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王廟外,這裡有一片開闊的空地,白天這裡多是一些售賣香燭的小販,但是因為夜晚少有人進十王廟,這些香燭攤已很難看到。
此刻最多的,是售賣糕點或者小玩意的手藝人,若說最熱鬧的,自然數靠近清水河的河燈攤位。
買河燈的都是一些小孩或女子,秀兒和薑小曇也是擠著上前,就好像那河燈不要錢似的。
周昂對放河燈沒什麽興趣,他站在稍遠的地方,目光看向了十王廟。
夜色與燈火的映照下,十王廟顯得有些詭異,此刻廟門大開,不過進出的人卻很少。
畢竟這裡供奉的都是地府鬼神,白日裡還好些,一到晚上自然人少。
周昂看了一眼秀兒和薑小曇,見兩人放河燈還有一會,便邁開腳步向十王廟走去。
剛一跨進廟門,周昂就感覺一股香火氣夾雜著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若是換了普通人恐怕直接心生畏懼。
周昂抬頭看向那殿閣上方,目光所及,望氣之術下大殿中並無氣運顯化,倒是兩側偏殿中有幾道氣運,應該是那些判官無常的。
十殿閻君不在,便是百姓如何供奉,這些雕像也不可能顯化氣運,而轉輪殿依舊運轉,那些判官也還各司其職,受了供奉這些雕像自然顯露出一些氣運。
周昂緩步走進十王殿中,這裡異常安靜,腳步聲也顯得格外明顯,配合這幽暗的大殿,還有幾分恐怖陰森的氣氛。
大殿之中十座雕像一字排開,雕像塑造的也是極其高大,每一個都足有一丈左右,這些雕像都是頭戴冕冠,身著冕服,像極了帝王打扮,只是那衣袍上描繪的不是龍紋,而是日月星辰和一些奇怪的圖案。
周昂抬頭,目光從每一個雕像臉上掃過,這十大閻君看起來都差不多,相貌雖有不同,但大體上又差別不大。
此刻周昂看著十殿閻君的雕像,又好像十殿閻君也在盯著周昂。
忽然,周昂聽到身後響起細微的腳步聲,接著他轉身看向殿外,只見一盞燈籠由遠而近,不知何人這個時候也來十王廟了。
周昂靜靜的站在殿中,此刻殿中漆黑幽暗,殿外之人似乎並沒有看到周昂。
很快那提著燈籠之人靠近十王殿,不過就在大殿前燈籠忽然右轉,那人沒有進入十王殿,而是去了右偏殿。
周昂在黑暗中上前了兩步,悄無聲息的看向了偏殿方向,此刻周昂神色陰沉,目光之中更滿是疑惑。
“一個活人身上怎麽會有如此重的陰氣,而且那氣息竟然與吳玉嬌屍身上殘留的一模一樣?”周昂也沒想到,會在這個地方再次見到與吳玉嬌屍身上一樣的氣息。
很快周昂就聽到,右偏殿之中發出一陣聲響,那聲音中還夾雜著碗筷碰撞的聲音,接著又好像有酒水倒入杯中的聲音。
“老陸啊,今日是十王廟會,想必你一定很忙,我帶來酒菜,咱們就在這偏殿之中一醉方休。”周昂向偏殿走去,才走出幾步就聽到偏殿中傳出一個男子的聲音。
周昂不動聲色的來到偏殿外,只見裡面一個身著藍衫的男子已經將酒菜擺在了一個判官雕像前,此刻正端著酒杯席地而坐,好像在敬那身著紅袍的黑面判官。
“兄台好雅興啊,竟然敢在夜深人靜時與這地府鬼神對飲。”周昂走到偏殿外,一副饒有興趣的樣子說道。
殿中男子聽到身後有人說話,也不見慌張,只是連忙放下酒杯,而後從容的起身看向周昂。
男子見周昂穿著氣度不俗,也是一臉含笑的主動施禮道:“在下朱爾旦,與陸判神交已久,若有驚擾到兄台,還望見諒。”
男子自稱朱爾旦,竟然說與那地府鬼神陸判神交已久,似乎他這樣與陸判對飲,也不是一兩次了。
“在下余三,一時興起走進了這十王廟,見到兄台如此雅興,便上前來了。”周昂微微回禮,卻沒有用真名,而是報了一個假名字。
朱爾旦神色從容,他見周昂穿著不俗,便知那余三之名是假的,不過他也故作不知,反而非常禮貌的說道:“相逢既是緣分,若兄台不嫌棄這地方簡陋,不嫌棄這薄酒冷菜,不妨三人對飲。”
“哦?兄台看得起我,在下恭敬不如從命。”周昂順水推舟,他也想弄明白朱爾旦身上那陰魂氣息是怎麽回事,便不客氣的坐在了朱爾旦身旁。
“這活人都怕鬼神,尤其這陸判更是威名赫赫,朱兄竟然一點不怕,當真世間奇人。”周昂席地而坐,開口便恭維起朱爾旦來。
朱爾旦見周昂恭維自己,依舊面帶微笑,而後不以為意的說道:“誒,這鬼也是人變的,神也是人成的,我以赤誠待鬼神,鬼神自然會以誠待我。再說這陸判雖然看起來凶神惡煞,可他也有豪爽的性情,我視他為友,又豈會在意他的身份?”
