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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共主》第289章 牆頭上的小姑娘
牆頭上,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腦袋探頭探腦看著發生在一牆之隔的搏殺,飛揚的土石濺落在頭上臉上,也沒有嚇的她縮回脖子去。

 原來小栗姐姐當真是神仙下凡啊!

 小姑娘聽阿娘說過,這裡的人除了那個南山叔叔是個踏實靠譜的凡人,其他的多少都有點拳腳功夫,是她們這孤苦無依的母女二人遠遠比不上的,所以除了南山叔叔之外,小姑娘鮮有勇氣和這些鄰居家的同齡人玩耍,而且還因為隔壁這個被小栗姐姐捶打一頓的乾匾四下威脅其他人不讓和她玩耍的緣故,小姑娘也就近乎成了人人畏懼的災禍。

 說來也奇怪,她與這個乾匾遠日無冤近日無仇,自打其從外面遷移至此落居,小姑娘的生活便開始發生莫名其妙的變惡變,先是阿爹上山打獵不幸跌落山澗,連個屍身都沒有找到,然後在一家悲慟之中,卻又發生小姑娘的奶奶莫名吊死在牆頭的慘劇,一個本該是衣食豐暖的門戶,卻接連失去頂梁柱和長輩,在這種雙重打擊下,小姑娘的阿娘就病倒在了床上,一家的重擔全然砸在了小姑娘稚嫩的肩膀上。

 依稀記得,阿娘的病一天比一天好,是發生在南山叔叔來到這裡之後,本來自稱遊山玩水至此討口水喝的書生,卻不曾想在喝過水後就莫名住下,而且還被小姑娘認了乾爹。

 在小姑娘的記憶裡,在早前的幾年間,南山叔叔和乾匾院子裡經常在半夜三更發出轟隆隆的聲響,有時候還能聽到短暫的啐罵聲,每當她被驚醒問及阿娘時,得到的答案永遠是小孩子莫要管大人的事。

 後來漸漸長大,她也開始明白一些事情,譬如說鄰居乾匾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主,自己欺軟怕硬,還非得給南山叔叔起個慫包的稱謂,還喜歡騎坐在牆頭上罵什麽軟腳蝦,爬不上床的軟棍等等,總是是一些她聞所未聞更明白不得什麽意思的難聽之言,而南山叔叔好賴總是那麽一句回話“誰軟誰知道”。

 “小娘們,南山那個軟棍經不起幾下折騰的,看在你打人還有幾下氣力的份上,小爺我就勉強收你做個貼身丫鬟,不用再跟著南山軟棍風裡雨裡吃苦受累,你覺得如何?”在小姑娘望著地面深坑發呆時,一道狼狽人影從坑中爬了上來,四仰八叉睡在溝壑交錯的地上,大口喘氣,但嘴裡蹦出的話語還是一如既往的狂妄。

 似乎是覺察到小姑娘的存在,頭臉腫脹成豬頭的乾匾也並未忌諱什麽,反而扭頭咧嘴,朝著牆頭一側的小姑娘陰惻惻笑道:“死丫頭,告訴你阿娘,就說南山軟棍不要她了,這不相好都尋上門來了!”

 “哈哈……”說罷,乾匾放聲大笑起來。

 小姑娘慌忙跳下竹凳,頭也不回地跑回屋子,生怕這個看著和她一般大的怪鄰居再變成一隻齜牙咧嘴的怪物嚇唬她。

 葡萄架下,千野正苦思冥想該如何砌好這一堵被她一刀劈塌的土牆,雖說是窮苦出身苦孩子,但砌牆的本事卻不曾學過,思來想去後也沒有想出個什麽切實可行的法子,千野有些犯愁。

 “等這個家夥醒來,發現牆塌了,她該怎麽解釋才對,要說是牆自己不小心塌的與她無關嗎,還是把這個鍋耍到那個被她打趴的可憐蟲身上?”千野一番斟酌思量後,還是覺得事情總需要有人來扛,而比較來比較去,“排汙不止”的可憐蟲還是最符合一切條件的,所以這個災禍的鍋,就只能勉強落在叫什麽乾匾的頭上了!

 解決掉心頭大患,千野的心情也就舒坦起來,剛想趁著離晌午吃飯還有這麽一小段光景眯睡一會,院門不合時宜的被人輕輕推開!

