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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共主》第16章 傳承
  劍氣溝壟盡頭,一道劍壁顯露。

  其上石刻三副畫面,由左至右,依次為騎龍飛升圖,劍開天地圖,高坐王座圖。

  三副畫面不盡相同,騎龍飛升之人頭戴日月帝冕,神色凝重,目視大地,似有萬般不舍。

  劍開天地,未見其人,只見山巔之上宮殿連綿,雲浮半腰,恍若仙境,有一劍凌空而來。

  白骨王座,一顆眉心有淺淺豎痕的頭顱擺陳其上,周邊金銀高高堆砌,空洞眼眶仿佛遙視遠方,又似在嘲笑一片天下。

  今時,淺淺豎痕被劍氣填滿,頭顱輕輕歪動一下,空曠深邃的眼眶終於出現一抹微弱光亮。

  頭顱頜骨動彈,似在言語。

  你,來了!

  百丈外,馮笑目光空洞,遙遙點頭。

  腰腹蜷縮的火龍,瘋狂掙扎,卻如被一指按在頭上,身軀扭動厲害,奈何難移一寸。

  王座周邊,金銀簌簌似雨雪散落,在王座前鋪陳出一條輝煌金銀大道。

  大道從石刻上延伸而出,流瀉成河,順溝壟直至馮笑腳下,漸漸壘砌金銀高台,歪扭頭顱擺正,飛懸半空,白骨王座簌簌散落,流瀉成一團白雲,由金銀大道上倏忽即至,在馮笑身下,王座漸起。

  馮笑高坐王座,如王歸來。

  左眼眨動。

  遙遙頭顱中,即有一輪金日沒入。

  右眼眨動。

  遙遙頭顱中,即有一輪皓月沒入。

  頭顱頜骨動彈。

  我,走了!

  馮笑點頭,眼眶內,日月齊升。

  頭顱之主,苦苦支撐的那段殘忍歲月,三千皇朝、古國湮滅,禁區神主灰飛湮滅,萬物驟然停滯,一陣風起,歲月坍塌,一切皆不複。

  流速緩慢的光陰長河。

  在某一河段,河水激蕩,漸起一朵水花。

  而後,一切風平浪靜。

  在空中,頭顱開始散碎,星星點點,恍若躍動飛翔的精靈,一點一滴,漸漸消失。

  “放心!”,馮笑低喃一聲。

  似對頭顱之主承諾。

  又似對要他拯救的天下所說。

  “本王,回來了!”

  馮笑起身,屹立在金銀高台,望向遙遙遠方,輕聲呢喃。

  身後白骨王座,化作一點白光,沒入體內。

  “有意思的小東西,大道難容之下,尚能為你所用……咦,難怪難怪,是本王輸了心胸,哈哈……”

  瞧看體內跡象,腰腹中央一條火龍安靜盤臥,遙遙觀之,體表火光灼灼,如一團烈焰懸浮。

  仔細探看之下,卻大有迥異,火龍口鼻間,吞吐繚繞著兩團華彩水霧,熠熠生輝。

  以火為皮囊筋骨,即是火龍之軀。

  水為氣血精華,即吞雲吐霧。

  水火難容的二者,完美相容。

  最主要,這條水火小龍,恰恰與眼下這具身軀形成了心有靈犀的玄妙關系,而這種罕見的關系,比仙簽、魔定兩種古老的神魂簽訂更為難得。

  可以說,可遇不可求。

  而他,等待多年跨越輪回而來,正是為了這具煞費苦心送上門來的身軀。

  因而,這裡面就存在一個問題,是水火小龍為主,還是它的白骨王座為尊。

  眼下,水火小龍尚未成就大氣候,自然可忽視其小打小鬧,可等到水火共主之日,成就水火相容的大氣象,即便是他,恢復昔日高坐王座的本事,也難能與其平分秋色。

  水火共主之人,在漫長的光陰長河中,

無一不是俯瞰長河的佼佼之人。  他高坐王座的歲月,恰好是一段莫名亂世,光陰長河之上,陰雲遮天蔽日,難望前後,據他所知,那段暗無天日的光景,催生了頗多大如西瓜小似芝麻的天下橫行,在流水加快,也就是光陰似箭的大勢之下,長河之中,可謂是波瀾起伏,漣漪激蕩。

  天下大小,皆如水滴,盡在光陰長河中。

  隨隨便便的一個漣漪,便有可能是無數個天下的大災禍。

  能在光陰長河中,攪起漣漪之人,屈指可數。

  他要不是早早布置,後手無數,且趁光陰跌宕起伏之際,僅輪回殿堂那道關卡,想要闖過,亦是難於登天。

  昔日他曾聽聞,水火共主,轄大世三千,其余小世,可有可無。

  而這三千大世,共尊此人,稱謂大共主。

  昔日,他所在的天下,只不過小如芝麻,雖為雞頭,卻也難入大共主法眼。

  他與那位隻聞其名轄世三千的大共主,兩兩未曾相見。

  眼下這具水火有靈犀的身軀,喚醒心中塵封已久的舊識,“馮笑”心有遺憾。

  瞧看一眼被王座壓的抬不起頭的小火龍,暫佔上風的白骨王座上,空空蕩蕩,響起一聲輕歎。

  “也罷,如今本王歸來,恰逢這具雙主之軀,倒是可以一解昔日遺憾,鹿死誰手,很是期待!”

