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周昂也不只是單純的閑逛,或者只是看看縣學縣獄這些地方。
他真正的目的,是要找尋縣城中那個身懷文氣的人。
雖然昨天夜裡周昂是在城西看見的那道文氣,但他以為只是那人恰巧出現在城西。
一開始周昂心中猜測,那道文氣或許是郭北縣學中某個先生的,所以他首先在縣學尋找。
如今縣學一無所獲,周昂自然將目標放在了城西的縣獄。
縣獄原本是關押罪犯的地方,這裡本就偏僻,附近也沒什麽人家。
遠遠的周昂就看到一排陰森的牆體,上面用寫著大大的獄字。
如今縣獄大門洞開,門口也沒了值守的獄卒,看樣子也荒廢許久。
走過縣獄的照壁,是一個不大的天井,這裡也是通往後面牢房的必經之路。
天井之中,一座石像依舊聳立,正是寓意明辨曲直,鎮壓奸邪的神獸獬豸。
這獬豸雕像幾乎是大寧朝每座監獄的標配,只是郭北縣這座看起來已經有些殘破了,就連獬豸頭頂獨有的那一根獨角,在這座雕像上也已經斷掉。
站在獬豸雕像前看了片刻,周昂繼續朝縣獄深處而去,越過一道厚實的木門,裡面立刻變得陰暗幽深,這裡就是原本關押犯人的地方了。
剛一進入其中,周昂便聞到一股刺鼻的霉味,即便這裡已經荒廢許久,這種氣味依舊沒有消散。
“這裡似乎也什麽都沒有啊!”黑暗之中薑小曇的聲音有些顫抖,似乎有些害怕了。
這一次周昂卻沒取笑她,而是下意識的上前一步,擋在了薑小曇身前。
下一刻,周昂發動了望氣之術。
陰森昏暗的牢房立刻變成了灰與白的世界,而在牢房的深處,一道青煙極為明顯。
“奇怪,這裡明明沒人,文氣又是從何而來?”周昂心中疑惑不已,隨即他繼續上前,想要看看這股文氣究竟來自什麽地方?
走過一間間的牢房,所有的房門都已打開,裡面一個人影也沒有。
直到來到牢房的盡頭,在一間牢房的牆角,周昂看到一堆枯草,而感應之中那道文氣就是從枯草之中散發出來的。
周昂靠近草堆,俯身將手探入其中,果然很快便摸到一個東西。
入手之後周昂發現,草堆之中竟然有塊玉佩,而那道文氣正是從玉佩上散發出來的。
“將文氣留於玉佩之上,還能經久不散,這玉佩的主人即便不是一位大儒,也是一位了不起的飽學之士。”周昂握著玉佩,就感覺那文氣能與懷中人字的浩然正氣呼應,知道這枚玉佩的主人絕非等閑之輩。
“公子發現了什麽?”薑小曇見周昂蹲在草堆邊久久沒有起身,便上前詢問道。
“一枚玉佩,上面還有幾個字!”周昂將玉佩翻轉著查看,在其中一面上看到了幾個文字。
“什麽字?”薑小曇好奇的問道。
“諸葛臥龍......”周昂說出四個字,聽起來像是一個名字。
“是名字嗎?公子聽說過這個人沒有?”薑小曇聞言也感覺是個名字,便繼續問道。
周昂心中默念著諸葛臥龍這個名字,腦海中不斷的思索,他隱約覺得好像聽過這個名字,但卻又想不起來。
“好像在哪裡見過,不過一時想不起來了。”周昂如實的說道,便將玉佩收入懷中。
而後兩人離開縣獄,這城中也沒什麽可看,便又返回了縣衙。
後宅書房之中,周昂還在認真的端詳著玉佩,他看著諸葛臥龍四個字,越來越覺得在哪裡見過了。
就在周昂和薑小曇返回縣衙不久,他們去過縣學和縣獄的事,也被馮良知道了。
不過無論是馮良還是楊武,對周昂的舉動都很是不解。
“看來咱們這位縣令很清閑嘛,那麽就給他找些事情做吧。”片刻之後馮良臉上露出一絲奸笑,大有深意的說道。
縣衙後宅,周昂忽然將玉佩收起,而後起身離開。
他直接來到了縣衙前院的文房之中,在一排卷宗前翻看了起來。
周昂之所以來這裡,是因為他終於想起來了,諸葛臥龍這麽名字,他似乎在縣衙的卷宗裡偶然看到過。
果然很快周昂就找到了諸葛臥龍的卷宗,將卷宗鋪在桌上,周昂認真的查看了起來。
只是當周昂看完卷宗之後,臉上的表情也是變得極為精彩。
因為在周昂看來,卷宗裡記載的這位諸葛臥龍,是個十足的倒霉蛋,但也算個奇才。
“這諸葛臥龍倒是個人才,雖未參與科舉取得功名,卻也算博學之士,可惜生不逢時!寫遊記無意泄露了朝廷機密,寫歷史被禦使彈劾借古諷今,注解兵法被人告發說煽動謀反,最後改寫名人傳記,卻遇到這名人失勢,最後被定為亂黨。這人一生大多數時間都在牢獄之中,也是世間少有了!”周昂將卷宗合上,對諸葛臥龍的一生也是覺得啼笑皆非。
