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為什麽非得你幫了他,他才給你手術費?”
時盛說完,又忍不住哼哼唧唧:“都是他害了你,他該負全責才對!給個手術費都扭扭捏捏,世紀集團是要倒閉了嗎?”
“他一開始是這樣打算的。”
墨念道:“不過,是他單方面的主張罷了,後來與我談過後,尊重我的意見,才改成了這樣。”
說完,她將紀時笙之前為了保護她而辭退她,又借“封口費”的名義,給她五百萬,讓她出國做手術的事說了一遍。
聽完後,時盛又沉默了。
“你為什麽不選擇直接拿五百萬出國?”
過了一會,時盛忽道:“那樣更省力,不是嗎?”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不勞而獲的成果,我無法輕易接受。”
墨念說道:“更何況,這是我要還給紀時笙的債……”
“你已經不欠他了。”
這時,時盛忽然打斷了墨念,他盯著墨念,說道:“紀青墨不也說了嗎?那個綁架犯,是衝著我來的,你遇見的災難,源頭是我引來的,我欠你的都還不了,你怎麽會還欠著我什麽?”
墨念愣了愣。
“你之前沒反應過來嗎?”
時盛雖然年紀小,但他畢竟是小時候的紀時笙,接受的教育遠超於一般孩子,心智自然更成熟,先前雖然哭哭啼啼,但遇見正事,卻不會掉料子。
“你沒反應過來的話,那就讓我告訴你吧。”
時盛從桌上跳下來,來到墨念跟前,彎腰雙手撐在墨念坐著的椅子扶手上,墨黑透亮的眼瞳緊緊盯著墨念,他緩緩說道:“念念,你不欠我什麽,不需要還我任何的債,真正需要還債的人,是我。是我欠了你!”
“也就是說,你沒有任何理由留下來,陪長大後的我進行什麽治療,也不需要冒險接近紀青墨,並且長大後的我還有義務幫你付手術費,送你去國外治療,因為這是我欠你的!”
時盛又問道:“明白了嗎?”
墨念沉默,似乎在思考。
時盛也不急,只是默默等著。
“所以……”
墨念想完了,她看著時盛:“你想說什麽?”
“你不用陪長大後的我進行治療。”
時盛很乾脆的說道:“而且,我還得倒給你錢,作為賠償。”
“這件事……你沒法跟我談。”
墨念想了想,說道:“這是我和紀時笙之間的事。”
她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道出事實。
“你真是……”
時盛聞言,頗為無奈:“為什麽要把我跟長大後的我分得那麽清楚?你這樣做……我真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高興了。”
“高興?”墨念不解。
“沒什麽,你不用知道。”
時盛歎了口氣,又站起身來,“既然你打算跟他談,那就等他醒來再說吧,不過——念念,無論那家夥說什麽,你只要記住,是他欠了你,不是你欠了他!這就夠了,明白了嗎?”
“嗯。”墨念點點頭,“這些事我還是會算的。”
“你會算個鬼!”
時盛忍不住又是重重一歎:“看著就很好騙……算了!看你樣子,也不會跟我談這個了,還是說說有關我的事吧。”
似乎不想在把時間浪費在無法進行的話題上,時盛轉移話題:“你之前說,治療我的醫生就在我家等著我?”
“嗯,他在一樓客廳。”墨念點頭,“你現在就要去見他嗎?”
“先去看看吧。”
時盛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墨念仍是不解,為什麽時盛對於“消亡”這件事,態度如此隨意?
僅僅是因為年紀小,不知其中含義,體會不到話中的重量嗎?
可看時盛與自己談話時,偶爾流露出的成熟模樣,墨念不認為他只是單純懵懂的孩子。
時盛一定是明白消亡背後的含義。
到底是什麽給了他勇氣,讓他直面這連紀青墨都不敢直面的殘忍之事呢?
“不走嗎?”時盛見墨念坐在那兒一動不動,有些疑惑。
“嗯?”
墨念回過神,立刻站起身,“走吧。”
“等等!”
時盛卻忽然停住了。
墨念跟著頓住,她看向時盛,時盛後悔了嗎?
“我、我先去看看我的臉……”
時盛說得很小聲,一溜煙就跑進了洗手間。
墨念:“……”原來是在意自己的形象。
也是,時盛確實很在意面子問題。
很快,時盛一臉神氣地從洗手間裡走了出來。
墨念見此,不由得問道:“怎麽了?”
“我長大之後果然很帥!”時盛哼哼一聲。
墨念:“……”
“喂,你倒是吐槽一下啊!”
時盛見墨念一言不發,有些尷尬,“一點都不配合!搞得我好像真那麽自戀似的!”
原來是想跟自己玩雙簧啊?
墨念反應過來,歉意道:“我不會這些。”
時盛聞言,輕歎一聲,伸手揉揉墨念的頭:“算了,看在你也是病人的份上,就原諒你吧!”
頓了頓,時盛來到墨念跟前,微微彎腰,平視著她。
“念念。”時盛開口,語氣溫柔。
“嗯?”墨念也在看著時盛。
“早點做手術,快點好起來吧。”
時盛的語氣,仿佛哄小孩一樣。
可本質上,是他比墨念小十四歲才對。
“我恐怕看不到恢復感情的你了。”
時盛似乎有些遺憾,但他還是笑了笑:“不過沒關系!你能恢復感情——一想到這個,我就很感謝你了。”
“感謝……我?”墨念聽不懂時盛這話的意思。
“嗯,感謝你!”
時盛點頭,明亮的眼眸中,多了一絲淡淡的悲傷:“我啊……在聽到你說你在火場裡被砸到了頭,做手術後失去感情的時候,感覺自己快要死掉了。”
墨念一怔, 為什麽?
她做手術失去感情,為什麽時盛反倒要死掉了?
“我沒想過我會給你帶來那麽大的災難。”
時盛難掩愧疚,“你之所以變成這樣,你父母在去醫院的路上出意外……這些歸根究底都是我的錯,可我這時候才知道,什麽都晚了,離開的人不會再回來了,這是我無法彌補,連補償都顯得厚臉皮的錯誤,更何況……這錯誤是對你犯下的,一想到這個,我就覺得,我好像快死掉了。”
“還好……不幸中的大幸,你可以通過手術恢復感情。”
時盛看著墨念,輕聲道:“這麽說雖然有些不對,但……念念,起碼在這件事上,我能心安一些,所以……謝謝你,還能有恢復的可能,真的……太好了。”
最後三個字,藏著一絲沙啞的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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