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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共主》第168章 心如水,可清可渾(祈福)
  龍王鎮,城中百姓惴惴不安,家有財勢者,已經舉家外出,生怕那東海龍王爺遷怒於人。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莫不是此。
  拖家帶口走不掉的,只能心中祈禱,有者甚至冒死跑去匯海口,焚香祈福,頭頂的彩雲間卻並無仙人降福。
  街頭,人流稀松。
  眾家兄弟前去而一人獨歸的黑廝李逵,被巨浪裹挾衝上了陸地,稱得上不幸中的萬幸,親眼看著一眾兄弟慘死眼前,帶給內心的衝擊無疑是巨大的,失落落魄走回城鎮的路上,李逵神情恍惚,眼前所見之物,已有隱隱朦朧之感。
  憑著記憶摸回先前住地,宋大哥與之留下的幾位兄弟不知去向,與客棧掌櫃做了打聽,竟然一問三不知。
  “宋大哥,軍師哥哥,林大哥,雷橫兄弟……”
  李逵肚腹空空,本打算與掌櫃討上一碗面吃,好說待宋大哥回來尋他,再將銀子還與,可看到掌櫃眼皮翻的厲害,心中僅剩的這點念想也就不打算再說出口。
  身上的板斧丟在了海中,一眾兄弟也葬身於此,在街頭徘徊的李逵,仿佛孤魂野鬼,行無立錐地,居無瓦遮身。
  “此去東海,務必小心為上,若有生死,可逃之!”
  李逵驀然想起出發前,前去武家二郎院中聊敘,生性狠辣的武二郎坐在院中曬日,身上已無昔日那股拳殺西門慶的狠勁,只有垂暮的落寞,李逵看的一陣心酸。
  離去前,武二郎看著他,語氣淡漠,有股李逵說不出來的意味,說出了不像眾家兄弟該說的話。
  “可逃之,又能逃到哪裡去?”
  李逵衣衫襤褸在包子鋪前止住腳步,剛想開口,卻被賣包子的掌櫃揮手驅趕。
  “兩屜包子!”
  李逵身後,有人買兩屜熱氣騰騰的包子。
  “俺李逵竟然落魄到連包子都吃不上的地步,呵呵……”
  “嘭”,感覺有人狠狠撞在身上。
  地上除了摔倒一個人外,還有滾落一地的包子。
  “你個臭乞丐,找死啊!”
  地上的人,猝然起身,一拳揮來。
  李逵挨受一拳,鼻口竄血,卻是俯身下去,伸手撿拾被塵灰染髒的包子。
  “讓你吃,你個該死的乞丐,讓你吃……”
  揮拳之人,用腳尖一下一下將滿地雪白的包子,踩出一朵朵盛開的花。
  “吃吧,乞丐就好這口,乾淨的還吃不慣,哈哈!”
  氣勢如虹的揮拳人,篤定眼前這個撿吃包子的乞丐,不是腦子有問題,就是天生乞丐命。
  內心那絲愧疚,蕩然無存。
  誰讓他是個乞丐,不打他打誰?
  不嘲笑乞丐,嘲笑誰?
  心河惡念,如瘋長的水草,蔓延到心河之外。
  在圍觀眾人所覺無味後,鳥獸四散。
  一個乞丐撿吃被踩髒的包子,沒有多大看頭?
  “掌櫃的,給我來一屜包子!”
  一聲清脆如黃鸝啼鳴的聲音,響徹人煙寥寥的街頭。
  一屜散發肉香的包子放在跪地吃包子的李逵眼前。
  “爺爺說,掉地上的包子不能再吃了,吃了要壞肚子的!”
  眉目乾淨的少女輕輕說道。
  李逵下意識抬頭看去,在陽光下,少女美如畫。
  “喏,這是給你的二兩銀子,找點養生活計做,不要再當乞丐了啊!”
  少女純淨一笑,擱下用繡帕包著的銀子,輕快離去。
  李逵一瞬間,淚如泉湧。
  哭的像個孩子。
  遠處,蹦蹦跳跳跑回一位腿腳有恙老人身邊的少女,小心攙扶住等候自己的爺爺,緩緩走遠。
  每一步,走的是那麽認真。
  ————
  在東海岸邊,遠處疊擁而至的浪潮,莫名逐漸風平浪靜,抵達海岸,已是平靜無波,並未引發海潮肆虐。
  負篋讀書郎,抖擻衣袖,再次掐訣念咒,擲符於海水中。
  靜水符,可平水治澇,據傳起源於原古一位聖人開川治澇之時。
  他所在的仙門,與那位有遺澤千秋之功的聖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
  山水符籙榜首的兩大符籙,至今仍是此座仙門的壓箱物之一。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
  讀書郎一直極為推崇此種學說,亦是一絲不苟照做,從文運昌盛的讀書窩到劍氣森嚴的劍林,再到這座妙手拚湊的天下,愈發像跋山涉水,途徑綠意充盈的密林,再到青黃不接的草原,最後是不見綠意的荒漠。
  這座天下,文運流散,如絲如縷。
  既沒有學宮聖人幫忙聚納,也沒有書海學子循環反哺,只有一條坐吃山空的死路。
  儒門在此,廢而不立。
  讀書郎試圖從這座天下遺存的書經中找尋到答案,亦或破局之法,到皆無果而終。
  山窮水盡,未有見柳暗花明。
  “難道這是一座被儒門聖人放棄或者拋棄的窮山惡水之地?”