 “小栗姐姐,阿娘讓過來看看你,有沒有受傷?”小姑娘神色緊張,視線斜盯在坍塌的土牆口,手裡捧著一個黃橙橙的葫蘆,看樣子是為千野送藥而來。

 千野笑著招手,示意小姑娘大膽過來進來便是,小姑娘見之,咧嘴一笑,一陣風似跑到千野身前,將手裡捧著的葫蘆遞到了出去:“小栗姐姐,這葫蘆裡面裝的可是上等的傷藥,有次我手被斧子劃破直流血,阿娘給我喝的就是這種藥,三天就好了哩!”

 “死丫頭,南山軟棍送給你阿娘的寶貝,就這般被你慷慨贈人,不知道南山軟棍回來知道了,會不會找你算帳,嘿嘿……”

 隔著院子飄來乾匾歇斯底裡的大笑,似乎每一次竭盡其能的嘲諷機會,他都不願意放過,即便眉心神魂已然被千野刀罡中夾雜的刀意給近乎攪碎,留口氣勉強活著,只是今後他再多想一些個齷齪念想,便會痛不欲生,徹底神魂炸裂。

 千野置若罔聞,接過葫蘆打開塞子,看了一眼葫蘆裡的東西,是半壺天地靈液,靈氣之純粹,即便是她看到也有些訝異,混沌禁區的大部分靈氣汙濁不堪,只有些許地方是上等靈氣源地,不過都被各大禁區死死攥在自家手心裡,沒有背景境界,根本不可能得到。

 本想告訴小姑娘自己沒事,但又驀然想起她在門外聽到的那番話,千野隨即仰頭,佯裝喝了兩口一抹嘴,把葫蘆交還給小姑娘。

 窮苦人家,最是容易感恩,但也最怕欠他人恩情,滴水之恩,從來都是湧泉相報,有多大的能力就使多大的能力,半點不會偷奸耍滑。

 千野明白小姑娘的阿娘不願虧欠她的滴水恩情,也就趁勢而為,收下這贈藥之幫,也好讓婦人心安理得一些。

 其實,小姑娘早上上山采摘的山果,婦人知道長在何處,更是知道那裡有虎狼盤踞,一竹簍又大又好的山果,小姑娘是如何也不可能采摘到的,只有她出手相幫,才有的這個可能,這也是為何婦人看到後出手打了小姑娘的真正原因。

 救命之恩,當泉湧相報,婦人必然也知道葫蘆裡的水液是寶貝,但還是願意拿出來,就說明了問題。

 “不會有事吧!”小姑娘摟著葫蘆,神色緊張,小聲問道。

 千野細心發現,只要那個小老孩一說話,小姑娘身子就莫名的會抖顫,這是一種下意識的直觀反應,說明小姑娘很是畏懼。

 “不怕,他來了,姐姐一刀再把他敲到地底去便是!”千野捏了捏眼神極度不安的小姑娘頭頂的羊角辮,眼眶有些泛紅,打補丁卻很是乾淨的衣服,整齊的頭髮,清爽的頭臉,這是這個門戶所能做到的體面,最好的尊嚴。

 “這個給你,阿娘問了,就說是在路上撿的,看看喜不喜歡?”千野從手腕取下一條細軟紅絲,綁在小姑娘細細的手腕上,因為手腕太細的緣故,千野不得不系成雙股,看上去就像是兩條平淡無奇的紅頭繩。

 小姑娘眨眨眼,看著手腕上的紅繩,喜歡的不得了,這可是她第一次有這麽好看的寶貝,阿娘看了不知會多開心?

 “哎,提醒你多少次,不要和女人動手,你偏不聽,看吧,吃了大虧不說,還沒處說理,這種虧你能忍?”乾匾的院子裡,不知何時多出一位愁眉苦臉的書生,說是書生模樣,偏偏卻穿了武人的短打,兩腿黃泥漿,仿佛是匆匆趕了泥濘山路回來的,風塵仆仆,滿臉的疲憊。

 乾匾臉色變得陰冷至極,但奈竄入何體內的刀意至今還在興風作浪,令他動彈不得,稍有運轉秘術神通的跡象,體內那股刀意就會如疾風驟雨,以摧枯拉朽之勢,破碎掉各大穴竅好不易積攢起來的那點家底。

 書生特意在門口蹭了蹭腳上的黃泥,腿上的倒是視若無睹,似乎隻擔心自己腳底不乾淨,踩髒了這家院子一樣,蹭乾淨鞋底後,書生走到乾匾身前,視線在近乎毫發無傷的身上掠過,蹲下身來歎息道:“如何,覺不覺得老哥說的話言之有理,瞧瞧你現在的模樣,哎,比受傷錢好像還英俊了幾分,好是奇怪你說?”

