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拿起一塊雞肉放在嘴裡，阿四發出了滿足的聲音。

　菜是剩菜，

　是弟弟妹妹昨天放假回來，媽媽特地給他們做的。

　已經懂事的阿四並沒有對此表示不滿，反而是在昨天的餐桌上，一直讓弟弟妹妹們多吃一些。

　但女孩子嘛，

　總是要貪嘴一些。

　這不在弟弟妹妹走了之後的第二天中午，阿四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嘗嘗老媽的手藝，甚至吃完了之後還調笑道

　“媽！你這菜有些鹹了啊！”

　不過，雖然嘴上說著不好吃，但阿四還是意猶未盡的又拿起了一塊雞肉。

　廚房裡面的母親聽到了阿四的聲音，此刻正端著一盤菜走了出來，見著阿四如小孩子一般的用手抓菜，想也不想的就一巴掌拍了過去。

　“啪！”

　“要死啦你！”

　略微不滿的撇了撇嘴，阿四捂著自己的手抱怨道

　“好痛的哎！媽，我還是不是你女兒，怎麽也不知道輕點！”

　“你呀！”

　終歸還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在意識到自己下了重手之後，阿四的母親點了點阿四的腦袋道

　“下去叫你阿婆吃飯！昨天我特意給你留了些排骨，要是晚了，可就沒你的份了！”

　“真的?”

　一聽有吃的，阿四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就知道吃，先去接阿婆！”

　“ye sir！”

　怪模怪樣的敬了個禮，緊接著阿四迅速跑下去接遛彎的阿婆。

　當這一家人整整齊齊的坐在餐桌上的時候，氣氛真是說不出的和睦，溫馨。

　不過吃著吃著，某個保留的項目就被翻了出來。

　“阿四！你的頭髮這次可一定要留住了，好好的一個女孩子，像個男人一樣，以後怎麽能嫁的出去?”

　的確，

　在外人的眼中，阿四無論是穿著打扮，還是那一頭再短就與禿子無異的髮型，都不會有人將她當做一個女孩子。

　而早就習慣了母親這樣語氣的阿四嘴裡叼著排骨，有些不耐煩的道

　“知道了！媽，你真的很煩耶，幹嘛要在吃飯的時候說這種事情。”

　“你阿媽說的沒錯！”

　一旁的外婆這個時候也開口幫腔。

　這一幕，阿四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

　不過，就在阿四準備沉默是金的時候，一旁的手機卻是響了起來。

　叮咚！

　擦了擦手，阿四拿起手機一看。

　“靠！”

　嘴裡的排骨突然就不香了。

　“喂?你去哪裡啊?”

　看著阿四匆匆忙忙的就要走，母親焦急的詢問了一聲。

　“有人找我，現在就要出去，媽排骨給我留”

　話還沒說完，阿四人就已經沒影了。

　“這個死丫頭！”

　略顯懊惱的將筷子摔在了桌子上。

　排骨，

　還有很多。

　“唉不要生氣了，阿四她年紀也不小，什麽事，她自己做主就好了！”

　聽著阿婆的勸阻，阿四的母親也不知怎麽，竟然感覺眼睛有些濕潤起來。

　“媽，別管那臭丫頭，來，吃排骨！”

　說著，阿四的母親就將大部分的排骨都夾到了阿婆的碗裡，但還是留有一些在盤子裡，顯然，就算嘴上說著不好，但為母的心裡終究還是惦記著阿四的。

　“老嘍！吃不動了！”

　故作歎息了一聲，阿婆又將大部分的排骨夾回到盤子裡。

　“還是你吃吧！”

　最難報答是親恩，

　母親的愛從未退讓。

　嘭！

　離家不遠，阿四熟練登上了一輛略顯老舊的麵包車。

　“堅叔，什麽事這麽著急?我媽給我做的排骨都沒吃完呢！”

　顯然，阿四對於吃飯之時被打擾的事情心裡也是頗有怨言。

　“什麽事?當然是有好事了！”

　說著，堅叔動了動屁股，從駕駛位向後探出半個身體，摘掉墨鏡對阿四道

　“剛剛有老板給了一個大買賣，怎麽樣?有沒有興趣?”

　堅叔，

　江湖人稱奸人堅！

　是一個混跡多年的老油條。

　常年一身誇張的印花西裝，好似想要以此讓人胡略他那日漸稀疏，卻又耀眼奪目的地中海。

　不過，雖然由於道上很多人被他坑過，所以賜號奸人堅

　但堅叔對於自己手下真是不錯，無論是傷了，殘了，還是死了，堅叔的撫恤金就沒有差過一毛錢。

　這讓堅叔手下的人覺得，

　或許，這就是堅叔一把年紀還沒退休的原因吧?