  讀書郎不願相信這個似乎顯而易見的答案。
  “呼”,長吐一氣,遠處浪潮再次疊擁而至。
  袖中靜水符,蓄勢待發。
  遠處,被猩紅飛劍糾纏不清的富家子,舍去如臂使指的金身傀儡,看眼海岸,搖頭歎息,難怪都說讀書人是死腦筋,這場災禍,已是天定,你一個會點鬼畫符的讀書人,參合這等惹禍上身的亂遭事,又是為何?
  十丈朱甲金身傀儡,在海中一通廝殺,早已傷痕累累,因為替富家子擋下劍柱轟砸,整條臂膀裂紋密布,如蛛網蔓延,故而眼下每次揮拳砸落,皆會剝落點點滴滴的金身碎片,被激蕩的劍氣攪碎,化成金色雨幕泄落。
  富家子避開飛劍,再無掐算的念頭。
  如他這般,便是站在飛劍下,一動不動,也絕無身死道消的可能。
  一身氣運,磅礴似海,如日中天。
  天道不讓他死,那這天下,便沒有誰能收走他的小命。
  若不是忌憚落下“不請自來”的因果,富家子大可不必如此憋屈,飛劍算的了什麽,再大的東海又如何,當他徹底揭下面上遮天法陣,引來那如海氣運當頂,此地怕是天傾地覆的下場。
  生的一副俊俏不輸女子的臉蛋,偏偏顯露不得,終日帶著平淡無奇的“假面皮”,富家子心中雖有怨言,但也照做不誤。
  來此,為的就是尋到那個令他黯淡無光之人,無論是天下書經,還是仙凡人心,皆隻記得榜首之人為誰,屈居其後之輩,只能落的個漸漸消退的下場。
  他,便是天道財運垂憐的第二人。
  第一人,是個瘋子。
  富甲天下的富家子,暫列金榜之首的世家,卻因為一個瘋子而被壓的喘不過氣來,只能數千年甘當那襯托榜首紅花的綠葉,說出來簡直可笑,可笑到匪夷所思!
  似乎因為那個瘋子近千年來,接連做了數筆賠本買賣,潑天財富方才有所減落,這才有跌落金榜次席的這個出乎意料的結果,而素來陪跑的千年老二,似乎熬出了頭,一躍而上,佔據榜首之位。
  緊接著,即是四面八方湧來的天道財運。
  而那些財運,全然懸於富家子頭頂。
  為的就是孤注一擲,造就出一位可與那個一人即世家的瘋子掰掰手腕之人。
  “自己這麽個千年老二,都死不得,更何況那個瘋子,怎麽殺?”
  富家子自嘲一笑,心生無力。
  “算準了他會來此,可這都打成了這種場面,也未見蹤跡,難不成也蒙蔽了天道不成?”
  富家子驀然探出雙指,快速擋在腦後,一線飛劍堪堪夾在雙指中間。
  “去!”
  手腕發力,飛劍被擲出,如何掠來,便如何掠回。
  “有點意思,這碟菜越吃越有味了!”
  月落公子身形隨著回鞘的飛劍輕輕晃漾,似一葉浮萍,波瀾不驚。
  “公子,紅袖可前去會上一會,替公子略盡綿薄之力!”
  低眉順目的紅袖女,誠摯說道。
  “月落山這麽多漢子,讓你一介女流迎戰,豈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月落公子摩挲著酒杯,淡淡說道。
  “稍安勿躁,本公子打賭,至今可曾輸過,不過百顆仙人頭顱而已,又不是道主聖人頭顱,這麽緊張幹嘛?”
  從紅袖女胸前取下溫熱的酒壺,月落公子自斟一杯,微微皺眉。
  “奴婢該死!”
  紅袖女忐忑不安。
  “溫酒的酒爐,哪有半點對錯,倒是吃酒的公子,罪過大了去嘍!”