 說這話的時候,書生眼角的余光一直在院牆另一側流轉,當確定那個“下凡而來”的姑娘不會推刀出鞘,書生這才在心底長吐一口氣。

 “南山軟棍,你回來的還真是時候,有一個冰清玉潔的老相好還不行,再來一個眼睛裡揉不得沙子的新相好,這下小爺看你怎麽辦,是左右逢源,還是騎虎難下?”乾匾陰惻惻一笑,但隨即嘴角疼的一陣抽搐,這種棘手的難題,他特別想看一看,這位南山軟棍究竟會是個什麽解答?

 “砰”,書生一拳砸在乾匾肩膀上,一手指卻是壓在嘴唇上,眼皮一翻,小聲說道:“嫌你活得長,還是嫌你死的慢?”

 “嘶……”鑽心的疼痛令乾匾倒吸一口涼氣,但也頗有自覺的壓低聲音,怒罵道:“欺負你小爹作甚,莫不是想謀逆?”

 書生懶得理睬這素來個只知道逞口舌之快的家夥,若是看在“一父同胞”的份上,他早就一筆寫死這個混蛋了!

 沒錯,口口聲聲自稱小爺的乾匾,和被稱之為南山軟棍的書生,正是瘋子九道法身之中的老七和老三,乾匾為七道身,書生乃是三道身,至於一父同胞之說,所指自然是一手造就他們的瘋子。

 “他怎麽把這麽一位刺頭給扔了進來,當爹的真是心狠如刀,不知做兒子的苦啊!”乾匾憤憤不平道,那個他鮮有見面的“親爹”,從他被扔進這座名為“黃粱一夢”的天地中,就是身邊這個三哥既當爹又當娘的把他拉扯到今天的,記憶裡對於“親爹”的印象,可以說點滴沒有,自然也就談不上所謂的敬畏。

 “閉嘴吧,少說一句死不了!”求生扭頭輕呵道,據他分析眼下的形勢,那個腰間藏刀的姑娘,可不是什麽善男信女,而是個敢推刀出鞘殺人的狠角色!

 小七眼下這幅嘴臉,算是最好的闡釋了!

 要不是有不能殺人這麽個古怪規矩在,死死束縛著這個狠角色,書生自認在他趕不回來之前,小七就會變成一具屍骸,等他趕回來,早已涼透!

 “哎,這叫個什麽事,甩鍋哪能朝自家人堆裡甩,老爹這次做的可是有點過分了啊!”摩挲著胡茬稀疏的下巴,書生有些欲言又止,這個想法只在心底一閃而逝,就消散於無形。

 牢騷可以發,但鍋必須得撿起來,做兒子的必須有做兒子的覺悟,“親爹”甩鍋,兒子不接,天理難容!

 “小七,一會你過去道歉,就說自己狗眼看人低,狗眼不識金鑲玉,狗眼不識泰山……態度要誠懇,姿態要放低,一次不行,就道歉兩次,兩次不行,那就三次,得抱著一個不要半點臉皮的決心,求這位仙女諒解……”書生眨巴著紅腫的眼睛,認真分析道,可謂是字字在理, 句句情真。

 一旁的乾匾早已是無語,乾脆直接閉上眼睛,佯裝昏死過去,有這麽一位大難臨頭就拿他頂雷的三哥,再加上一位甩鍋無敵的“親爹”,他的日子過得可當真是有滋有味!

 “哎,也罷,老弟被人欺負了,我這做哥哥的再不出面,怕是讓別人小覷了去,即便是二娘打人,也不行!”乾匾驀然聽得三哥言辭大變,心知災禍必將臨頭,隨即咬牙硬撐著將身子挪了挪,好離災禍地遠一點!

 果不其然,一道刀鴻驟然懸停在書生臉前一寸,冷冽而霸道,宛如刀鴻稍微一晃,書生的人頭就得落地,給人一種風雨欲來壓迫之勢。

 “二娘還是三娘……不管你是親爹已經娶進門或者將要娶進門的媳婦,我這聲娘是鐵定跑不掉的,再說都是一家人,有什麽事坐下來好好談便是,用不著這般動刀動搶!”書生指尖夾著刀鴻,抵住不讓其再前行一寸,腳下更是踏出兩個坑來,方才穩住自己身形!

 “小栗姐姐,是南山叔叔哎!”聽聲趴上牆頭的小姑娘,先是衝著書生一笑,這才扭過頭連忙提醒千野:“是南山叔叔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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