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需要大越拖住東鳥,僅此而已。
並不樂見大越因為並吞東鳥而崛起。
最好兩邊一直互耗,耗到精疲力竭。
待北周騰出手,再來一個摧枯拉朽。
然而,造成兩國互耗的局面和維持此等局面,需要精準的判斷和果斷的決策。
畢竟強弱之勢,往往僅差之於毫厘。
北周與大越相隔太遠,但凡差之毫厘,一定謬以千裡。
這就需要一個熟悉情況的高明人物,就近主持局面。
柴興聽從風沙的建議,不僅同意進授周峰,甚至還加碼。
同時以“不征之國”為香餌,誘惑雲虛,使風沙願意出手幫他撐起這個大局。
以期達成他的戰略目的。
這完全符合風沙的利益,沒有不賣力的道理。
何況還對辰流有利。雲虛受益,他同樣得利。
所以,張星火的推測一點都沒錯。
如果劉公子英明神武,雄才大略,有能力讓大越倚靠並吞東鳥而坐大。
那麽,風沙絕不可能讓這位劉公子活著回國。
相比劉公子的行為,他更關心這份荒唐暴虐是不是人家故意裝出來的。
果真如此,劉公子將是一位非常可怕的對手。
殺人劫質桉一出,知情人無不義憤填膺。
唯有風沙感到安心。
這位劉公子,他不僅保定了,更打算設法助其盡快繼位。
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想敲打一下,再看看劉公子的反應。
又不想敲打過頭,不小心把人給搞死了。
李含章這個從不逾矩的傻小子,自然是非常合適的人選。
衝在最前面的李含章,恐怕做夢都想不到背後的水有多深。
張星火同樣不清楚細節,卻朦朦朧朧地看清了大概的輪廓。
所以,任憑風沙恐嚇誘導,根本無法影響張星火的判斷。
你可以哄騙一個瞎子,把一根大象的尾巴硬生生說成蛇。
指著這根尾巴說是一條蛇,無法哄騙一個眼明心亮的人。
說破大天都沒用。
張星火顯然就是個眼明心亮的人。
這種人通常很好用,但是很難收服。
偏偏張星火有個致命的軟肋,那就是他私通庶母。
這個軟肋就在風沙的手邊,很容易拿捏。
所以張星火越厲害,風沙越高興。
打算推張星火一把,讓張星火跟絕先生來一次短兵相接。
這小子到底什麽成色,一試便知。
當然,他要跟在後面壓陣保底。
就算張星火輸了,那也不能大敗虧輸。
如果贏了,那他就賺到了一位可以跟絕先生放對的軍師。
做夢都能笑醒。
……
李含章帶人抓捕的時候,絕先生人在聽濤閣,全程看著,臉色很難看。
這裡是他在江城的秘密駐點,多次會見過周峰和朗州軍的密使解文表。
劉公子突然跑來這裡,李含章隨之來抓人,不由得絕先生不浮想聯翩。
高度懷疑這是風沙的手筆,故意抓給他看的。
說是威懾,風沙並沒有明著來。
說不是威懾,連他自己都不信。
總之,人家搞個似似而非,他也只能半信半疑。
不上不下地吊在半空,難受得要命。
這隻小狐狸,確實難纏得要命。
絕先生忽然揚起眉毛,定神打量幾眼,問道:“現在說話那女人是誰?”
“江陵巡防署的高副主事,據說是中平宗室,當今高王最疼愛的堂妹。”
一個文士打扮的儒雅中年人介紹道:“此來專為調查蓮花渡私鹽桉,最近沒少幫李含章平事。我查過了,一切屬實。”
他晉升江城朱雀主事不久,結果碰上了神仙打架,別提多頭疼腦熱了。
嘴角都冒出一串小泡,可見最近多麽上火。
“屬實?屬實個屁!什麽副主事,什麽中平宗室,她分明是風使君的人!”
