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浮城。
東浮仙庭早早的舉辦了盛大的年會。
李無邪在年會上發表了重要的講話,面對三千余名仙庭執事,總結過去,展望未來。
他表面意氣風發,內心卻有些憂慮,他隱隱有種直覺,陸涯總有一天會毀了東浮城。
年會散去,偌大的邢天閣,只剩下幾十名護庭執事在值班。
其余人休假三日,就連黑石這濃眉大眼的家夥,都在踏鴻子的陪同下,前去極雲之海度假去了。
夕陽微醺,晚風吹拂。
李無邪左手捧著茶壺,右手負在身後,凜然站在邢天閣頂,一身白色的祥雲袍在風中簌簌作響。
望著天穹上層巒疊嶂的雲,他意識到,山頂的風景他這輩子可能看不到了。
他只是有些想念李七月。
他想立即去青鸞城,可這麽早就跑過去又顯得太急切,太唐突,太孤獨了……
他只能乾等著。
正在這時!
身後的七劍傳送陣法,驀的光華流轉,發出一道空間震蕩的曠然仙音。
光幕中緩緩走出三人。
皆穿著南州仙庭的白金祥雲袍子。
為首的是一個子很高的中年男人。
身材消瘦,卻筆挺有力,一襲飄然的白金大氅彰顯了他的實力和地位。
半步仙皇!
李無邪大概猜到來人的身份,也猜到了對方的來意,轉身,皺眉問道。
“歐陽護裁?”
盡管李無邪見領導並未作揖,但歐陽龍城還是反手抱拳,客套的說道:
“李執首不必拘禮,總執首有急事托在下來辦,適逢新年,有所叨擾。”
“無妨。”
李無邪隨即將三人引入執首房,粗略講述了陸涯的裁決前後發生的事。
同時也將陸涯和柳玄夜的事情,做了個簡短的、象征性的匯報。
盡管只是輕描淡寫,歐陽龍城仍聽的瞠目結舌。
“竹泉宗宗主柳玄夜,青鸞城城主陸涯……這二人惹出這麽了多驚天動地的事情,南州仙庭居然一無所知?”
李無邪道:
“想必是被彩雲仙庭壓下去了。”
“彩雲仙庭……”
想起彩雲仙庭某個朱神家的人,歐陽龍城立即噤聲,沒再展開。
話鋒一轉,他的聲音陡然嚴肅起來。
“你可知,正是陸涯柳玄夜這二人,在某位隱世高人的幫助下,直接空襲了整個南皇城,包括我在內的一億城民全部被靈壓摁在地上,隻為殺七位裁決使。”
“什麽!”
李無邪驀的一驚,哪怕歐陽龍城隱瞞了三人行的事,單單隔著十萬裡襲擊南皇城這件事,也足以讓他震驚。
那可是南皇城,仙庭直屬駐地,七分之一仙域的總府!
李無邪想象過陸涯目無法紀,但真沒想象這家夥簡直無法無天。
他想象過陸涯的實力可能超過了一般仙皇,但沒想到陸涯竟隔著這麽遠手撕南皇城的蒼穹大陣!
“你是說,總執首和南皇大人都被打敗了?”
“廢話,事發時,總執首和南皇大人都在外剿賊,否則南皇城還會這般狼狽?”
歐陽龍城心中慶幸二位大人事發時不在城中,嘴上卻不慫,氣勢很足。
“這件事是機密,我告訴你,但你不能外傳,還有,你最好把這位柳宗主和陸城主的所有隱秘之事都告訴我,包括他們的背景,可能熟識的高人……”
李無邪搖了搖頭。
“如果你說的以共鳴之力手撕蒼穹大陣,那就沒有隱秘了,是陸涯本人乾的。”
“什麽?”
“以我所知的仙界,能以仙君之力破我仙帝共鳴劍,隻此一人。”
歐陽龍城驀的一驚。
“他人在哪!”
李無邪感覺來者不善,或許此人只是前來探路,傳說中十一人中的某一人很快就來了。
“陸城主回青鸞城過年了。”
歐陽龍城氣色一柔。
“李執首可否引薦一下?還有……這位陸前輩喜歡什麽?我應該帶點什麽禮物?”
李無邪:
“……”
……
小竹泉山。
夕陽闌珊,隻留下最後一抹紅光,好在有搖曳的篝火,劍坪亮如白晝。
遠處的鞭炮聲漸漸停歇,絢爛的煙花在青鸞城的上空綻開,此起彼伏。
陸涯盤膝坐在柔軟的蒲席上,和七個女人、小孩,圍在篝火與大鍋前。
中間是一個超大的竹墊,上面用大盤子盛滿了海鮮,堆成小山一樣高。
珍饈美味如山海,良辰美景情難卻。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陸涯既能品嘗眾仙女們的甜,也能品嘗海鮮的鹹。
甜與鹹,不必爭。
我全都要!
