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口,墨子瑜正要敲院門,忽然聽到屋內傳來一聲孩提的哭聲。
“娃兒他娘!娃兒餓了!”
“喊喊喊!就知道喊!奶粉不就在旁邊?我都快忙死了!”
“那奶粉哪比得上母乳?”
“我都多大年紀了?哪還有那玩意兒?再說,專家都說了這奶粉一點兒也不比母乳差!奶粉怎了?當年囡囡吃的不也是……”
說著說著,院子裡突然沒了聲響。
前兩天警察來過了,證實了林念念的死訊,這讓對於失蹤多年的女兒可能已經身死做好心理準備的二老,如遭雷劈。
他們心中總有最後一絲念想,萬一,萬一囡囡只是和他們賭氣躲起來了呢?
囡囡出事之前,剛和他們吵了一架不是?
但這最後一絲虛無縹緲的念想也終於斷了,若不是又有了個孩子,他們也無法這麽快振作起來。
孩子是個意外,林念念的父親考慮到她母親是個大齡孕婦,生孩子會相當危險,本不打算要這個孩子。
但是林念念的母親一力保下這個孩子,她說:“等囡囡回來,發現多了個弟弟,該多麽驚喜?”
林念念的父親,一個五十多歲的大男人,聽了這話走出病房偷偷抹著眼淚。
他們又不傻,哪裡不知道林念念基本上已經死了,她母親只是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她更不願意在已經失去一個孩子的情況下,再失去一個。
他們兩個這麽大年紀,應該沒有生育能力了才對,偏偏懷上了這個孩子,興許是上天看他們夫妻可憐,給他們的補償呢?
一念至此,林念念的父親力排眾議,不顧醫生和旁人的反對,決定支持林念念的母親生下這個孩子。
可能真的是老天眷顧,林念念的母親有驚無險地生下了孩子,母子平安,是個男孩,而且沒有明顯的遺傳病。
這在高齡產婦中幾乎是很難見到的,尤其是五十多歲!
林念念的父母對這個新降生的娃兒寵愛倍加,將對林念念的愧疚和思念,全都灌注到娃兒身上。
久久不語的林念念終究出了聲。
墨子瑜聽到她在書本裡小聲抽泣著,然後對墨子瑜說道:“小白先生,能麻煩你到那邊的樹上嗎?別讓我父母看到就行。”
墨子瑜哪還不明白她的意思,立刻隱匿身形上了院子旁的一棵鬱鬱蔥蔥的大樹,淡淡的死氣覆蓋全身,有著樹葉的遮擋,林念念的父母一介凡人,就算看向這邊也看不到墨子瑜。
“這樣真的好嗎?”
墨子瑜用死氣撐開一把傘,林念念從書籍中現身藏於傘下。
接近正午的陽光陽氣極重,哪怕有樹蔭遮蔽,以林念念現有的修為也抵擋不住。
林念念撐著傘,沒有了往常的笑臉,兩行清淚緩緩流下:“我能再遠遠看他們一眼就夠了,他們有了新的孩子,新的生活,我若現身,豈不是破壞了他們現在的溫馨?”
墨子瑜沒有說話。
事實的確如此。
林念念就算現身,又能說什麽?說自己雖然死了,但是只是變成了鬼?
人鬼殊途,林念念的父母終究只是普通人,就算他們能夠接受林念念變成鬼的事實,長期生活在一起,也會被林念念的陰氣逐漸侵蝕身體,最後生命力流逝,死於非命。
就連林念念的弟弟,也是一樣。
她林念念和父母生活在一起,是禍非福,從她死去的那一刻開始,他們今生的緣分就已經斷了。
與其苦苦糾結,倒不如就此別過,知道自己的父母身體安康、生活和睦,還有了新的孩子,能夠替她林念念盡職盡責為二老養老送終,她還有什麽遺憾的?
林念念就一直飄在那裡,看了很久,很久。
墨子瑜靠在樹乾上,閱覽著【猛虎劍法】,沒有打斷林念念最後一絲溫存。
林念念的母親似有所感,忽然走到院子中,看向樹乾的方向。
林念念慌了神:“小白先生?”
“她看不到的。”墨子瑜冷靜地說道,他對自己的手段有著絕對的自信。
“至於她為什麽會看向這裡……”墨子瑜輕輕撥開身前的樹葉,“或許是冥冥中母女之間血脈相連的感應吧?”
“就算你肉身已失,但畢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這種靈魂和血脈上的聯系,是抹不掉的。”
“媽!”林念念忍不住輕喚一聲。
院子中,林念念的母親忽然一個激靈,努力張望四周,像是在尋找著什麽。
“娃兒他娘,你這是做啥呢?”
“我感覺囡囡好像在喊我?”
“你老糊塗了?囡囡已經……”
“但是這個世界上有那些鬼啊神的,你說囡囡會不會……”
林念念的父親走上前去抱住她母親:“別多想了,別多想了……”
她母親哭出了聲:“我還是、還是想囡囡啊!”
……
林念念飄在樹梢,泣不成聲。
她死死握住自己的拳頭,靈體忽明忽暗,意味著她的心情起伏不定。
“哎。”
墨子瑜輕歎。
“小白先生,我們走吧。”林念念害怕自己忍不住會衝上前去與父母相見,索性直接遁入書籍中。
墨子瑜收好書本,駐足看了院中一會兒,悄然走到院門口,從儲物耳墜中拿出一袋錢,放在門口。
“小白先生?”林念念驚訝的聲音從書內傳來。
“你是我的員工,這是員工福利。”
這錢是墨子瑜在得知林念念的願望後去取的,袋子裡被墨子瑜注入了幾道生靈之力,做不到長命百歲,但是延緩林念念父母體內的衰老還是可以的。
他們以後,不說無病無災,但也能頤養天年,林念念的弟弟也會茁壯成長。
墨子瑜剛剛拐入牆角,就聽得院門打開。
“他爸!快來看!”林念念的母親打開袋子,驚訝地看著裡面的錢,上面還放著一張紙條。
墨子瑜以林念念生前單位的身份,給二老送上了撫恤金。
“囡囡的單位哪有這麽好心!我就說剛才是囡囡回來看我們了!”
林念念的母親雙手合十,祈禱著:“囡囡啊,不用擔心我們,爸媽過得很好,你還有了個弟弟,你在那邊也要好好的,多吃點,多穿點,別讓人欺負了!”
“嗚嗚嗚嗚嗚!”林念念聽到母親的叮囑,一如既往的嘮叨,前所未有的親切。
“好!”林念念哭了一會,吐出一字。
墨子瑜轉身,離開了村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