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波瀾不驚的從指縫溜走,它走得很慢,但又很快,毫無聲息。
二零一三年盛夏,又是一年畢業季,舒夭初二,舒悅初三。
“悅悅,準考證和身份證、筆都準備好了嗎?”吳曼貞著急的在客廳踱來踱去。
“媽,我都準備好了,你就別擔心了。明天是我考試,怎麽弄得像是你要去考試一樣?”舒悅起身,把吳曼貞拉到沙發上坐下,給她喂一塊蘋果,安慰道:“別擔心,就是中考而已,你女兒我沒問題的。”
“怎麽能不擔心,你這是第一次參加這麽大規模的考試,要重視。”說著,吳曼貞起身往舒悅的臥室走去。
舒悅趕忙跟在她身後,“媽,你幹嘛呢?”
“我在幫你檢查檢查,萬一忘記帶了什麽東西呢?”
舒夭一打開門看見的就是母女兩人慌忙的進房間,她沒往心裡去,畢竟,在舒悅的事上,吳曼貞一直都是如此。謹小慎微,無微不至。
舒夭把書包放回房間,就去了奶奶的房間。房門沒鎖,她直接進去了,但是沒人在裡頭。她目光鎖在床頭邊的紅木櫃子上,櫃子上的花紋依稀還可以辨別出來,是木棉花。
從小,就聽奶奶說起這櫃子的來歷,看著那櫃子,仿佛自己看到了很多年前一對戀人難舍難分的局面。
舒夭掩門,走去客廳。
經過舒悅門前時,聽見她房內有聲音,舒夭趴在門上偷聽。
“我都說了準備好了,你就是不放心。”舒悅抱怨道
“行,現在放心了。”吳曼貞摸著舒悅的腦袋,溫柔的問道。
“餓了沒,媽去給你做好吃的。”
舒夭很快的撤離,往客廳走去。門一開,吳曼貞看見是舒夭,問了句:“今天怎麽這麽晚才回來?怎麽最近周末你都回來這麽晚?”
“哦,要會考了,就在學校多帶了一會複習功課,所以就有點晚了。”舒夭沒有回吳曼貞最後一個問題,本來打算去客廳的她,改了方向直接回了臥室。
舒悅在她背後翻了一個白眼,怪氣的說道:“會考哪用費這麽大的心思,怕不是早戀了,所以每次都回來晚了吧,我上次就看見……”
吳曼貞趕忙捂住舒悅的嘴,不讓她繼續說,小聲的呵斥:“行了你,有你這麽說你妹妹的嗎?”
“我說的又沒錯,她最近和她們班一個男生走的很近,叫言……言飛來著。”舒悅挽著吳曼貞的手,撒嬌道:“媽,你要管管她,萬一她真的早戀,說出去對我們家的名聲不好。”
吳曼貞漫不經心的切著西紅柿,小聲說:“舒家的名聲早就被你爸敗完了,現在就是一灘爛泥。”
“什麽爛泥?”舒悅啃著西紅柿,低頭去看她切西紅柿。吳曼貞沒有回答。
過了許久,舒夭聽著門外好像沒有什麽聲響了,她下床,向陽台走去,整個人懶懶的靠在欄杆上。
夕陽將天空染成金黃色,被樹枝切割的陽光灑落在地面上,熠熠生輝,暮色漸漸襲來。遠處的大海還不停歇,波濤洶湧的海浪拍打著岸邊的礁石。
“夭夭,吃飯了。”舒奶奶打開房門,看見舒夭又看著大海。
她每次一回家,總要在陽台待許久,要麽待到困倦來襲,要麽就是有人叫她,她才會離開。
舒夭聽見是奶奶的聲音,很快的回了一個好。
餐桌上,就只有舒夭和奶奶兩人。吳曼貞和舒悅用過飯出去散步消食了。舒夭心裡藏著事,
心不在焉的叭著飯,一口都沒吃。 察覺到舒夭的情緒,舒夭夭放下筷子,給舒夭盛了一碗湯,關心的問道:“怎麽了?怎麽吃飯都這麽不積極。”
“沒事。”
“你這孩子,一看就是有心事,你從小心思就深,有什麽事都不會主動跟人提,非要人戳破了才肯說。”奶奶嘟囔道
舒夭聽見奶奶說的話,哭笑不得,“我也沒藏什麽事啊,我平時有事都會和人說的。”說著,她的腦子裡浮現出言飛的身影
舒奶奶看著孫女突然轉變的情緒,略微打探的問道:“哦~那是誰能夠等到你的認可,讓你會忍不住把心事跟她分享呢?是不是最近交到的好朋友?”
