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垣趴在地上，身上滿是鮮血混雜著泥土草屑，背上的傷口不停流著鮮血，不一會兒的工夫就在楊垣身下形成了一個小小的血泊。

　　忍著渾身上下傳來的劇痛，楊垣手臂撐在地上，想要借此起身。

　　但他除了剛剛被手雷碎片弄得血肉模糊的背部外，體內的筋絡肌肉被剛剛的潛能爆發弄得沒有一處地方是好的。

　　努力了半天也沒能讓自己成功直愣起身子，反而因為勉強用力壓迫自己的身體，導致一口逆血再也壓製不住，從口中噗的一聲吐在了面前的地上。

　　“不行啊，哪怕我意志頂得住，但身體是真的沒辦法壓榨哪怕一絲的力氣出來了。”

　　楊垣將頭擱在臂肘彎裡，口中喘著粗氣，每一次的呼吸都帶有濃重地血腥味不說，兩個肺葉還好似在被針扎一樣刺痛無比。

　　抬眼一看，見到遠處孩童時期的古漓癱坐在地上，看著腳邊的大兵屍體，表情呆滯，一動不動好似嚇傻了一樣，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喊道。

　　“快跑！跑到公路上去！”

　　雖然楊垣用盡了全力在喊，但他的聲音聽起來甚至比平常說話聲還要小上許多。

　　幸虧古漓雖然被剛剛風雲突變的場景整得大腦宕機，但還是聽進了楊垣的話，連忙起身手腳並用，慌慌張張地後面跑去。

　　楊垣心底稍安，但說實話他也明白這頂多只能拖延那些大兵一小會兒的時間。

　　那些人都是受過高強度軍事訓練的士兵或者雇傭兵，追蹤這種活兒，可是他們的必修課程之一。

　　若是楊垣現在還能動，有他跟著古漓那說不定還有可能逃脫那些大兵的追蹤。

　　噠噠噠……

　　楊垣剛閉上眼準備稍微養點精神，給後面的過來的人再來一波假死偷襲的時候，耳中卻忽然聽見了一個毫無章法的腳步聲，聲音輕微但卻不懂得掩飾。

　　楊垣腦子一轉就想到是誰了，睜開眼，果不其然看見剛剛跑走的古漓又跑了回來，來到自己身邊，把自己的右臂往肩上一搭，一言不發地拖著楊垣往林子裡面走。

　　“喂喂！你傻了啊！我不是叫你走麽！你現在這樣，除了拖累你外，根本毫無用處。而且，要是被抓了，還等於讓我這些傷變得毫無意義。”

　　楊垣左手搭在古漓的肩膀上，想要將她推開，讓她趕緊離開。然而，楊垣此時傷勢嚴重到連古漓都推不開，只能任由她做為。

　　“……”孩童時期的古漓咬著牙，沒有說話，額頭冒著汗，費勁的拖著楊垣一步步朝林子裡面走去。

　　雖然古漓比楊垣小了兩三歲，但女孩子在小時候發育的總比男生快。楊垣哪怕從小鍛煉，但此時的個頭也不過跟古漓一米五左右的身高差不多。

　　但古漓又沒受過什麽訓練，抬著楊垣這個男生還是個受傷嚴重根本使不出力氣的傷員，別說跑了就連走路都顯得麻煩。

　　更別提，這裡還是地形難走的山路……

　　“喂！我說你……”

　　“我不叫喂，我叫古漓！還有，現在你動不了，不管你想死還想活，都給我閉嘴，按照我的想法來！”

　　孩童時期的古漓咬牙道，還未變音的嗓子帶點小小的奶音，但那說話的語氣已經帶點未來古漓那種在認真時自我意志強烈的感覺了。

　　楊垣聲音微微頓了頓，“只有現在放下我，你才有可能活命，不然我還是會死，你也會被抓回去威脅你的家人。”

　　“你若真的感恩我剛才的拚上性命救你的舉動，

那就立刻、馬上放下我，然後竭盡全力給我離開這裡，好好活下去！”　　“不然，哪怕我死了也會怨恨自己救了一個白癡，並後悔與你的相遇！”

　　古漓瘦小的身體顫了顫，腳步不自覺地停下，轉頭將滿是淚痕與泥灰的臉蛋面向楊垣，眼睛之內滿是淚水。

　　楊垣不為所動，面無表情地跟古漓對視著，眼神一如既往讓人只會聯想到冷酷無情這個形容詞。

　　“為什麽…”

　　“嗯?”楊垣發出不解的鼻音，他現在因為失血過多，神智已經無法保持全神貫注了，所以一下子沒有聽清古漓說了什麽。

　　古漓拚命咬住牙，抽著鼻子想要抑製住淚水，但還是忍不住讓淚珠滑落眼角，她衝著楊垣大喊道。

　　“為什麽你們都是這樣！”

　　“為了一個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為什麽你們能這麽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

　　“老爸也是，你也是，你們以為自己是英雄嗎！保家衛國什麽的我不懂，我隻想你們好好活著！”