“從卷宗上來看,以諸葛臥龍的年紀,應該尚在人世,他最後出現的地方就是縣衙大獄,不知現在身在何處?”周昂心中也生了愛才之心,諸葛臥龍雖然命運曲折離奇,但在周昂眼中一個能將文氣留在玉佩之中的人,絕對是個人才。
“咚......咚.......咚.......”就在周昂想著諸葛臥龍身在何處時,忽然一陣急促的擊鼓之聲響徹縣衙。
聽到鼓聲周昂神色一肅,立刻轉身向外走去。
剛走出文房,迎面就看到薑小曇小跑而來。
“公子,有人敲響了登聞鼓,不過我看那個馮良和楊武都在,他們還帶了一群百姓,恐怕來者不善啊!”薑小曇跑進周昂,便氣喘籲籲的說道。
“替我更衣!”周昂腳下不停,一邊走一邊說。
很快周昂便換好了官服,等他來到大堂之時,便已看到堂下站了數人,而堂外還有數十名圍觀的百姓翹首望著裡面。
周昂面色嚴肅的坐在縣令位置上,他看到馮良和楊武都分別站在大堂兩側,兩人或雙手攏袖,或環抱胸前,儼然一副看熱鬧的樣子。
而堂下此刻正跪著一個中年婦女,婦女跪伏在地,正掩面而泣。
“何人擊鼓?所謂何事?”周昂聲音沉穩,威嚴的聲音回蕩在大堂之中。
聽到周昂的聲音,堂下婦人停止了哭泣,而後對著周昂叩首,之後悲傷的說道:“民婦張王氏,還請縣尊老爺為民婦伸冤做主。”
“你有何冤情?”周昂繼續沉聲問道。
按照大寧律法,登聞鼓響,無論緣由,坐堂主官必須過問,鼓響便代表訴訟成立。
不過為了防止有人惡意擊鼓,坐堂主官還可查明緣由,若是無故擊鼓者,也能撤銷訴訟,並且對擊鼓者仗責三十。
所以一般非有大冤情,無人願意去擊登聞鼓。
因為定奪之權在坐堂主官手中,如果他不願意立案,隨便找個由頭就過去了,而擊鼓者還有承受三十仗責之刑。
“民婦相公張三,於三日前路過城北義莊,被義莊之中屍鬼所害,民婦要告那害人性命的屍鬼,請縣尊老爺做主!”張王氏再拜,不過口中說出的話卻是令人嘩然。
張王氏話音剛落,堂外圍觀人群便竊竊私語起來,而周昂的臉色也瞬間變得陰沉起來。
周昂的目光看向馮良,不用猜都知道,這個張王氏肯定是馮良安排的。
果然下一刻馮良上前一步,忽然一臉憤怒的指著張王氏呵斥道:“大膽刁婦,向來只聽說鬼害的,那裡有人告鬼的?你莫不是想要消遣縣尊?”
馮良表現得極為維護周昂,言外之意似乎也是要周昂拒絕立案。
可是馮良越是表現的如此熱心,周昂越知道這是馮良欲情故縱的把戲。
這可是周昂接到的第一個案子,而且還是敲響登聞鼓的案子,如果周昂找個理由拒絕立案,無疑有損他縣令的威信。
“民婦家中尚有雙目失明的婆婆,下有不滿八歲的小兒,如今丈夫被屍鬼所害,以後一家人再難過活,若縣尊老爺不能為亡夫昭雪,我一家孤兒寡母也只有不活了!”張王氏繼續哭泣著,還做出一副意欲輕生的樣子。
“馮縣丞,這義莊屍鬼是怎麽回事?”周昂暫時沒有理會張王氏,而是看向馮良問道。
馮良聞言微微側身,對著周昂躬身答道:“城北義莊本是供過往商客歇息暫住的地方,不過自三年前也荒廢了,後來不知何時義莊之中出現了一隻屍鬼,那屍鬼有些道行,手上已經沾了不少人命!”
義莊屍鬼在郭北縣並不是什麽秘密,而張三也不是第一個死在屍鬼手上的人。
看到眾人的表情,周昂知道張王氏沒有說謊,她之所以來縣衙告狀,應該是被馮良給利用了。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周昂,好奇這位新縣令會不會接這個史無前例的案子。
“縣尊大可以鬼怪之事不可查為由推脫掉的,那屍鬼道行不淺,尋常人根本無法制服,請縣尊三思!”此刻馮良靠近周昂,小說的對周昂說道,似乎真是在為周昂著想。
周昂看了一眼馮良,忽然抬起手中的驚堂木,重重的拍在了案上。
一聲驚堂木響,只聽周昂聲音洪亮的說道:“這個案子本官接了,張王氏你先回去,待本官擒了屍鬼,再做定奪!”
“民婦謝縣尊老爺!”張王氏感激的再次叩首,她原本也只是絕望悲憤之中被人竄說著來的縣衙,並沒有報多大希望。
馮良眼神之中閃過一抹得意之色,周昂既然當堂接了這案子,按規矩便要建立卷宗,這個案子如果一直不破,便是周昂仕途的一個汙點。
而且這還是周昂接的第一個案子,如果這都破不了,甚至會影響周昂的官位氣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