  “馮笑”自言自語。

  壓在小火龍頭顱上的白骨王座,刹那間飛離而出,與小火龍遙遙相對。

  白骨王座,水火小龍,二者共處一片天地。

  王座上,一抹身影懶散倚靠著座背,腳下踩踏金銀,一如昔日,悠哉悠哉地俯瞰著天下。

  對於看似遠在天外,實則近在咫尺且如臨大敵的三十余道劍意,他根本不放在眼裡。

  馮笑似乎“回過神來”,如做一場大夢。

  “你好”

  王座上,頭頂尚缺一頂冠冕的男人,衝遠處那抹略有怯意的心神遙遙招手,笑意滿滿。

  水火小龍一閃即逝,遊曳至心神周身,呦呦而鳴,如見親人。

  心神一喚,三十余道劍意從各大穴竅飛掠而來,停曳在心神頭頂,與王座遙遙相對。

  一觸即發。

  下一刻,心神如風,浮掠而去。

  臨走前,衝王座男子點頭示意。

  水火小龍,倏忽趾高氣昂,口鼻噴塗霞霧,與王座男子示威一般。

  捋了捋亂糟糟的一頭白發,男子淡淡一笑,打了個響指,腳下金銀瞬間如一線黃白潮水,洶湧將至。

  三十余道劍意,如臨大敵。

  驀然,奔湧半途的黃白浪潮倏忽退去。

  在白骨王座與水火小龍之間,一道不知所起的天地鴻溝,蔓延而至。

  兩者,南北而立。

  卻再無逾越之可能。

  馮笑,於一念間自裂心神,一分為二。

  王座男子怔怔無言,神色複雜。

  俯瞰鴻溝半晌,突然抬頭,衝鴻溝對面,伸出大拇指,繼而朝下。

  隔絕一方,又如何?

  王座男子起身,腳下金銀似浪鋪陳,昔日,逢山開路,遇水搭橋,何處去不得!

  黃白浪潮,一線鋪陳,由鴻溝北起,凌空而成金銀拱橋,北橋南渡,輕而易舉。

  王座男子呵呵一笑,拱橋陡然激增百丈,眼看就要觸及鴻溝南岸。

  鴻溝,複又裂開千丈。

  三十余道劍意,沒入鴻溝,如蛟龍遊曳,在其中逡巡徘徊。

  “有點意思啊!”

  掃一眼腳下金銀數目,男子掐指一算,輕歎一聲,微有不甘淡淡遙望一眼遠方,自動撤去金銀拱橋,一屁股坐在白骨王座上。

  心如風中燭火。

  人外有人,王外有王。

  天外還有天。

  苦心經營,時下看來,皆是替他人做嫁衣。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有手段,了不起啊!”

  生平第一次吃癟的王座男子,惡狠狠對遙遙天外的一輪金日,罵道。

  “呵呵,本王,倒是要耐住性子看一看,這具身軀中,究竟藏了多少見不得人的東西?”

  看出一些端倪的王座男子,徹底死心,這具身軀如今給他,怕是也難掀起一點水浪。

  哎,技高一籌,壓死個人!

  男子驀然覺著,自己這個白骨王座,在這裡著實有點顯眼啊!

  隨手掰碎一點金銀,手指撚成餌料粉末,抬手拋進鴻溝之中,頓時間,劍氣如浪潮澎湃,震耳欲聾。

  三十余道劍意,卻如魚得水,競相追逐吞食。

  “本王,以後就當個養魚的,有事喂喂魚,沒事看看魚,其他事情,一概與本王無關!”

  男子一躍,從王座上跳下,走到鴻溝前蹲下身子,看著溝裡遊曳不止的“魚群”,一點一點撒下手頭“餌料”。

  水火小龍,隔岸觀火,不亦樂乎。

  鴻溝內,三十余道劍意歡呼雀躍,首尾相銜,快活似魚。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你們這些小東西怎麽看上他的,我管不著,但是從現在開始,你們吃了本王的東西,以後除了他,我就是你們的老大,嗯,就這樣吧!”

  一頭白發的男子說罷,勾勾手指, 王座下的一大塊金銀自動飛來,男子“吭吭”撚碎一大塊,隨手拋進劍氣鴻溝。

  昔日那片天下崩潰之際,天地所剩氣運,皆被男子凝化成最世俗之物——黃白金銀,一直鋪陳在王座之下,常伴萬年。

  水火小龍,對北岸突然性情大變的家夥嗤之以鼻,無聊地從口鼻噴塗出兩團彩霧,等彩霧徐徐上升到一定高度,而後一口吞入肚腹,再噴吐兩團,如此這番,周而複始,樂此不疲。

  北岸男子,眺望南岸,撇撇嘴。

  一個吃了吐、吐了吃的小傻子。

  南岸水火小龍,遙遙衝北岸,翻了個白眼。

  一個腦袋缺根弦的大傻子。

  南北相隔,兩相厭。

  身外,馮笑立身兩碑刻前,認真觀摩騎龍飛升圖,劍開天地圖,雖久無收獲,但仍然將碑刻內容,一字不差記下。

  第三幅碑刻,空無一字一圖,馮笑心神微動,碑刻內容盡數顯映在心間。

  “三截斷崩的時間……或許是一大段光景也有可能……”

  “是被這三位打的光景崩潰,斷截成一截截稀碎時段?”

  馮笑心中自有想法,但一切只是猜測。

  浮萍無果,明月無根而已。

  用埋土草木將碑刻掩埋後,馮笑繼續前行,只是體內多了一條劍氣遊蕩的鴻溝,以及鴻溝兩岸彼此相厭的大小傻子。

  百余土丘。

  劍仙墳墓。

  劍嘯驟響,先後有序。

  墳塚夷為平地。

  劍仙,生死皆坦蕩。

  萬萬脈相承。

  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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