櫻兔仙乖巧的坐在寧中子身側後方。
望著眼前的珍饈美味,想想這些年在獸巢之森的陰暗生活,心生感激,又覺得自己一個普普通通的獸仙,何德何能出現在這種級別的場面。
越是這樣想,她就愈加的乖巧,拘謹,挺胸坐的筆直,生怕做錯了什麽,說錯了什麽。
“城主大人,年夜飯後,希望請您能去青鸞城發表新年祝辭,八萬城民都在等著您呢。”
陸涯猛瞪了她一眼。
嚇得她直打哆嗦,哆嗦,卻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仿佛只有盡職盡責,自己才能配的上眼前的美味招待。
陸涯道:
“你有給我準備演講稿嗎?”
櫻兔仙咬咬牙。
“沒……沒有。”
陸涯心想,這小兔子倒有點師姐的風范。
寧中子護著櫻兔仙道:
“師兄愛民如子,還請以真情待之,又沒人要求你說什麽,你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不必當做是負擔。”
陸涯無奈點頭。
“哦,好吧,我盡量。”
寧中子端莊坐著,她的打扮,表情,衣著,都嚴正到極點,儼然一副家長的樣子。
火光映照著她愈發年輕的秀臉,晚風拂動著根根青絲,嚴肅中,又顯出一絲柔媚。
她慶幸、感激陸涯來到竹泉宗,為浮空山帶來新生,為所有人帶來了幸福和溫暖。
但她又為柳玄夜即將離去而悲傷,三千年了,這是柳玄夜在竹泉宗最後一個新年……
她百感交集。
然而柳玄夜卻毫無離別的覺悟,親密、自然的靠在陸涯身邊。
經過極雲之海的幾日相處,似乎已經完全適應了人妻的感覺。
她漸漸明白陸涯為何那般淡定,悠閑,哪怕自己即將要以孕身離開,他也根本不在乎的樣子。
他已經強到隔著千萬裡也能保障孩子安全的境界,甚至只要他想,不管自己在哪他都能找到……
這讓她有些慵懶的伏在陸涯肩頭,一點離別的悲壯也沒有了。
靜伏在陸涯肩上,她能清晰的聽到他那平凡到極致的心跳聲,能感知到他滿腦子的養生思想。
或許,自己的計劃對他來說只是一個小小的試煉而已。
但對自己而言,這是畢生的目標,是一趟無比艱難的旅程,不可能因為夫君強大就掉以輕心。
愈是如此,她便愈珍惜現在的時光,這之後,她不可能再有這般閑情逸致了。
還有師姐,暮雨霏霏,同窗小狐狸……
她終於體會到仙人的快樂也很美好。
在陸涯和柳玄夜對面。
酒狐仙雙手抱胸,擰著細眉,豎著狐耳,盯著陸涯與柳玄夜的親密模樣,有種被虐了狗的感覺。
暮雨霏霏坐在她的雙肩,一邊一個。
手抓著酒狐仙的兩隻狐耳,四隻圓乎乎的小胖腿前後甩著,肉呼呼的腳後跟磕在酒狐仙胸口上。
早已饞哭的口水一滴滴流到雪壑中……
陸涯沒眼再看下去,忙道:
“時間不早了,開吃吧。”
就在眾人要開飯的時候,酒狐仙忽然道:
“不行,這般美味的海鮮,沒有好酒相配怎麽合適呢?陸涯,快給我一萬仙晶,我去買一壇好酒來。”
“你?”
陸涯微微皺眉,莫名的看向了東邊。
夕光盡處。
四個人影踏空而來,其中一人是李無邪。
陸涯意味深長道:
“我猜有人會送酒的。”
寧中子也跟著轉首看去,柳眉驀皺。
“那是……”
不多時。
李無邪領著歐陽龍城幾人,來到了小竹泉山。
歐陽龍城不敢輕易踏足,隔著數丈懸空立著。
李無邪本可以隨便上山,不過歐陽龍城好歹職介比他高兩級,歐陽龍城恭敬立著,他自然也不好太隨便。
便給陸涯遠遠介紹道:
“這位是南州仙庭第一護裁隊的歐陽龍城,特來拜見陸城主。”
歐陽龍城直盯著石坪上的篝火,感覺很奇怪。
眼前的男人看不出一點修為,連一絲強者的氣質都沒有,就是個比較淡泊的青年。
旁邊的幾位女子倒是各有姿色。
這位陸城主難道也是與臨江總執一樣,吟風弄月之輩,不過品味似乎比總執大人好!
尤其是青年身旁的女子,身姿容貌簡直驚為天人,和其余人的畫風完全不一樣,仿佛是神仙畫卷裡走出的神女,氣質看似幽幽懶懶,卻似有霸氣內斂。
但她的修為意外只有九星仙尊……
九星仙尊!
難道籠罩南皇城的靈壓,正是來自此女?
是冥神嗎!
除此之外,歐陽龍城還發現,六女子中竟還有三位獸仙與一位半獸仙……
等等,這位狐人半獸仙,好像在哪見過。
那位大人的女兒?
這是什麽陣容啊!
這位陸城主到底什麽來頭,竟能征服這麽多地位尊貴的神仙女子?
