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世。
浮沉鎮,燕府。
作為整個鎮子最富裕的大戶人家,燕老爺向來樂善好施,廣結善緣。
然而燕家的財富,還是被一群流竄的賊寇所盯上。
一夜之間,府內慘遭大變,全家幾乎被滅門。
更是被一把火燒成了白地。
大火直到第二天才被熄滅,而鎮上唯一的捕頭,只在這火場之中,找到了一個幸存的男嬰。
他是燕老爺的大兒子,名為燕鴻。
其實燕老爺有兩個兒子,小兒子燕青卻不知所蹤。
捕頭認為小兒子很可能沒有幸免於難,要麽死在了那些匪寇手裡,要麽被大火無情吞噬。
捕頭平日與燕老爺交情頗深,眼看小家夥無依無靠,孤苦伶仃,便將其收養。
轉眼十幾年過去,曾經的小家夥,已經長大成人。
然而燕鴻卻十分堅信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弟弟並沒有死,他一定還活著。
他從記事起,就堅定了兩個目標,第一便是尋找弟弟,第二便是找到當年那群匪寇,為家人報仇。
捕頭年事漸高,眼看燕鴻人雖小卻已經十分有主見,便將自己的捕頭職位傳承給了他。
官府規定,捕頭職位是可以繼承的,但燕鴻畢竟不是捕頭親生兒子。
最終經過一番波折,燕鴻終於成功上任成為浮沉鎮新的捕頭。
.......
而另一邊,燕鴻所想的確沒錯,當初那群賊寇的賊老大年近五十,早年喪子。
在見到燕老爺的兩個兒子之後,感覺這兩個嬰兒十分神似自己已經死去的孩子。
於是便將小兒子燕青帶走,留下了大兒子燕鴻自生自滅。
並為燕青改名為顧青,帶在身邊養大。
只不過顧青自小心地善良,不願參與匪寇團夥一同作案。
一開始,賊老大沒少對他打罵,直到後來賊老大年紀越來越大,心氣也不足了。
對顧青也慢慢變好,並且考慮了收手退出江湖,安心做個富家翁的想法。
隨後決定做完最後一票就收手。
可惜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匪寇流竄作案,雖未被官府抓住,卻在處理贓物的時候被黑吃黑。
整個賊寇團夥都被人包了餃子,唯有賊老大拚命闖了出來。
但他年紀畢竟大了,並且受傷頗重,在見到顧青之後,已經處於彌留之際。
正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賊老大在臨死前,將顧青的身世告知了他,並交給他一枚玉佩。
原來賊老大年輕時出身盜門,這玉佩便是憑證,現在死了想要落葉歸根,祈求顧青將他的屍體焚燒後,將骨灰帶回盜門安葬。
........
燕鴻知道始終呆在一個小鎮子上,是不可能有什麽出息,也絕對實現不了自己目標的。
於是他努力奮鬥,拚命想要往上爬。
對他來說,唯有加入六扇門,憑借六扇門的資源,才有可能找到當年的那個賊寇團夥。
果然皇天不負有心人,燕鴻終於在一次機會中,被調離了小鎮,前往更大的城池發展。
並且結識了六扇門內一名捕頭,對方答應會為他舉薦。
.....
顧青心情複雜無比,賊老大竟是他的殺親仇人,可卻也同時是撫養他長大的人。
顧青想要為親人報仇,但賊老大已經死了,連他團夥的其他人也都死了。
頹廢了三天之後,顧青決定人死如燈滅,既然賊老大已經死了,那自己與他的仇恨自然也一筆勾銷了。
而自己只要將他最後一個遺願完成,便也算是徹底償還了養育之恩,與他再無瓜葛。
按照賊老大所講述的方式,顧青來到了傳說中盜門所在地。
卻沒想到,因為一系列陰差陽錯,顧青最終被迫也加入盜門。
他本身就有不俗的武功底子,更是得到盜門進一步培養,竟然在盜門大比之中,獲得了盜聖的稱號。
..........
燕鴻成功加入六扇門,並且連辦數起大案,在六扇門內平步青雲。
年紀輕輕,便已經是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
更拜在了捕神的門下,前途無可限量。
在六扇門中站穩腳跟之後,燕鴻便開始尋找當年那個匪寇團夥的線索。
......
顧青本性雖良善,但卻優柔寡斷,隨波逐流。
雖不願跟一群盜匪混跡在一起,但成了盜聖之後的他,卻總是身不由己的被身邊人推著往前走。
漸漸的,顧青發現自己竟然在江湖上都擁有了一定的名氣。
.......