“好一個我以誠待鬼神,鬼神自然以誠待我。朱兄真是看得通透,你這才學見識,他日必將金榜題名。”周昂再次恭維,不過這恭維之中也有著幾分真心實意,至少朱爾旦剛才那番話,也不是一般人能說出來的。
“哪裡哪裡,余兄謬讚了,年初四月我才剛過府試,如今還只是個小小秀才,金榜題名為時尚早。”朱爾旦連忙謙虛的說道。
不過周昂注意到,他隻說金榜題名為時尚早,卻沒說自己考不上,看樣子他對自己很有信心。
要知道金榜題名便是進士,就算那些各省排名靠前的舉人,也沒人敢說自己肯定能金榜題名,而朱爾旦一個秀才卻有如此信心。
周昂端著酒杯敬了朱爾旦一下,到目前為止他在朱爾旦身上除了感受到那濃鬱的陰魂氣息,卻沒有其它的異常,而朱爾旦本身看起來也不像大奸大惡之徒。
“朱兄這樣,如何與陸判暢談?”周昂見氣氛合適,便玩笑般的問道。
朱爾旦一直在喝著酒,好像要把自己喝醉的樣子,此刻看起來也有些暈乎乎的,便隨口答道:“這醉了,夢中自然就見到了。”
周昂看到朱爾旦的樣子,估計他也是真快要醉了,便起身說道:“今日本是陪內子外出,恐她在外等候太久,在下就先告辭了,多謝朱兄盛情相邀。”
說完周昂起身便走了,此時朱爾旦已經醉的有些迷糊,便也隻含糊的回了幾句。
站在偏殿的屋簷下,周昂看著朱爾旦,此時已經能聽到朱爾旦的鼾聲, 應該是真的醉過去了,不過偏殿中沒有絲毫異常,那陸判塑像也一切正常。
周昂最後看了一眼陸判塑像,便直接轉身離開了,他估計就算朱爾旦真和陸判相識,自己在這陸判估計也不會出來。
離開十王廟,剛到廟門口周昂就看到薑小曇和秀兒,似乎兩人已經等了一會。
“呵呵,裡面遇到一個有趣的秀才,與他多說了幾句,你們玩的可還盡興?”周昂一臉笑意的問道,他知道以薑小曇的修為,肯定已經看到了十王廟中發生的一切。
薑小曇也好奇的看了一眼十王殿,不過她很快神色如常的說道:“我與妹妹商議明日一起逛街,我想今晚就讓她住在府上。”
“這好啊,府中本來就為秀兒留了一處院子,妹妹住在家裡,我這做哥哥的自然也是高興。”周昂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這種笑容確實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夜市漸漸散去,周昂三人也返回了伯爵府,不過還未到府門,周昂就看到管家周慎站在大門口不停的往外張望。
見到周昂回府,周慎快步上前,一路小跑的來到周昂身前。
“家主,左大人已在府中等候多時了。”周慎小聲的在周昂身邊說道。
“知道了,帶他來書房見我。”周昂聽到周慎的話,神色立刻變得嚴肅起來。
聽到周慎的話,薑小曇便很善解人意的對周昂說道:“你去忙吧,我替妹妹安排一下。”
周昂點了點,而後便徑直朝著書房而去,周慎口中的左大人,自然就是大理寺司直左千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