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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武俠能存檔》一十三・月下獨酌
  楚追月坐在椅子上,面前的圓桌上放好了一壺燒好的茶水,在茶杯邊上,還放著一張折疊好的黃紙,聽白墨說,裡麵包著的藥粉,就是自己想要的毒藥。

  直到這時,楚追月才發現,其實自己尋死的念頭並不是那麽堅定。

  至少,當這包藥散出現在眼前時,她猶豫了。

  不對,準確的說,並非這包藥散讓她猶豫,而是白墨遞給她藥散時說的那幾句話,讓她猶豫了。

  “你這輩子,就隻為你的師兄而活嗎?”

  “你真的想好了嗎?想好如何告別這個世界,告別你的親人,告別你的朋友,告別身邊的一切?”

  “想好了嗎?”

  這個問題,楚追月還真沒想過,可是現在,自己卻忍不住去想,自己真的做好選擇了嗎?

  “可是,我該怎麽跟師父交代,該怎麽跟伯父伯母交代……”

  “師兄死了,而且死狀是那麽的慘……就剩我一個人,我還有臉回去嗎?”

  一想到師父的滿臉哀傷,以及抱在一起可能哭成淚人的伯父伯母,楚追月的眼眶又一次濕潤起來。

  “不是我有沒有想好,而是……我沒得選!”

  她咬咬牙,拆開了黃紙。

  只是下一刻,她愣住了,因為這就是一張普普通通的黃紙,裡面什麽都沒有。

  不……也不能說什麽都沒有,因為楚追月清楚的看到,黃紙上寫著字。

  “你的藥,我藏起來了。”

  “你尋死事小,但人家好好經營一家客棧,興高采烈的把客人迎進來了,結果第二天趕早就發現,房裡躺著一具屍體,那這家幾十年經營的老店,聲譽可就全毀了。”

  “既然都要死了,好歹積點陰德,別坑人家客棧,要不這樣,你來找我,我們聊聊,商量一個地方,你痛痛快快的死,我順便也能幫你收屍。”

  這字是用削尖的炭寫的,所以外表上看不出什麽異樣。

  楚追月覺得自己這輩子就沒見過那麽醜的字,她能猜到這些字是誰寫的,因為最後一行文字表明了他的身份。

  “我也是經營客棧的,要我也不樂意碰上這種事,來找我吧,我就在門外的花園裡。”

  楚追月一手抓著劍鞘,一手抓著黃紙,將門拉開。

  只見月下的花園裡,一張圓石桌旁,白墨身穿一身灰白粗布衣裳,一手持杯,一手執壺,對月自酌自飲。

  楚追月抹了抹眼角,整整衣襟,盡量讓自己看上去正常些,這才走到白墨身邊。

  “藥呢?”楚追月問。

  白墨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砸吧砸吧嘴,這才說道:“先坐吧。”

  白墨發現,古人的酒喝起來還真有點上癮,喝起來就跟吃甜米酒似的,完全不像穿越前喝的高度酒,喝起來就跟吞刀子似的。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又在桌上準備的另一隻杯子裡倒了一杯,這顯然是為楚追月準備的。

  酒倒滿,白墨抬頭一看,見楚追月沒有坐下的打算,不由失笑:

  “藥被我藏起來了,你總不至於因為這個殺了我吧?不過就算是殺了我也沒用……當然還有一個辦法能找到藥,二樓,天字甲號房,跟你師叔祖要去,不過他剛睡著,我覺得還是別去打擾他比較好。”

  “所以先坐下吧,陪我喝一杯,聊聊,就是尋死,也不差這點時間。”

  楚追月輕咬嘴唇,她有膽量尋死,可要去打擾枯藤老人的睡眠,想來比尋死還可怕,

最終只能無奈坐下,畢竟確實不差這點時間,但也只是乾坐著,桌上的酒杯,她連看都不看一眼。  白墨忍不住搖搖頭,輕歎一聲,端起酒杯自飲自酌:“你有親人嗎?”

  楚追月搖搖頭,沒有說話。

  “那你有師父?”白墨又問。

  楚追月猶豫片刻,點頭道:“我師父是紅塵劍派掌門。”

  “哦,是這樣啊,”白墨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望著月光下空空如也的酒杯,‘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楚追月瞥了他一眼:“有什麽好笑的嗎?”

  白墨搖頭:“我不是笑,我只是為你師父感到惋惜。”

  “惋惜我師父?”楚追月不解:“他老人家好好的,有什麽值得惋惜的?”

  白墨將酒杯放下,一邊酌酒,一邊輕歎:

  “你師兄死了,你傷心成這樣,眼睛都快腫了,整天尋死覓活,你說要是你師父知道這件事,會不會跟你一樣,也哭得尋死覓活?”

  楚追月眼神一下黯然:“我……我沒照顧好師兄,我對不起師父他老人家。”

  白墨忍不住輕笑:“那你說,要是你師父同時收到‘流雲追月’雙雙身死的消息,會不會直接把眼睛給哭瞎?甚至連毒藥都不需要,直接就給哭死了?”

  楚追月一下怔住。

  白墨悄悄瞥了楚追月一眼,表面依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只是可憐了你那師父,含辛茹苦教出兩個不肖的弟子,本想著孩子長大了,終於可以安享晚年,結果還沒享受到徒弟的孝順,就……唉……人世間的痛苦,莫過於白發人送黑發人,你要尋死,我也不攔著,畢竟一份‘驚喜’還不夠,得講究個‘好事成雙’,也好讓你師父體驗一下雙倍的快樂。 ”

  “我……”楚追月目光閃動,她想開口說些什麽,可最終無言沉默。

  白墨飲盡第三杯酒:“你說,人活得多累啊,這個世界上,與其說人是為自己而活,不如說,是為別人,為責任而活,生而為人,有雙親,有兄弟姐妹,說不準將來還會有孩子,人活著最重要的是什麽?我覺得,最重要的,無非就是讓這些認識你的人,不要為你憂心,僅此而已……其實死了也好,既然不是為自己而活,至少不用活得這麽累,不是嗎?”

  白墨輕輕晃著手裡的空酒杯,在月光下,酒杯的邊緣隱隱有一層微光閃動,那是尚未乾涸的酒漬。

  他指了指楚追月面前的那杯酒。

  “你需要的藥,就在那杯子底下,你拿起來就能看到。”

  “言盡於此,如果你還是想尋死,拿起酒杯,把藥吃掉,很簡單……如果你改變主意了,不如陪我喝兩杯,那藥,就當沒看到。”

  “不論你做出何種選擇,我都無話可說。”

  “不過最後,我還是想問你一句,你真的想好了嗎?”

  沉默良久,楚追月伸手將酒杯拿起,果然在酒杯下壓著一張折疊好的黃紙,只不過比起先前白墨遞給她那張,要小上很多,折好了也只有指甲蓋那麽大。

  “我……真的想好了嗎?”楚追月望著黃紙陷入沉思,腦海裡不由思索起這個問題。

  而白墨已經倒滿第四杯酒,舉杯邀明月。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人呐,何苦想那麽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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