燕鴻終於找到了當年那群賊寇團夥的蹤跡,卻發現原來他們早就已經被黑吃黑,全部死絕。
一時間,燕鴻無法接受這件事情,頹廢了數個月時間。
而後,江湖上一個名為盜聖的人聲名鵲起,一連做下數起大案,甚至連王爺的府邸都被他所光顧。
一時間王爺震怒,施壓六扇門,一定要抓住此人。
可捕神先前出了意外,身受重創,無法親自料理這起案件,便差人叫來了自己最得意的門生,燕鴻。
燕鴻臨危受命,開始調查這個盜聖。
.........
顧青一次偶然,回到自己的出生地浮沉鎮,卻意外聽聞原來當年那場災難之中,不止自己存活了下來。
自己的雙胞胎哥哥,也幸存了下來,並且被當地的捕頭收養。
顧青連忙尋找當年那個捕頭,而此時的捕頭已經告老還鄉,在村子裡養老。
幾經周轉,顧青才總算找到了他。
卻隻得知,自己哥哥名為燕鴻,早些年被提拔走了,已經不在這處小鎮上。
顧青連忙追問被提拔去了什麽地方,捕頭如實相告。
顧青追查到當初燕鴻呆過的城池之中,卻遇到了盜門同伴。
得知有著六扇門新一代捕神稱號的燕鴻,正在通緝他。
顧青如遭雷殛,心中一片茫然,不知這位燕鴻究竟是自己的兄長,還只是單純的重名。
.........
燕鴻經歷過一段時間的頹廢之後,便重新振作起來。
他絕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既然已經沒有辦法親手報仇,那便將目標放在尋找自己弟弟上面。
於是,燕鴻一邊對那聲名鵲起的盜聖進行追捕,一邊開始調查自己弟弟的蹤跡。
可惜,這並不像調查那群賊寇一般容易,根本毫無線索。
.........
顧青內心充滿了糾結,他有心想要尋找那位燕神捕問問清楚,又擔心自己盜聖的身份被對方發現。
就這樣,跟著同為盜門出身的師兄弟們,一路漂泊江湖。
時間,就這麽在一追一逃之中流逝。
在追查過程中,燕鴻一步步挖開了這盜門的神秘面紗。
不斷有盜門同伴落網,讓顧青更加不知所措。
燕鴻已坐實了自己下一任神捕的名號,同時也成了江湖黑道之中所有人敵視的目標。
直到有一天,燕鴻在追查一處盜門的秘密據點之時,身中埋伏,被偷襲重傷。
陰差陽錯之下,竟逃亡到了浮沉鎮的附近。
昏到在一座小村莊外,被人救回了家中。
這救他的,正是當年收養他的捕頭。
燕鴻在此處養傷一個多月,同時也聽到了捕頭說起,當初有一個與他相貌有三分相似的人,曾經前來詢問他的消息。
燕鴻心中一震,認定那人必是自己失散多年的胞弟!
同時也知道了自己弟弟現如今叫做顧青。
養好了傷勢的燕鴻,重出江湖,一邊調集整個六扇門的力量,針對盜門展開一系列行動。
一邊暗中調查關於顧青的消息。
隨著對盜門的瓦解,燕鴻也知道了關於盜門的更多信息。
同時有一份情報引起了他的注意力,那便是關於盜聖的真實身份。
盜聖與盜神、盜王並稱盜門的三大招牌,一直都是神秘的,無人知他們相貌如何,也沒有人知道他們叫什麽名字。
然而當盜聖的名字呈現在燕鴻面前的時候,他也難得的出現了錯愕的神情。
只因那名字,竟是叫做顧青!
原來,自己一直在追捕的盜聖,就是自己的親弟弟。
世事無常,也讓燕鴻產生一種被命運捉弄的感覺。
燕鴻本想加大力度,一定要找到弟弟的時候,江湖上卻再也沒有了關於盜聖的傳聞。
他竟就此消失在了江湖上。
.......
顧青很疲憊了,他的身體雖然疲憊,但他的心更疲憊。
他這一生,都在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如今他終於做了一次自己的決定,一個非常重大的決定。
這個決定讓他的光環不再耀眼,讓同為盜門的師兄弟唾棄。
但他還是毅然決然的這麽做了。
這個決定就是——退隱江湖!
塵事如潮人如水,隻歎江湖幾人回。
.........
