量要怎麽把握，還真就沒個準。

　　“可能……可能做這一行真的會死，但……但要是都已經活不下去，想那麽多還有什麽用。我不知道大人以前的經歷，可我以前是個農家娃。在那個時候，為了多吃一口飯，不知要辛苦多久。可就算是傾盡全力，到最後也未必能吃上飯。現在，我雖然……雖然會死，但最起碼每天都可以吃上飯。我覺得，做人還是要清醒的活著，渾渾噩噩，朝不保夕的日子太難受了。不想要，真的不想要。”

　　少年說到最後，不知不覺就哭了出來。

　　看到他這樣，車夫的眼睛不由得一緊。

　　是啊，清醒的活著要不朝不保夕的活著好，自己以前不也是這樣。

　　看到這個少年，他不由就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是不是正因為兩個人有很多很多的相似之處，才會發生這麽多的事。如果真是這樣，高炯那家夥的心機未免也太深了點。

　　該算的，不該算的，都算了進去。

　　了不起，實在是了不起！

　　話說回來，要是只有感慨那可就落了下乘。既然相逢似相識，那麽就應該做點什麽。

　　不做不成啊，做了才知道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