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魂本就是魂體,不像人體那樣有許多致命要害,但是頭顱對於戰魂來講一樣是致命之處。
因為無論魂體鬼體,或是其他無形靈體,頭顱都是存放意識魂火之地,這不是自主選擇的,頭部本就是承載生靈意識的器官,即便死後也是一樣。
若是戰魂大將被鶴右一劍砍掉頭顱,那麽他不會即刻死亡,但是也會失去對身體的控制,只能任憑鶴右魚肉,和死了也沒什麽區別。
面對無法躲避,無法防禦的斬首之劍,戰魂大將眼中的猩紅火焰更加明亮,更加鮮豔。
雖然被面甲遮住的臉看不到表情,可是他的眼神好像傳遞出一種古怪的情感,而且給左丘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那是一種滿足感!
左丘回想起白采露兌換了一大堆化妝品之後的表情,恍然大悟,那是一種心中執念,或者說是欲望得到滿足之後的感覺。
如果說白采露的欲望是購物,那麽戰魂大將的執念便是渴求並享受直面死亡的戰鬥。
戰魂大將身上甲胄驟然變得暗淡,將全部的魂力鬼氣都聚集到頭部,與之相反的是他的頭盔面甲變得深邃,烏黑發亮,就像是黑色的鑽石一般,光是看到就給人一種堅不可摧的感覺。
‘上清天寶法劍’已經要斬到他的頸部了,戰魂大將收顎,低首,他的頭顱居然朝著法劍劍鋒猛然撞去。
如此一來,上清法劍斬到的就不是脆弱的脖子,而是提前防禦做好防禦的,堅硬無比的頭顱。
上清法劍劍鋒斬入頭盔,三指寬的劍身沒入近半,陰沉雄渾的魂力不斷磨滅這劍鋒上的元神之力,阻止劍鋒繼續向下斬去。
無形無色的元神之力此時也被鶴右催發到了極致,‘上清天寶法劍’上光華流轉,劍鋒一點一點向下壓斬。
噌……
頭盔和劍鋒的摩擦,魂力與元神的碰撞,竟然發出了切割金屬鋼板的聲音,戰魂大將傾盡全力總算是堪堪擋住了劍鋒的下斬之勢。
雖然戰魂大將丟失左臂,頭顱遭受重創,但是鶴右的絕殺一劍還是被他擋了下來。
而且就在戰魂大將的頭顱碰撞到上清法劍的同時,他的右手緊緊攥著大纛旗杆,整個手臂猛然變粗變大,上臂臂圍比他的大腿還要粗兩圈,緊緊包裹著右臂的盔甲竟然直接被粗壯的手臂崩碎了,露出了如黑石一般的手臂。
他的右手攥著大纛,高高舉起後仰,將大纛擲向鶴右。
戰魂大將把全部的赤焰都匯聚到大纛之上,沒有留下一絲赤焰防禦法劍的斬擊。
十二米長的大纛簡直就是衝天而起,不可阻擋的導彈,攜著毀天滅地的氣勢撞開空氣,發出刺耳尖銳的鳴叫聲,筆直地飛向鶴右。
說來也是可笑,戰魂大將因為低頭撞擊上清法劍,所以他在投擲大纛時姿勢非常古怪,頭部和上半身前傾,右臂高舉後仰,雙腿前後分叉而立,看上去很可笑。
他的姿勢雖然可笑,但他的戰術目的已經全部達成了,既防住了鶴右的絕殺一劍,又趁鶴右傾盡全力進攻,無暇防守的時機打出了致命一擊,把鶴右偷襲得到的先手優勢局面拉回了互拚殺招的決戰局面。
現在他們比的就是誰先死,如果鶴右擋不住大纛的撞擊,或死或傷,那麽戰魂大將就從死局掙脫而出,反之他的腦袋在上清法劍之下也撐不了多久,早晚都是一個死。
左丘不知道戰魂大將生前是什麽人,也不知道他現在還有沒有靈智,
幽冥教是不是把他煉化為一具傀儡。 但是左丘敢肯定他生前一定是在修羅場中摸爬滾打的沙場悍將,斷臂求生,棄車保帥之類的沙場手段早就銘刻在他的靈魂深處,為了殺敵,為了活命沒有什麽事情是他不能做,不敢做的。
剛剛他那種自殘保命時的決絕狠辣,死中求生,敗裡求勝的孤注一擲,不在屍山血海裡滾上十來次是絕不可能用的如此自然流暢。
鶴右雖是煉神大修,平生也是久經廝殺的實戰修士,可戰魂大將這等敗中求生的決絕手段還是出乎意料,令他猝不及防。
“都閃開!”