十五年後的一個秋天。
今日是浮沉鎮燕家一族的忌日。
可惜曾經燕老爺子幫助過的人,已經消失無蹤,沒人為其前來掃墓。
秋風蕭瑟,萬物凋零。
燕老爺子的墳前已堆滿了枯黃的楓葉。
這時,一個身影由遠而近。
他在墳前站定,認認真真的三跪九叩之後,尋來一把掃帚,開始掃墓。
忽然,他的動作停了下來。
在他不遠處,有一個人站在那裡。
兩人凝視半晌,忽然相視而笑。
“你是顧青?”
“你是燕鴻?”
“你不是顧青。”
“你也不是燕鴻。”
“你是段鴻煊。”
“你是誓殺天。”
“不,你不是段鴻煊。”
“你也同樣不是誓殺天。”
“那你是誰?”
“你又是誰?”
“我是你。”
“我也是你。”
兩人邊說,邊向對方走去。
一直走到面前,仍未止步。
此時,周圍的一切都開始泛起波瀾。
天色也陰沉暗淡下來,烏雲滾滾,一道道雷蛇在其中翻湧。
天地似乎一瞬間進入了末世,呈現出一幅即將崩塌的景象。
兩人相撞,卻融為一體。
成為了一個人。
只見他轉過頭去,對一個方向笑了笑。
那個方向,此時正站著一個人,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
他笑罷,輕聲道:“我叫浮沉。”
..........
平沙谷內,風沙漫天。
趙權依舊端坐在岩石上,睜開目光看向對面的人。
他的臉上不知何時,已布滿了斑斑淚痕。
他也睜開了眼睛,目中綻露一道奇光。
他還是那個他,可他又不再是那個他了。
歷經千世輪回,兩個人格之間千世的恩怨糾纏。
竟仍舊沒有被磨滅神魂,反而在這精神世界之中,越來越緊密,越來越不可分割。
直至最後,兩道神魂融合在了一起。
催生出了一個全新的人格。
趙權本是想將誓殺天拉入精神世界,憑借千世的輪回,硬生生將他的神魂磨滅。
可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如此局面。
但其實,嚴格來說,趙權也算是達成了目的。
因為誓殺天與段鴻煊都已經死了。
現在他面前這一位,乃是全新的人格,一個有著誓殺天與段鴻煊所有記憶,卻又不是誓殺天和段鴻煊任何一個的人格。
他自稱浮沉。
對於浮沉的出現,趙權也分不清究竟是好還是壞。
但對於任務來說,趙權現在已經達到了完成的標準。
他剛剛檢查了一遍,系統已經為他顯示任務完成。
看樣子,雖然這具肉身並未陷入死亡狀態,就連神魂也融合成了新的人格。
但只要意義上的誓殺天死亡,他的任務便算是完成了。
趙權活動了一下筋骨,雖然只是一個看客,但現在回到現實世界,他也有種恍若隔了好多世的感覺。
浮沉沒有拭去面頰上的淚痕,只是注視著趙權。
“謝謝。”
趙權哈哈一笑。
“何去何從?”
浮沉目露思索。
另一邊,乾元真人上前:“趙施主,你總算清醒了。”
趙權從岩石上下來:“乾元真人,我於此地多久時間?”
他之所以這麽問,是因為他看出乾元真人與紫陽真人的傷勢,已經恢復了不少。
面色也轉好了許多。
不再如先前那般虛弱。
顯然他與浮沉共同經歷千世輪回,這現世之中的時間,也過去了不少時日。
乾元真人道:“距今已有一個月時間。”
趙權眉頭輕挑,沒想到竟已過去那麽久了。
豈不是說,靈雲子他們召集來的支援,應該也差不多來到了吧。
可趙權環顧四周,卻仍舊是他施展變天擊地精神大法之前的樣子。
並無那些人的蹤影。
或許是看出趙權所想,乾元真人道:“我看你與他似乎陷入一種極為微妙的精神博弈之中,所以將來援的各大派掌門與江湖高手,都安頓在了谷外。”
趙權了然,同時對乾元真人行了一禮:“多謝真人。”
誓殺天當初得罪的仇家太多,若沒有乾元真人阻攔,那些人恐怕會忍不住一擁而上,將浮沉這具肉身砍成稀巴爛。
而那時,誓殺天與段鴻煊的神魂還在精神世界裡輪回,沒有了肉身作為根基支撐,不知道會發生什麽異變。
而趙權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遭受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