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遇而安。

　　隨機應變。

　　隨手而為。

　　這就是陸涯所謂的計劃。

　　他不會為了青鸞城的發展特地做什麽。

　　遇到虛鯤，便烤了虛鯤。

　　遇到范睨，便利用范睨。

　　遇到其他阿貓阿狗也一樣的隨機利用。

　　但他低估了白蓮宗在東浮城的影響力。

　　僅僅是當天晚上，便有超過一千仙人來到竹泉宗。

　　初到青鸞城，這些人還有些拘謹，擔心柳玄夜，擔心這個，擔心那個。

　　但很快就被悅來客棧裡撲鼻的香味吸引，乖乖掏仙晶，一口一個真香。

　　客棧裡，除了有陸涯的烤鯤肉，還有水煮鯤片，清燉鯤骨，鯤香肉絲……

　　袁洲的烹飪，雖然比陸涯還差了些許。

　　但有陸涯的調料，加上他不俗的廚藝，足以以假亂真，讓人很難分辨，只有仙宗以上才能分清其中的細微差別。

　　這些鯤肉料理價格還算合理，沒有賤賣跑量，也沒有奇貨可居，引得顧客絡繹不絕，甚至一度出現了排隊現象。

　　直至半夜，悅來客棧依舊是燈火通明。

　　整個青鸞城，就這麽一個營業的店家，卻無比火爆，看起來很不真實。

　　但就這麽真實的發生了！

　　當晚來的仙人，也不全是來消費的，大多是來觀望、瞻仰虛鯤的風采。

　　這可是禍害了東浮區一千多年，作孽無數，又傳說中極其美味的孽畜。

　　吃不起還看不起嗎?

　　客棧後的竹台周圍，再次圍滿了人群。

　　饒是仙人，站在巨鯤前的強烈震撼，與仙民並無二致，宛如螻蟻一般。

　　許久之後，有人問道:

　　“不對啊，我看客棧裡並無燒烤煙味，那我們吃的肉丁在哪烹飪的?”

　　這時候，便有本地仙民自豪的回答道:

　　“是在鯤腹中！”

　　“是我們宗陸長老在鯤腹中燒烤的哦！”

　　“陸長老?”

　　“陸長老你都不認識?”

　　“宗主道侶，青鸞城城主！”

　　“腹中烹飪?”

　　“一個凡人?”

　　“陸長老怎麽可能是凡人?”

　　“你們陸長老真的和柳宗主洞房了嗎?”

　　“那還有假?”

　　“婚典上，長老還親了宗主呢，我們都以為他死定了呢，結果屁事沒有，轉眼就抱回去洞房了。”

　　“我們現在的盼頭就是宗主生個小孩！”

　　“是因為有范長老的護身竹片嗎?”

　　“范長老是誰?”

　　“……”

　　類似的對話，在人群中不斷的發生著。

　　陸涯並沒有有意去控制言論。

　　沒有張揚，也沒有刻意掩蓋。

　　一切自由發展。

　　客人們很快就知道了鯤鵬兄弟的死因。

　　“柳宗主單殺了金鵬子?”

　　“陸長老從肚子裡生烹巨鯤?”

　　“是陸長老讓竹泉宗起死回生的?”

　　“和竹泉宗毫無關系?”

　　我信你個鬼！

　　肯定和竹泉宗有見不得人的交易！

　　真實往往比謊言更誇張，以至於人們寧願相信謊言。

　　仙人們大多猜測，陸涯可能是白蓮宗秘密培養的代理人，目的就是入贅竹泉宗，間接得到這塊風水寶地。

　　附近一些小門派的長老，也陸續拜訪了寧中子，送上賀禮，買好大量鯤肉打包，趁沒人注意的時候問道:

　　“寧師妹，

能不能透露下與白蓮宗合作的門路?”　　“別誤會，我門沒有建城計劃，就是想和白蓮宗談談合作鑄劍。”

　　寧中子隻好坦白。

　　“我們沒有和白蓮宗合作，發展青鸞城乃是本門陸長老的計劃。”

　　“哪個陸長老?”

　　“……”