大纛飛來的路徑上有幾位茅山弟子擋著,鶴右知道他們是絕不可能攔下戰魂大將的絕殺一擊,而且茅山弟子本就人數稀少,他也不忍心用門下弟子的性命替自己消磨大纛的威勢傷害。
鶴右舞動衣袖,用真元將兩名來不及躲閃的茅山弟子拍到一邊,他是救了兩個茅山修士的性命,可是大纛離他已經不過三米了。
就這點距離,以大纛的飛行速度眨眨眼就過去了,眼看著鶴右就要被大纛穿透胸膛了。
可是鶴右卻不慌不忙地向前探出右手,五指蜷曲,好像是虛握著什麽東西。
忽然,一方玉質法印憑空出現在鶴右的手中,法印有手掌大小,頂部的瑞獸鈕正好被鶴右握在手裡。
九龍幻影環繞玉印飛翔,帶著山嶽一般的重壓凝如實質,四周的空氣也變得凝實如鋼板一樣。
大纛飛馳而來如閃電長矛一般,尖銳旗尖與潔白法印相撞的瞬間,巨大轟鳴聲響起。
緊接著,層層氣浪從相撞處湧出,拍打在空氣中發出陣陣呼嘯,原本圍繞在鶴右身邊的茅山弟子都承受不住二者撞擊的巨大壓力而紛紛退去。
鶴右握著玉印,大纛帶來的巨大衝撞力讓他有些吃不消,可是他身後就是茅山弟子和靈隱眾僧,他不能後退。
就在這瞬間的相撞之中,大纛從旗尖處一點一點崩裂散解,化作細細飛塵在空氣中慢慢消散。
戰魂大將死中求生的搏命一擊被鶴右擋住了。
鶴右也顧不上喘息回氣,立刻將玉印拋起,砸向戰魂大將。
玉印在飛行的過程中漸漸變大,所散發出的威壓也越來越龐大沉重,猶如一座高峰峻嶺,而且還是在不斷成長變大,一旦落下就會將印底之下的一切事物毫不留情地碾壓為齏粉。
戰魂大將已經不再理會腦袋上的上清法劍,獨臂高舉,原本已經熄滅的赤焰戰意再次噴湧而出,如獨自撐天的火焰巨人一般錘向已經大如房屋的玉印。
他把全部的精神魂力都集中在右臂上,放松了對法劍的壓製,只聽見噌得一聲,他的半邊腦袋被上清法劍削掉了。
此時的戰魂大將早已是強弩之末,衝鋒、破陣、斷臂、以頭顱硬抗法劍、擲出大纛,每一次他都是全力以赴,縱然他實質化的魂體和雄厚的魂力也絕難承受如此巨大的消耗。
大將周圍的戰魂全都奮不顧身地撲向他,想要為他補充魂力,想要用身體為他消減法印的傷害,可是在法印的山嶽重壓之下,戰魂們還沒摸到大將就被壓成了齏粉。
他的右拳碰到了篆刻著六枚篆字的印底,不可逆轉的毀滅就此開始。
從拳頭開始,他的身體一點一點化為黑色的灰燼,直到肩膀,直到胸腹,直到雙腿,最後才是半拉腦袋和一雙腳。
突然,一道赤紅色的流光從大將的灰燼中飛出,熊熊燃燒的火焰焚化玉印重如山嶽的威壓,飛出玉印的覆蓋范圍,朝著山林中逃去。
這是戰魂大將的不滅戰意,可以簡單理解為是凡人的魂魄,修士的元神,裡面承載著他的意識,只要這道戰意不被擊潰,他就可以憑借著戰意重塑魂體。
只是時間漫長,風險極高,很可能中途夭折,不過有幽冥教在也不好說,沒準他回去轉一圈就完好如初地回來了。
鶴右的反應稍稍慢了一點,想追的時候已經追不上了,眼看著流光就要飛入山林中了。
突然,一道白光飛掠而過,擊中流光,將這道戰意盡數吞噬。
鶴右愣了愣,他原本已經打算放棄追殺了,可這突如其來的援手卻幫他補上了漏洞,他順著白光的來勢看去,發現幫他的正是混在茅山內部的那名外宗修士——左丘。
搶完人頭的左丘沒有絲毫愧疚之色,微笑著朝看向他的鶴右真人點點頭。
鶴右也沒說話,只是看了左丘幾眼便回頭了,心中如泰山一般的壓力也隨著戰魂大將的徹底死亡而猛地一松。
雖然戰魂大將從拔旗衝鋒到戰死沙場總共不過一兩分鍾的時間,可是他帶給鶴右的壓力卻是如山嶽一般,和他戰鬥的每一秒都像是在於死亡共舞,稍有差錯便要命喪黃泉。