　特別是阿四，從十六歲開始就跟著堅叔混，

　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情也做過不少，堅叔從來沒有虧待過阿四。故此阿四一直把堅叔當做親叔叔。

　要不然也不會吃飯的時候一接到堅叔的消息，就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

　“大買賣?”

　對於堅叔的話，阿四不屑的瞥了瞥嘴。

　“既然都說是大買賣，我當然敢興趣了！要不然就靠那幾個小家夥?切，讓他們去殺豬呀?”

　“嗨！”

　聽著阿四的調侃，堅叔只能是無奈的道

　“殺豬?我也不能接！不過要是刺殺美利堅總統的話，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不過你這個丫頭敢接嗎?”

　“啪！”

　一掌拍在了後座上，把堅叔拍的一晃的同時，阿四也再次道

　“少廢話，到底是什麽活?趕緊說說，要是不好的話，我還是回去看看我媽的排骨給我留了沒！”

　“別啊！”

　拉住作勢要走的阿四，堅叔隻得是老實交代道

　“你可是我手下的頭馬，這活沒了你還真乾不了。而且這活只要成了，還吃排骨?我買頭豬送你！”

　見堅叔對這次任務抱有極大的期望，搞得阿四也有些心癢癢。

　“到底是什麽?”

　眼看就要聊到正題，堅叔卻是突然閉嘴不說，先是觀察了一眼四周的環境，然後才神神秘秘的開口道

　“其實”

　嘩啦！

　堅叔這邊才剛剛開口，麵包車的車門卻是突然被打開。

　迎著有些刺眼的陽光，堅叔與阿四皆是以警惕的目光看向車門的方向，並且阿四已經在車門打開的同時，右手瞬間摸向了座位下面。

　“呼原來是你呀！嚇死我了！”

　待看清門口站著的人後，堅叔與阿四幾乎同時松了口氣。

　“抱歉，有點事情耽誤了！”

　聲音絲毫不帶情感，甚至還有些呆滯。

　說完，門口那人就要上車。

　“哎！你個呆頭強！慢一點，老子還沒動呢！”

　小拳拳垂著呆頭強的後背，阿四此刻雖然表面上憤怒，但下手卻是沒多少力氣。

　呆頭強，

　本名陳強，

　是個孤兒，十五歲的時候由於失手打爆了某人的眼球，因此在少管所待了五年，出來之後被堅叔看中，拉到手下乾活，與阿四被外面的人並稱為奸人堅的一騎雙馬。

　而在呆頭強也上車之後，堅叔則是啟動了麵包車，一邊開著，一邊道

　“正好，你們兩個都來了，我也就省的說第二遍，這次接的活是要抓一家人，活的，把他們抓住，然後交給蛇頭皮，之後的就沒咱們的事情了，怎樣，是不是非常簡單。”

　對於堅叔的話，呆頭強沒有表示，好似他從來都不會問為什麽一樣。

　反倒是阿四，在聽到這次的任務竟然這麽簡單，可剛剛堅叔卻說是一個‘大活’因此阿四有些皺眉的問道

　“給多錢?”

　簡單，明了。

　這也是堅叔欣賞阿四的原因。

　畢竟做這一行的人已經越來越少，更不要說本就心細的女人了。

　阿四，

　可以說是獨一份。

　“五百萬！”

　伸出那帶著六個金戒指的大手，堅叔笑道

　“怎麽樣，是不是非常豐厚！還是老規矩，我四，你們六。算下來，你們兩個每人能分上一百五十萬，還不用上稅，哈哈，是不是想想就特別興奮?”

　“兩個人?”

　沒有被一百五十萬這個數字衝昏頭腦，阿四敏銳的捕捉到了堅叔話裡的重點。

　“這次就我們兩個?”

　“嗯?”

　正在開車的堅叔點了點頭。

　“三口人，兩個老人，一個孩子，小意思了，你們兩個人足夠。再多人，不是還要再多分一份?再說了，你們兩個可是我的頭馬，這種好事，我當然要給你們了！”

　兩個人，

　每人一百五十萬，

　三個人，

　每人就只有一百萬。

　差距五十萬，

　真的不是一個小數目了。

　五十萬，

　甚至可以買一條命了。

　不過，不知道怎麽，阿四今天一上車，就覺得有些心慌。這種情況，是她從來沒有遇到過的。

　哪怕是第一次跟堅叔出去砍人，都沒有這種感覺。

　所以，在慣例用繃帶將刀片死死纏在手上的同時，阿四還繼續對堅叔問道

　“在什麽地方動手?”

