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熱薑湯下肚,寒濕盡去,渾身都暖洋洋的,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這些每日裡操練的將士們,邁開他們本有些沉重了的雙腿,開始慢慢的跑動了起來,也只有軍人,才有這股勁頭,讓他們可以堅持住這麽長時間的急行軍。
慢跑前進,停下來稍事休息,順便吃點乾糧,喝口熱湯,這就是急行軍的現狀。火頭軍,反而是最為輕松的,因為陳啟給他們配了幾輛馬車,拉著不少東西,但好歹,他們可以坐在馬車上,可以預先趕到前路去,為將士們燒好一口熱湯。
陳啟也喝了一碗,這薑湯,就像是靈丹妙藥一般,讓他整個人都振奮了起來。大軍在前路,形成了一條長龍,蜿蜒而去,看不到頭。
“侯爺,還是您有遠見啊!這薑湯,不止是驅寒,還能躥勁,喝下去,身子熱乎乎的,跑起來渾身是勁啊!”
“尚將軍要是喜歡,多喝兩碗。”
“不行,不行!喝一碗還好,喝多了,受不了這味道,我怕會被辣死。”
“這世上還有你尚將軍怕的東西?”陳啟表示懷疑,這家夥可經常懟自己的,自己還擔心李頜派他來給自己做副手,會不會整天跟自己對著乾呢!
“有啊!侯爺就是。”
“什麽就是?”
“尚某就怕侯爺您啊!”
“怕!這是開玩笑吧?喝酒喝不過你,吃肉也不如你吃得多。你怕?”
“別扯這個!”尚弘毅嘿嘿笑,“侯爺您可是龍城有名的‘笑面人屠’,尚某怕著呢!”
“呃······”
“不說這個了!尚某最怕的,還不是這個,而是侯爺您這妖孽,明明沒有帶過兵,怎麽還知道將士們要慢步奔跑,保持體力,還知道要帶這些火頭軍過來呢?”
陳啟一愣,感情這家夥是來懷疑自己,質問自己的,“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家裡可是有老師的。”
“老師?”
“對呀!就是本候的夫人,大晉的上將軍,陳小鳳。”
“哦!”
“本候臨出門前,我家夫人可是千叮嚀,萬囑咐,深怕本候會墮了她的威風。”
“哈哈哈!”尚弘毅大笑三聲,“難怪有人說侯爺怕老婆,果然是真的。尊夫人可有教你要帶這麽多的薑啊?”
“怕老婆,金銀稠。有什麽不好的?你不知道本候是有名的廚子嗎?廚子不帶薑,總不能帶個夜壺吧?”
“噗!”
尚弘毅剛剛喝下最後一口薑湯,聽到夜壺二字,直接就噴了。
“侯爺,我這喝薑湯呢,您能不提那東西嗎?惡心!”
“惡心是吧?”陳啟大笑,“就是要惡心死你。虎子,我們走,別理他!”
“誒!”
韓虎趕緊將馬牽了過來。
“侯爺,你別跑啊!”
“滾回去看著你的輜重去!”
陳啟罵著,轉身就上了馬,策馬而去。尚弘毅苦著臉看著遠去的陳啟,這清河候,是喝酒喝不過自己,打擊報復呢!自己明明是他的副手,還分配自己來看著這十幾輛馬車。他當然也知道這十幾輛馬車的重要性了,這上面都是火藥,是他親自帶人去造火局裝的。
越是和陳啟相處,他發覺自己越來越喜歡這個小子了,也越來越敬佩這個小子。一個捅了那麽大的馬蜂窩,此刻卻還能安然無恙的在這裡說說笑笑,帶著大軍行軍的十幾歲的少年,又怎麽會不讓人佩服呢?
當皇帝告訴他,讓他來當幾乎可以說沒有任何行軍經驗,甚至連軍人都還算不上是的清河候的副將時,他只是稍微的錯愕了一下,馬上就答應了。只是當李頜又說,清河候此去,並不是運兵而已,而是要去當大清河東岸的主帥,抵擋譚張大軍時,他呆住了,而且是很久。
當李頜警告他,不許擅自做主,必須一切都聽清河候的命令時,他更是驚詫,真不知道皇帝這是不是被清河候給下了什麽藥了,怎麽就這麽信任他呢?這可是軍國大事,不是什麽阿貓阿狗,在玩過家家呢!
李頜讓他帶兵去造火局裝火藥,讓他開始有一些明白了,但也就是一些而已。畢竟他也不是不知道這位清河候,用火藥包,炸退了來勢洶洶的北胡大軍,解了祁山之困。
當看到四萬大軍在清河候的指揮下,井然有序,當火頭軍坐著馬車,趕到大軍的前頭,給每一位將士送上熱湯,送上薑湯時,他對清河候更佩服了一些,開始有些松動自己的想法了,也許這個家夥,真的有可能會讓自己更刮目相看的。
休息的時間,只有一刻鍾,夜幕下,燃起了火龍,吃著乾糧,配著熱湯,在這天寒地凍中,卻也感覺不到寒冷。 火龍緩緩而動,帶動著每個人的腳步,向著汲州城奔跑著。
天終於亮了,高聳的興梁山,在陪著他們前行,在興梁山下蜿蜒奔騰的汲水,已經可以見到有浮冰順流而下了。這是汲水從高高的興梁山上帶下來的,那裡已經開始封凍了,很快,汲水的下遊,也會開始封凍,暫時看不見那奔騰不息的流水了。
這就是汲水嗎?滾滾而去,永不疲倦,滋潤這這片大地,還有汲水兩岸的人家。
陳啟靜靜的看著汲水流過自己的腳下,一塊塊浮冰都在告訴著他,這汲水封凍的時間,已經越來越近了,留給自己的時間,也不多了。這寬闊的汲水,卻也在告訴他,越是到下遊,就越是寬闊,他甚至看到了冰封的水面了,那是一條白色的綢緞,就在這大地上。
他也看到了巍峨的清風山了,清風山裡,有他的家鄉。陳家坳、清風寨,兒時的私塾,還有滋潤兩岸的小清河,流過那裡。當然了,還有他那破舊而又溫暖的小家。
大軍繼續前行,興梁山和清風山,兩邊相望著,越來越是靠近,陳啟相信,也許許多許多年前,它們是連在一起的。
一輛牛車就停在路邊,靜靜的等著大軍先行經過,那牛車上,擺滿了一層層的陶罐,用繩子緊緊的綁在了一起。
陳啟抬頭,遠處縣城的城門上,寫字兩個大字:鹽都!
這裡,是鹽都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