舒夭雙手撐著臉,期待的說:“他是一個很特別的人,他能察覺到你情緒的變化,他會傾聽,會讓你把問題說完,然後再給你分析。”
舒夭側頭就看見自家奶奶一臉八卦的臉,就知道她肯定想偏了。
“他是我上初中後交到的第一個好朋友,以後可能也就只有他這麽一個好朋友了吧。”
“朋友怎麽能隻交一個呢?你要多去跟不同性格的人相處,試著了解更多的人,不能把自己局限在這個小圈子裡。”突然,舒奶奶話鋒一轉:“你那朋友是男的吧?”
“嗯。”舒夭沒多想,下意識就回答了。回答完之後才發現不對勁,抬頭便看見自己奶奶一臉笑意的看著自己。
接下來,兩人你搭我搭的聊著天。
“吃好了?那我來收拾碗筷,你先去歇著吧。”
“行嘞,孫女懂事了。”
舒夭將垃圾收到一個盤子裡,然後拿進廚房倒進垃圾桶。之後又把碗筷都收拾,放在水槽裡。
舒奶奶看著舒夭從櫥櫃上拿出保鮮盒,將剩菜仔細的分別放到碗裡,然後把盒子放進冰箱冷藏。
看著她忙碌的身影,舒奶奶突然說了一句話:“丫頭,你恨過你爸嗎?”
舒夭洗碗的動作停住了,她轉頭看向自己的奶奶,手上還一直玩著泡泡。
“最初那段時間挺恨的,但是後來就不恨了,但是我還是不會原諒他。”
舒奶奶看著舒夭臉上的小表情,心疼的說:“我知道,傻丫頭,原不原諒是一回事,你不要記恨你爸。”
“奶奶,還有一年他就要出來了吧?”
舒夭聽見老太太哀歎一聲,“還有半年,就要回來了,唉~”
舒夭聽見時間,表情僵住了,但是背對著奶奶,老人家也看不到,隻當她是不喜歡人提起這件事,便作罷了。
“老板好。”舒夭坐上凳子,雙手捧著臉跟老板打招呼。
“好久不見啊,又來了,今天想吃什麽?”老板熟絡的跟他們打招呼。
這家麻辣燙店前不久老板剛換了一輛推車,攤點前有座位,在攤的旁邊也擺了幾張桌子。由於剛開始營業,人還很少,兩人便選擇坐在攤位前的桌子上,那裡有風扇。
舒夭看著鍋裡滾燙的紅湯,沒出息的咽了一下口水。指著貨架上的各類小吃開始點菜
“老板,我要水豆腐、親親腸、一個牛肉丸一個魚丸、五個蝦滑、一份蓮藕、一份土豆、再要一份油條和腐竹。”
在一旁完手機的言飛聽見她的菜單,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剛剛來的路上你還吃了一個煎餅、兩個車輪餅,現在還吃得下這麽多?”
“吃得下。”
“……”
“你要什麽呢?”老板笑著問言飛
言飛看著眾多的小吃,糾結了,舒夭看到他眉頭都皺到一起了,爽快的對老板說:“照著我的給他來一份一樣的。”
老板笑著說:“好嘞,兩份一樣的,都要辣和蔥花香菜。”
老板轉身過去準備食材的時候還不忘看了一下言飛,詢問他的意見。
言飛撓了撓頭,擺擺手:“就按照她的給我來一份。”
“放心,我點的都是精品。”舒夭拍著言飛的肩膀,大言不慚的說道。
言飛打了一下她的手背,嫌棄的說道:“還精品,你哪次來吃麻辣燙點的不都是這些?”