  月落公子哈哈一笑,將酒壺重新放回原位。
  紅袖女臉色如常。
  激發劍幕威力的雲梟,宛如鬼魅遊走,盯著想吃獨食的布雨宗。
  有一位破開海面出來的布雨宗長老,似乎想趁機逃溜,被他一拳打爛頭顱,葬身海底。
  雲梟仔細檢查過那位長老的儲物腰帶,並無何等稀奇的寶貝,半點不像得寶之人。
  “這裡面莫非……”
  雲梟隱隱覺得事情哪裡有些不對勁,原本一清二楚的棋盤,似乎被籠上了一層雲霧,看得不再分明。
  不過終歸問題不大,齊雲宗來此,不是為什麽龍宮遺跡而來,為的是將仙人郡與布雨宗拖進這潭渾水,而後來個坐山觀虎鬥,最後坐收漁翁之利。
  幾件區區的神道遺物算得了什麽,齊雲宗有的活死人先祖,可不止一位,這次來的那位,不過是三者中死意最淡的那位。
  一位活死人,抵得過一部神仙經,這是古來有之的說法。
  三位,便是三部神仙經。
  齊雲宗,表面勢力不過中流,實則底蘊,已然是前者之列。
  “先祖,您老可隨性而為,東海即是您老歸來的磨刀石,請先祖磨刀!”
  雲梟心海傳聲,肅穆又恭敬,毫無半點宗主姿態。
  “頭頂雲海,有個不人不鬼的家夥,你得小心!”
  先祖回聲,如漣漪輕散於雲梟心海。
  雲梟抬頭,心生殺意。
  俯瞰人間者,唯神仙爾。
  他便是仙人,那頭頂之人,又是誰人?
  雲海深處,婦人紅荳看著下方海面,笑道:“有個家夥起了殺心,要不要降下點神仙手段,好給點顏色看看?”
  瘋子盤腿坐著,大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思,說道:“有何不可,錦上添花,其樂無窮!”
  馮笑搖頭,說道:“打爛的這幅爛攤子,算在誰頭上?”
  瘋子神色複雜,不再言語。
  婦人紅荳撇撇嘴,說道:“你們兩個頂天立地的大男子,會讓一介女流頂雷?”
  孰料,瘋子與馮笑異口同聲,說道:“會!”
  婦人紅荳頓時無語,雖然不知道這兩人在忌憚什麽人,但似乎能讓兩人同時忌憚,應當不是良善之輩。
  “還有看熱鬧的?”
  婦人眼神流轉,心思更是百轉千回,在揣測那個未知之人是誰。
  突然,瘋子說道:“打鐵的,似乎遇上了一個硬茬子!”
  馮笑說道:“勝負如何?”
  瘋子咧嘴一笑,說道:“打鐵的,還是有那麽點小手段的,一身疙瘩肉,氣力充沛,對付一個死意纏身的糟老頭子,自然不在話下!”
  馮笑點點頭,說道:“似乎應該是對你我起了殺心的同夥!”
  瘋子舔舔嘴唇,臉上寫滿興奮,說道:“下去幹票大的,如何?”
  “那個家夥,應該是宗主之類的有錢人,身上一定少不了什麽神仙法器,琳琅金玉,你我若是將其……,豈不是白白撿了筆銀子!”
  瘋子說話間,做了一個敲悶棍的架勢,顯然這個家夥沒少做這事。
  馮笑猶豫,道:“幾成把握?”
  瘋子掐指一算,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一成?”
  馮笑疑聲,說道:“穩賠不賺,不做!”
  瘋子無可奈何,說道:“這是一成啊?這是一定行的意思!”
  馮笑忍住掐死這個家夥的衝動,說道:“四六分!”
  瘋子點頭。
  “我六你四!”
  “我六你四,你又不動手,吃苦受累出力的都是我,好不好?”
  馮笑翻個白眼,說道:“五五分,誰也不吃虧,後續還有合作機會!”
  瘋子討價還價,道:“將你袖裡的符籙分我半數,老子也怕死的厲害,那個人不似善茬!”
  馮笑摸索半天,遞過一張倒霉道人寫畫的迎春符,說道:“趨吉避凶,很靈驗的!”
  瘋子看馮笑不像在說笑,接過符籙一陣瞧看,最後破口大罵:“就這種符膽,也好意思拿出來用,不怕遭雷劈啊!”
  馮笑咧咧嘴,不動聲色,置若罔聞。
  一旁的婦人,瞧看的甚是津津有味。
  瘋子余光掠過馮笑,眼看無甚動靜,便喪了氣勢,有些無奈,說道:“一張不夠,怎麽說也得渾身貼滿,要不然這種福禍相依的符籙,誰敢用啊!”
  馮笑想了想,抖擻衣袖,果真抖出厚厚一遝來,遞給瘋子,說道:“如你所言,貼滿渾身,下去敲悶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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