盡管絕先生跟風沙不對付,但是他必須尊重玄武觀風使,還是一口一個風使君。
如今臉都青了,怒道:“她一直在江陵主持中平事務,近期才被召回好不好。”
之前他坐鎮君山,跟繪影鬥法,繪影哪是他的對手,大敗虧輸。
因此見過繪影一面,盡管繪影的妝容裝扮大變模樣,他還是一眼認了出來。
中年文士被罵得一腦門子冷汗,結巴道:“這是屬下的疏失……”
中平早就是風使君的地盤,東鳥四靈無人不知。
江陵來人,恐怕多少會跟風使君有點關系。
所以他僅是潦草湖弄,根本不敢深入調查。
現在一經確實,他反而倍感慶幸,幸虧他膽子小,沒敢……
絕先生打斷道:“你沒對她動什麽手腳吧?”
李含章擺明是風沙扔出來的陷阱,他本來不想碰。
然而在其他地方多方試探,皆無回應。
也就只能一點點往李含章的身邊挪手。
現在看來,他的謹慎是對的,風沙果然設好了埋伏。
伸手太快,鐵定被砍。
繪影就是那砍手的劍。
“沒有沒有。僅是通過江城客舍的衛士,留意她的出入、見過什麽人之類。”
中年文士慌忙解釋道:“都很側面,不會打草驚蛇。”
心道要不是你逼我,打死我也不敢跟風使君做對啊!
絕先生是他的老上司,更是頂頭上司,風使君是北周的觀風使。
縣官不如現管,他只能選邊,那也不敢主動往坑裡跳。
都是絕先生推一步,他才往前挪一步,甚至不到一步。
絕先生哼哼兩聲,又努嘴問道:“那個女人又是誰?”
中年文士順著他下巴的方向轉去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道:“江城巡防署的一名女步快,新到不久就被巡防署的許主事派給李含章當副手……”
絕先生再度打斷:“新到不久?”
他通常不會管太細的事,否則累死也忙不過來。
下達命令之後,自有手下負責實施。
具體辦事的人跟他隔著好幾層呢!
具體情況,並不清楚。
中年文士使勁點頭:“新到這點,確實值得懷疑,所以屬下讓人仔細調查過,來歷身份很乾淨,最關鍵帶著一個年幼的女兒,被許主事帶回家,擺明扣作人質。”
其實這些事他也不可能親力親為,頂多決定方向,手下負責派人調查核實。
歸總之後,再匯報給他,以供備詢。
絕先生唔了一聲,問道:“你確定是親生女兒嗎?”
如果是風沙的人,應該不會帶這麽個拖油瓶,太容易讓人拿住,甚至反水。
也不太可能這麽堂而皇之地派到李含章的身邊,實在太扎眼。
所以,只要確定這是一對親母女,那麽此女應該跟風沙無關。
中年文士打起精神道:“此女在江城並不止一個親戚,都是落地生根的本地人,與此女常年往來,幾乎沒有斷過聯系。屬下仔細核查過,應該可以確認。”
正因為此女實在不太可能是風使君的人,所以他才敢讓人放開了查。
相關情況,比較清楚。
絕先生稍稍展顏,又問道:“你對她有什麽安排?”
中年文士道:“兩方面,一是從她親戚入手,一是從許主事家裡入手,兩手齊頭並進,已經多有斬獲。因為您吩咐不準輕舉妄動,所以僅是備而不用,沒有動作。”
絕先生沉吟道:“你要防止風使君橫插一手。”
他不會去管手下到底怎麽乾,他只要結果。
所以根本不過問具體細節,因為他不關心。
“您盡管放心,屬下安排好了,設了埋伏。”
中年文士自信滿滿地道:“不怕沒人來,就怕人不來。”
他不敢對風沙伸手,那是因為犯上。
犯上在四靈可是重罪。
卻不怕風沙對他伸手,因為他有他的職權,風沙插手那是越權。
越權在四靈也並非輕罪。
“那就好。對這個女人,加快點速度,免得夜長夢多。”
絕先生斟酌道:“控制之後,你要第一時間告訴我,我來決定下一步怎麽辦。”
他相信風沙跟他一樣,沒功夫管這麽底層的人和事,頂多對李含章有所留意。
如果能通過此女廢了李含章,短時間內,風沙很難找到第二把劍,仗之削砍東鳥朱雀於三河幫的伏樁。
他可以趁機翻盤,扭轉頹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