　　“我知道自己很自私，可我隻想老爸能好好陪我和媽媽一天！我不想媽媽每次送爸爸出門後，都要自己一個人躲起來偷偷地哭！更不想見到媽媽每天都在為老爸的安危擔心！”

　　古漓眼中依舊帶著恐懼與不安，但再次轉身邁出的步伐，雖然顫抖但卻沒有猶豫，用帶著沙啞的哭腔，道:“我很恨老爸，因為他害死了爺爺奶奶。媽媽跟我說過，壞人要用爺爺奶奶威脅老爸，老爸他不肯所以爺爺奶奶就死了。”

　　楊垣瞳孔一縮，偏頭看著努力忍著眼淚不要掉下去的小女娃，冷酷無情的眸子，在他未曾察覺到情況下，明明變得柔和了些許。

　　“那些壞人說得話我聽不懂，但我想應該跟害死爺爺奶奶的那些壞人一樣，都是想威脅老爸的。”

　　“但我知道，老爸他絕對不會答應的。跟爺爺奶奶一樣，老爸他是不會答應的。”

　　“因為，媽媽說過，他要為很多很多的哥哥姐姐還有弟弟妹妹的安全負責，所以老爸他絕不會為了我向那些壞人妥協的。”

　　楊垣抿了抿嘴，強撐著開始變得迷蒙的意識，微弱地出聲問道:“你，爸爸是軍人?”

　　“嗯。”

　　古漓抹了把臉上淚水，輕輕點頭。

　　楊垣微微合上雙眼，這下子，所有的信息都聯系起來了……

　　古漓的父親一直沒聽她提起過，楊垣還奇怪，以古漓系統持有者的身份，應該不至於連至親都保不住啊。況且看董芳、秦老兩人的樣子，顯然古漓是有能力保住自己父親在末世剛爆發時活下來的。

　　現在從她口中得知她父親也是當兵的後，楊垣就理解了……

　　從剛剛古漓所說的話來看，她父親所在的部隊職責很特殊，不然也不至於讓人兩次都綁走了自己的家人來威脅。

　　而進入這種特殊部隊的軍人，一般說來，接觸到的工作大多是那種下一秒就會丟掉性命都毫不出奇的工作。

　　想來，古漓的父親後來應該死在了那次任務中，而古漓又沒辦法救援吧。

　　想到這裡，楊垣倒是想到了一個東西，或者說一個需要特殊部隊保護極容易受到外境人員窺視的地方——「洪荒」科研所！

　　地球上最神秘的四大研究所之一，封存著，曾經如神話般出現在南極大陸上的未知物品之一。

　　科研所雖然名義上是由楊森的部隊來看守護衛，但要說這種收到高度關注的部門，暗地裡沒有一兩支高度保密的隊伍秘密保護，楊垣也覺得不可能。

　　誰會那麽傻把所有的守備力量都擺在明處。

　　楊垣想到自己父親楊森，不由輕歎道:“你爸爸，是個真正的軍人。也是我們國家，最值得敬佩的無名英雄之一。”

　　“我寧願他不是什麽英雄。”古漓抽著鼻子，聲音嗚咽不清地道。

　　不管怎麽說，現在的古漓終究只是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比起所謂英雄後代之名，她更加在乎的是有沒有父親陪伴的時間。

　　“家國兩難……”楊垣輕松呢喃道。

　　這是楊老爺子在楊垣小時候最常跟楊垣說的一句話，小時候不懂為什麽爺爺每次說起這四個字總是一臉複雜的表情。

　　但長大之後他才明白，這四個字背負的沉重意義。

　　華國軍人，從來不畏懼強敵與挑戰，甘願為了人民群眾生命財產安全獻出自己的生命。

　　但是……每一個犧牲的無名英雄身後，都是一個個原本圓滿美好的家庭。他們在穿上軍裝前，可以是兒子、丈夫、父親，但在穿上軍裝後，他們一輩子都只有一個身份——軍人！

　　若有戰，召必回！

　　對於國家他們是真正的英雄，但對於家人而言……

　　若要問他們可曾後悔，他們必答:無悔！

　　他們只是遺憾沒能好好陪伴自己的家人。

　　家國兩難，楊老爺子做為一名退役老將，而且還是從基層一步步爬上來的，自然見多了這種情況。

　　當國家與家庭的兩相衝突時，很多人都選擇了前者。古漓的老爸是這樣的，而……楊垣的父親，楊森也是如此。

　　楊垣面露複雜之色，想起來了，他之所以會跟楊森鬧得不愉快，就是因為年少不懂事，因為某件事中楊森的一些下意識舉動，讓他跟楊森的關系出現了間隙。

　　最主要的是，他現在才記起來，導致他跟楊森冷戰開端的起始，就是現在！

　　亦，就是這場綁架案！

　　以前他還沒注意到，也從未想過，自己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跟自己的父親對著乾，只是單純的記得那讓他無比悲傷又絕望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