“這不是習慣了嘛,習慣這東西很難改的。”
“切。”
言飛在等麻辣燙的期間,打了一盤遊戲,遊戲剛結束,他伸了伸懶腰,舒展筋骨,感覺到旁邊的人一直在盯著他看。
側頭一看,舒夭正盯著他看。杏眼圓而大,睫毛撲閃著,嘴角彎彎的,正無辜的盯著他看。
言飛被她盯得出了一身冷汗,“你看我乾嗎?”
舒夭雙手把手機遞上,討好的說:“幫我一個忙。”
言飛將信將疑的拿過來她的手機,手機上正顯示著最近十分火熱的遊戲界面,她正處於掛機狀態
言飛側過臉,笑眯眯的問舒夭:“需要我幫什麽忙呢?”
舒夭如獲至寶,立馬提了要求:“幫我贏了這局,要求隨便你提,這頓飯我請客也可以。”
言飛舒展舒展手指,點開遊戲界面,手指飛快的動著,舒夭還沒完全看清如何操作,遊戲就結束了。
言飛將手機丟到舒夭懷裡,嘲笑道:“瞧你這出息,多簡單啊,你都贏不了。”
看在他剛幫了她的份上,舒夭也沒有懟他,“嗯嗯,您說得對,論打遊戲還是您最厲害,爾等甘拜下風。”
“……”
兩人聊天間隙,各自的麻辣燙都端上來了。看著表面一層紅油,舒夭咽了一下口水,拆了筷子就直接開吃了。
不一會,兩人的額頭上都冒了一層汗。言飛抽了兩張面巾紙擦了擦一直冒汗的額頭,他停下了筷子,發現舒夭還沒停,她一邊擦汗一邊吃。
他便拿了瓶汽水,翹著二郎腿邊喝邊等她。
“複習的怎樣了?”
“還行,能過線。”
“就這點目標?”言飛鄙視道
“嗯~近視了,看不見遠方,只能苟且當下。”
“……”
六月下旬,這座南方的城市就已經步入盛夏了,而且氣候早中晚都不一樣。早晨十分的涼爽,中午烈日當頭,傍晚異常悶熱,雖然偶爾有風,但迎面吹在臉上都是熱的,夜晚又有點涼意。
六月份也是離別的季節,畢業生們歡聲雀躍,慶祝自己終於可以放個小長假,不用整天面對黑板和老師的臭臉。
但是,很多年後,大家還是回想起之前的學生時光。升高中後,高一一年寫的作文都是懷念初中。上大學後,整天都在拿高中校園和大學校園作比較。
人總是這樣。
“你說,畢個業有這麽的開心嗎?他們難道不知道他們快要迎來高中苦難的三年嗎?”舒夭看著三樓燈火通明、嘻嘻鬧鬧的教室,問道。
“人生得意須盡歡,一時歡也是歡。”
“你就胡編亂造吧。”
“你看著吧,說不定你到時候比他們還要高興呢。”
“不可能,我不是那種把自己情感外露的人,我是一個淑女,要端莊。”舒夭舔著冰激凌,一臉正經的說道。
言飛右手摸著下巴,上下瞟了瞟她,“你確定你是淑女?”疑惑的語氣。
“確定啊。”
“難不成是我眼瞎了?剛剛那麽豪放吃東西的是誰?,每天都會打我的人又是誰?竟然說自己是淑女。”
“言飛。”舒夭抬頭一臉嚴肅的看著言飛。
“啊?”