歐陽龍城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這才發現,那堆成小山的海鮮居然全部是逆螺旋海鮮——這種東西就算在通神之地也是禁止垂釣的!
而且這美味……未免太誇張了,靈潤撲鼻,鮮香四溢,讓人難以把持。
或許,今晚自己有口服了。
這樣想著,歐陽龍城恭敬作揖道:
“晚輩歐陽龍城,代南州仙庭總執首,仙皇,臨江子,向陸前輩問好。”
陸涯抓著一根宛如小臂粗的蟹腿,沒看歐陽龍城一眼。
“哦,那時候放紫龍的就是你啊。”
歐陽龍城忽然想起一度被血影巨手支配的恐懼。
這種恐懼與眼前的男子重合起來,雖然仍不敢相信,但事實擺在眼前,使他一瞬間慌亂起來。
“正、正是晚輩。”
陸涯這才悠悠轉過頭來,看著他。
“你是來調查我的吧?”
“晚輩不敢!”
見陸涯身邊美食、美女都不缺,歐陽龍城忙取出一副來自臨江子的親筆墨寶,遠遠奉給陸涯。
“這副江山社稷圖是總執首大人的一點點心意。”
“江山社稷圖?格局不小啊。”
陸涯頗感興趣,當面打開了畫卷。
有種看仙界版清明上河圖的感覺!
“是他本人畫的嗎?倒是有點水平,這幅畫應該蠻值錢的,我先收著。”
歐陽龍城:
“……”
李無邪:
“……”
雖然是柳玄夜將來的敵人,但陸涯見這人挺上道,沒準備再為難他。
“你是想來聽我故事的吧?”
歐陽龍城心下一喜。
“晚輩願聞其詳。”
陸涯點點頭,笑道:
“我有故事,你有酒嗎?”
歐陽龍城一愣神,忙說道:
“鄙人不善飲酒,身上只有一壇別人送的飛天仙台,不知能不能入前輩的法眼。”
“飛天仙台!”
酒狐仙狐眸一亮。
飛天仙台陸涯並不陌生,這就在遊戲裡要十萬仙晶一小壇。
陸涯也買來喝過,漲了不少經驗值和天賦點,據說味道逆天,但在遊戲裡他也嘗不出味道。
遂接過紅壇,開壇抿了一口,嗯……確實美味,就算自己親自釀造,也很難比這味道好太多。
陸涯知道這酒就是仙人也會醉的,如果老婆師姐騷狐狸都喝醉了,自己很難啊……
“你是仙庭高層?”
陸涯認真的問道。
歐陽龍城不知何意。
“不敢當。”
陸涯點點頭,瞬間對新年祝辭之事有了計劃。
“不錯不錯,你的心意我領了,李執首先帶歐陽大人去城裡逛逛,我晚上會過去的。”
“嗯?”
歐陽驀的一愣,望著堆積成山的逆螺旋海鮮,有些失望,半晌才道:
“晚輩自會恭候。”
四人臨行前,寧中子起身端了一大盤螃蟹和大蝦,送給李無邪。
“這點送給小七。”
“多謝。”
……
“酒有了,我們繼續。”
李無邪四人走後,陸涯像沒事人一樣道。
寧中子尋常並不飲酒,但今夜是特例,於是拿來了七隻大碗,全部滿上飛天仙台。
端起酒杯,寧中子仍感覺有些夢幻。
不到兩個月時間,浮空山從冷冷清清到現在惹人鬧鬧,連仙庭高層都來送禮拜賀……
一切都是師兄的功勞。
“我們為新年祈願吧。”
櫻兔仙自告奮勇說道。
說完眾人沉默了……
新年祈願,是仙界年輕一輩的新習俗。
據說只有勇敢說出的願望才可能實現, 祈願者為了面子,至少也會竭盡全力的去努力,到時候就算不能實現,起碼也能有所收獲。
或是童言無忌,或是饞的等不及了,暮雨霏霏帶頭祈願道:
“我們希望天天都有好吃的!”
熊孩子的願望就是這麽樸實無華!
櫻兔仙這才松了口氣,舉手跟道:
“我希望仙界所有的獸仙,都能和我一樣,在青鸞城過上幸福的生活。”
酒狐仙低首想起了母親,但她並未提及,隻盯著陸涯,隨口道:
“我希望渣男都死絕。”
陸涯:
“……”
師姐搖頭,柔柔一笑,端著酒碗道:
“我希望竹泉宗永遠能像今夜一樣。”
這時候,所有人都在看著柳玄夜,無比期待、又有些害怕她的願望。
柳玄夜笑笑,象征性的舉起酒碗道:
“我希望整個世界都像竹泉宗一樣。”
眾人松了口氣,這才意識到陸涯還沒祈願。
因為她們會下意識的覺得:你還用祈願嗎?
陸涯有些尷尬,正聲道:
“什麽天天吃肉永遠幸福渣男死絕世界和平……你們這些願望都太難實現了,我許一個簡單的願望吧。”
這樣說著,陸涯苦思冥想,忽然鴻願一動。
“我希望我的寶寶別太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