鶴右伸手就要召回法劍玉印,砸死,不對,是擊毀大將魂體的玉印便是茅山派的另一件傳承至寶,掌門劍印中的‘九老仙都君印’。
‘九老仙都君印’可以等同於一枚弱化版的‘番天印’,堅如精金,重如山嶽是它最大的特點,砸向敵人時會以山嶽重壓使敵人不能動彈,挨上法印一擊後,只要不是修煉到金剛不壞境界的僧人、武夫,中者都必死無疑。
而且‘九老仙都君印’不只是單純的攻擊性法寶,它還有防禦功能,如果以此印防禦的話,可以大大降低修士所受到的物理與法術攻擊,用典籍上的話來說就是:“若配此印,兵不能害,獸不能傷,水不能溺,火不能焚。”
雖然描述的誇張了一點,但是減傷的效果還是很不錯的。
常年以元神溫養‘九老仙都君印’,還能內伏諸魔,萬邪不侵,對於修士調心養氣,修持道心也很有裨益。
這些都是一眉傳音告知他的,左丘在心中將‘治都總攝之印’與‘九老仙都君印’對比了一下,覺得若是以正面攻堅戰鬥力和綜合功能來評價的話,是‘九老仙都君印’較強,可要是以潛力來算的話,還是一眉的‘治都總攝之印’更勝一籌。
因為‘九老仙都君印’雖然很強,可是潛力已經耗盡,此印現在已是煉神級的頂尖法寶了,在向上走一步就可以誕出真靈,蛻變為煉虛靈寶。
可就是這小小的一步,茅山歷代掌門花了上千年都沒有跨過。
所謂靈寶即是有靈之寶,法寶誕出真靈便意味著法寶有了靈智,從死物蛻變為活物,這雖然算不上是媧皇造人的創世神通,但也不是一般修士可以做到的,即便是煉虛真仙也不一定能做到。
仙道修士想要煉製一件靈寶,都是要經過千百年的錘煉、溫養的,一步一步慢慢培育法寶靈性,最終才有機會誕出真靈,而且這漫長的時間並不能保證一定能成功。
正道修士靠時間磨,魔道修士也有自己的捷徑——殺人,依靠人之靈性來培育法寶之靈,正所謂殺得億萬兆,真靈從此出。
只要殺得夠多,就算底子再差,也能堆出一點真靈來,白骨劍和血海劍就是典型的魔道殺劍。
而‘治都總攝之印’雖然只能培育道兵,但是若是能養煉出一支煉神級數的道兵軍團,其神通威能絕對不弱於一件煉虛靈寶,而且難度也比煉製靈寶要低很多,畢竟煉神境界的修士、妖魔、精怪、靈體可比煉虛靈寶要多得多。
再者說道兵的可操作性和可挖掘的潛能也比一件法寶要強得多,一眉的那套巨神法就是最好的例子。
若是讓左丘在兩方法印中任選其一的話,左丘一定會選擇‘治都總攝之印’。
在戰魂大將魂飛魄散之後,圍攻道佛聯盟的戰魂非但沒有退縮,反而變得更加凶猛,原先戰鬥時只是以傷換傷,現在卻是連傷都不換了,直接衝上來自爆。
道佛修士的壓力不僅沒有隨著戰魂大將的死亡而減弱,反倒成倍增加了。
這大將剛死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就有不下十具戰魂自爆而死,狂暴地魂力陰氣衝擊波也讓修士們吃盡了苦頭。
就在鶴右準備召回劍印的一瞬間,一道黑光迅猛如閃電,暴烈如雷霆一般,自戰魂陣中射向鶴右。
當他察覺到黑光散發出的暴虐殺氣時,黑光已經近在咫尺了。
鶴右原本緊繃的心弦隨著戰魂大將的死亡而松弛下來,面對突如其來的襲殺已經放松的心神一時間無法重新繃緊,他竟然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不只是鶴右,還有張道衝和許明煦,他們三人幾乎在同一時間都遭到了來自幽冥教的襲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