“其實我是雙子座,我有雙重人格,所以我總是會時常展示我的兩面。”
言飛看著她一臉正經的胡說八道,揉捏她的頭髮,又把她的頭轉向前面,“十一月份生日的人也好意思說自己是雙子座,雙子座家庭可不認你喲。”說完,還拍了她的頭,迅速的跑開了。
“言飛,你把頭髮全弄亂了。”舒夭一邊梳理自己揉亂的頭髮,一邊追他。
很多人在不同的人面前會展現出不同的自己,在討厭的人面前,怎麽樣都偽裝不出一幅喜歡他的樣子,在喜歡的人面前,總是會不自覺的開懷大笑。
那些在你平淡的日子裡願意當你的星辰的人真的很在乎你。
後來,舒夭一個人出去旅行,她去了不同的國家不同的地區,見過不同膚色的人,見過不同年紀的人,但是卻再也遇不到一個像言飛那樣,能夠讓她開懷大笑的人。
“夭夭,你爸爸回來了,我跟你們班主任請過假了,周五晚上我去接你回家。”正在上晚自習的舒夭收到吳曼貞發來的短信。
她將手機反扣在桌面上,沒有回。她把壓在書本下的數學中考模擬卷拿出來,刷刷的在寫。
時間過得很快,初入學時很多人都覺得三年太難熬了,學生嘴上抱怨三年太長,而時間在他們的抱怨聲中飛速的流逝。
“鈴鈴鈴……”九點一到,晚自習鈴聲響起,一二樓的學生熙熙攘攘的離開教室,而三樓初三的學生在羨慕別人中繼續刷著題。
初三要上晚自習上到十點半,九點樓下的人都離開之後,整棟教學樓就只剩三樓的初三生。
雖然是十一月份,但是這座城市卻遲遲沒有入秋入冬的準備,氣溫比起夏天略低了很多,但是相比於北方這個時候的氣溫又高了很多。
“有人餓了嗎?隔壁班的男生要出去,可以幫我們帶點宵夜回來。”坐在最裡邊靠窗的梁紅問道。
留下來上晚自習到十點半的都是一個班的學生,大家又都住在同一個樓層,關系很好,也就沒有那麽多約束。
大家都紛紛到梁紅那裡去點單,後排有些熱鬧,舒夭半張臉趴在桌子上,側頭看向窗外。
“夭夭,你要點嗎?”梁紅問。
“不用了,沒有什麽胃口。”舒夭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的答。
不一會,男生們提著一袋袋的吃的上來了看著晚自習還剩半個多小時,大家也都放棄自習了,一群人扎堆在後排一起聊天吃東西。
舒夭正趴在桌子上眯眼,感覺到有人碰了她的手,抬頭一看發現是劉雲瀚。
他手裡提著一杯奶茶和一碗粥,舒夭隔著袋子看到是學校斜對面那家海鮮粥鋪的,價格還有點小貴,但是勝在好吃。
“怎麽了?”舒夭問
“給你送點夜宵,現在還不到最辛苦的時候,別對自己太苛刻。”他把吃的放在舒夭的桌上,看著舒夭。
舒夭看人家已經把東西擺在自己面前了,也不好意思讓他拿起來,便從書包裡拿出錢包,問道:“多少啊?我把錢給你吧。”
“這是我請你的。”
“??”舒夭略微眯眼低頭看了一眼桌上的東西,又抬頭看了他一臉我要請你吃東西的表情。
“這不太好吧,你無緣無故請我,我到頭來又要請你還回去,怪麻煩的。”舒夭還是堅持的要給他錢。
“舒夭,送自己女生喜歡的東西這不是一個男人應該做的嗎?”
“哦,那你還剩收回去吧,我不喜歡你。”舒夭將錢包收起來,連同桌上今晚要還需要複習的功課,一同收到書包裡。
劉雲瀚沒有理會她,見她一直沒有回應,便離開了。舒夭也沒有碰過那個袋子裡的東西,第二天清晨,舒夭拜托打掃衛生的同學幫忙收走了,她把錢給了劉雲瀚同寢的一個男生,讓他幫忙轉交。
但是,自那天過後,每天早晨,舒夭的桌上都會放一瓶純牛奶和一個三明治。
很多時候,人總是仗著自己有別人的偏愛而有恃無恐或是肆無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