　沒有關心老人孩子的問題，身為一個刀手，阿四已經練就了一副能夠在執行任務之時硬起來的鐵石心腸。

　雖然沒有對孩子動過手，

　但阿四覺得她應該沒什麽問題。

　“”

　好似也是感覺到了阿四今天的問題有些多，正在開車的堅叔左手微微抖了一下。

　“目標在盛世豪庭！”

　“盛世豪庭?”

　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阿四立即又沉聲道

　“哪裡可是有專業的安保團隊在巡邏，而且是配槍的。怎麽選在那裡動手?”

　對於盛世豪庭，阿四還是有些了解的。

　一個老牌的別墅區，裡面的房價幾年前就已經要到十萬一尺。

　並且裡面的住客大多都是外企的高層，所以安保手段也非常嚴謹，專業安保團隊二十四小時巡邏，並且允許配槍，遇到意外情況，有當場擊斃的權利。

　而按照堅叔以往的謹慎性格來說，應該不會選擇在這種難搞的地方動手。

　對此，堅叔也只是無奈的道

　“沒辦法，老板那邊催的緊，我這邊稍微了解了一下之後，就只能選擇在別墅動手了。不過你們放心，我都打理好了，只要你們動手利落一些，就不會有任何問題。”

　“好吧”

　既然堅叔都已經這麽說了，阿四也沒辦法改變什麽。

　更不要說，一百五十萬，對於阿四來說，的確也是很大的誘惑。

　這一百五十萬，再加上阿四以前存下來的那些，也能夠買一個比較大的單位了。

　到時候，

　就不用一家五口再擠在那個小房子裡了。

　想到這，阿四不由的緊了緊手中的刀片。

　再瞥了一眼身邊正在笨手笨腳綁著刀片的呆頭強，阿四用肩膀頂了頂對方，調侃道

　“喂！一百五萬耶，好多的錢呢，你花不了的，不如交給我一些，我用來買房子，到時候給你留一個屋子，不收你房租的！”

　原本正在認真綁著繃帶的呆頭強，錯不及防的被阿四頂了一下，不僅剛剛綁成有些模樣的繃帶散了，差點還被手裡的刀片割刀了大腿。

　對此，

　呆頭強沒有設麽惱怒，只是沉默了一陣，好似在思考之後，才以他特有的語氣道

　“不能全給你，我得留兩萬給房東，前一陣馬桶被我弄壞了，還沒給他錢。對了還得要留一萬我吃飯我不想餓肚子！”

　“什麽馬桶?竟然要兩萬！鑲金的嗎！”

　一聽呆頭強這話，阿四就知道這個家夥被人被騙了。

　“撲街啊！等我去幫你跟那個粉腸將道理。這樣，你剩下的錢就交給我吧，我我媽可以給你做飯。”

　在阿四那略顯惱怒的表情中，呆頭強又是一陣發冷，好半響之後才憋出一句話“可以不過，我要吃排骨！”

　真是個呆子！

　阿四與堅叔近乎同時想到。

　一百五十萬啊！

　別說是排骨了！

　開個養豬場讓你吃到吐都可以呀！

　氣氛，

　變得不再那麽緊張了。

　但無論是阿四還是堅叔都明白，

　刀手，

　沒有未來。

　因為刀手的起源，就如同上個世紀的粵港片裡一樣，原本只是各大社團培養出來的殺手。

　從小訓練，為的就是在社團混戰之時，能夠解決對方社團的重要人物。

　而隨著社團逐漸企業化，街頭廝殺都已經成為了過去，

　刀手這個職業，

　也就越來越邊緣化，甚至被人遺忘。

　堅叔這裡，

　可能是目前僅存的一批刀手了。

　但就算是這樣，刀手的工作也越來越繁雜。

　不止是刺殺，

　綁架，威脅，乃至上門收帳。

　這些，

　只要錢到位，堅叔都會接，然後交給手下的小弟去討個生活費。

　為了生存嘛，

　要不是這樣，恐怕堅叔手下的這群人也活不到現在。

　刀手，

　說白了，

　其實也就是一群拿命在搏，並且還沒有明天的矮騾子罷了。

　並且還不似一般矮騾子那樣，熬一熬說不定就成為了社團大佬，

　刀手，

　永遠沒有上位這一說。

　大部分，

　都會死在某次任務裡。

　說殺手不殺手，說古惑仔不古惑仔。

　哪怕是在灰色地帶，刀手都是一群在夾縫中生存的可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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