　　……

　　一連三天，青鸞城的人流量沒有絲毫衰減的跡象，仍穩步攀升。

　　除了仙人，還湧入了前來消費權貴凡人，以及大量的閑散流民。

　　一時間，青鸞城名聲大噪。

　　有些對青鸞城感興趣的商家們，經過數日觀察，確認竹泉宗並無危險，白蓮宗也沒有站出來撇清關系，事情就不言而喻了。

　　第四天開始。

　　陸陸續續有商家登門，與寧中子談合作。

　　因為悅來客棧主打酒水美食，所以首批來的商家都是其它買賣。

　　有賣山寨靈器、仙劍的，有賣農藥仙肥的，有小醫館，算命的……

　　因為是初期，按陸涯的意思，只要不違反仙庭仙律，來者不拒。

　　其中，甚至還有賭坊和風月場所！

　　寧中子特地要求——

　　賭坊必須限注。

　　風月場所也只能賣藝陪酒，不能賣身。

　　還有藥店也不能賣能使人上癮的丹藥。

　　青鸞城杜絕黃賭毒！

　　因為初期租金不高，隻短短兩天時間，除悅來客棧外的三十套店鋪，就全部租出去了。

　　這些商家主打價格低廉的仙家產品，又有虛鯤的吸引，在第七天的時候，青鸞城每天接待的顧客便已超過了萬人。

　　其中一半都是仙人！

　　短短十日，青鸞城的商業氣氛就起來了，連帶著本地的種植業、養殖業迅速擴大，使得整個浮空山一片欣欣向榮。

　　……

　　十日後。

　　在山上鹹魚了十天的陸涯，又有些疲憊了。

　　天天睡覺，釣魚，溫泉，泡妞，飲酒，鹹魚的生活就是這麽枯燥且無聊。

　　尤其與柳玄夜的例行雙休，柳玄夜倒是快樂了，仙台日日變得溫潤穩固，劍道天天有了突破感悟。

　　陸涯卻苦不堪言，次次都是腰酸背痛腿抽筋，不過小白臉都這樣，莫得辦法，也沒什麽可抱怨的。

　　是時候下山檢驗一下建城的成果了，或許能找到意想不到的樂子。

　　長長伸了個懶腰，陸涯一步跨出，下山了。

　　十日不見，山下的麥田谷地裡的秧苗都一尺多高了，連牧場也擴大許多。

　　仙民們見到陸涯，態度比以前更加熱烈了。

　　“陸長老，辛苦了。”

　　“陸長老，我家韭菜長得老高了，要不要割一點帶回去?”

　　“陸長老，河裡的生蠔肥美的很，您帶點回去。”

　　“陸長老，我給您加點枸杞。”

　　“回頭再說。”

　　陸涯心想，我辛苦是辛苦，但不是你們想象的那種辛苦。

　　至青鸞城。

　　望著眼前摩肩繼踵、人聲鼎沸的小城，陸涯徹底傻眼了。

　　這是到東浮城了?

　　大大小小的靈獸坐騎和飛行仙器，在空中拖曳出幽亮的光芒，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緩緩停落在悅來客棧前的廣場上。

　　寬闊的單邊街道上熙熙攘攘，車水馬龍。

　　靈器鋪子的店員們當街吆喝著，配合絢麗的光影法術，帶來各種促銷打折的開店钜惠。

　　客棧閣樓上的酒肆裡仙光搖曳，依稀傳出仙客與歌妓們的歡聲笑語和沁人靈脾的酒香。

　　拍賣行外驚聲四起，議論紛紛，每成交一次屋頂銅鈴便搖響一次，悅耳仙音響徹全城。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在崖邊擺地攤的販夫走卒。

　　諸如販賣狗皮升仙丹的江湖騙子，給仙劍、靈器貼靈膜的手工仙匠，打扮成隱世高人的算命仙人，抑或是編排仙人軼事的說書人……

　　走在熱鬧街上，陸涯有些恍惚。

　　感覺不是過去十天，而是十年。

　　這真是我隨手策劃的青鸞城麽?

　　感覺有點夢幻。

　　這樣想著，陸涯走到一個熱鬧的鋪前，碩大的牌匾上書——

　　萬花樓。

　　只聽樓上推杯換盞，鶯鶯燕燕，還有各種弦音簫音傳出。

　　這麽快就有風月場所了?

　　青鸞城沒白建！

　　盡管寧中子早就跟他說過，青鸞城的風月場所必須合法經營，只能賣藝，不能賣身。

　　但進去喝喝小酒，看看美女，聽聽小曲，也是很愜意的。

　　已婚男人也要找點樂子嘛。

　　陸涯正要抬腳進去，忽有一道豐盈飄逸的身影橫在身前。

　　那溫柔明媚的眼波裡，微微有些黑暗的細絲在不斷凝結。

　　“怎麽，宗主冷落師兄了?”

　　正是寧中子。

　　陸涯忽有種被捉奸在床的羞愧感，連忙順著台階走下去。

　　“你知道，宗主一向清冷。”

　　眸子裡的黑絲驀然消散，寧中子竟忽然有些憐惜陸涯了。

　　“我回頭自會好好說她，這種地方你就別去了，都是些胭脂俗粉，不適合師兄這等高人。”

　　“胭脂俗粉中也有點藝術成分的。”

　　“嗯?”

　　“……”

　　陸涯寧被中子一個嗯鎮住，不敢再說什麽，隻得與師姐一起隨便逛逛街。

　　不能與仙女們探討藝術，陸涯感覺周圍的熱鬧聲音頓時變得刺耳起來了。

　　正如魯迅所言，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陸涯隻覺得他們吵鬧。

　　如此一來，這青鸞城不白建了嗎?

　　瞥了眼身旁的豐盈俏影，陸涯直搖頭。

　　這個女人……

　　留不得啊！

　　走了許久，寧中子忽然有些感懷。

　　“一個月前，竹泉宗死氣沉沉，就快要被撤宗了，想不到轉眼竟發展成這般模樣，仙庭故意刁難我們的一年任務，一個月便完成了。”

　　陸涯茫然的點著頭，心思都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再接再厲。”

　　寧中子忽然停步，明媚的眸子直勾勾的盯著陸涯。

　　“引動獸潮，狩獵虛鯤，利用范睨……這一切都在師兄的計劃中嗎?”

　　雖然陸涯對此毫無計劃，但你誇我我還能否認嗎?

　　“咳咳，只是一點微小的貢獻。”

　　正在這時——

　　大街上人群驚擾，紛紛避讓。

　　一個屁大的蘿莉騎著丈高的吊眼巨虎，在大街上橫衝直撞。

　　一個急刹停在了寧中子身前。

　　“奶媽不好了，酒狐大人在賭坊裡把褲子都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