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灤河岸(四)

　　離開薊縣後，繼續往北，便盡都是山道了。一月，韋銘的隊伍抵達灤水裡，繼續沿上遊走，便可抵達盧龍塞。

　　韋銘這次前往盧龍塞是建制設縣，也就是說現在還沒有盧龍縣衙，治所、官吏更是統統沒有。這一切都需要韋銘自己來決定。

　　灤河裡地處灤河水面開闊處，地處徐無山麓，往灤河下遊去，便可到達令支縣，往上遊去便是盧龍塞。此地距離盧龍塞較遠，距離徐無縣與令支縣較近。

　　灤水裡的人家，卻大多從徐無縣的流民遷徙至此的，但徐無縣縣令卻是無權管轄此地，因為這裡是鄰郡遼西郡的轄區。

　　灤水上遊是右北平郡轄地，下遊卻是遼西郡轄地。朝廷在公文中委任韋銘為盧龍縣令，所轄縣區具體多大，縣所何在，決定了韋銘是做右北平郡的下官還是做遼西郡的下官。

　　一路上，韋銘曾經與朱迎雪就這個問題討論了許久，但最終發現這次任命更像是霍光對他們的流放。

　　灤水裡已經是灤河河谷一帶規模最大的村落，其他地方，雖然依稀分部著些山民部落，但人數稀少，且凶悍南馴，韋銘想要建制設縣，就要有足夠的人力，如此只能選擇距離徐無縣不遠的灤水裡。

　　韋銘的車隊規模龐大，抵達灤水裡後，便叫來了灤水裡的裡長，韋銘拿出了自己的印綬，告訴白發蒼蒼的老裡長，從今往後，這裡便是盧龍縣的治所了。

　　聽了韋銘的話，老裡長的嘴巴張得老大，過了好久，才緩過神來，忙把韋銘引進了自家院落中招待。

　　灤水裡雖然是個大裡，但地處邊郡，家家住的都是些茅草屋，老裡長家富裕一些，也只是比別家多圍了一個庭院。

　　灤水裡沒有多余的房屋，韋銘憂愁不知道今晚該住哪裡。老裡長告訴韋銘，在北面的灤水河岸有一個亭舍，是飛將軍李廣擔任右北平郡守時修建的，那裡有許多空屋，或可容納韋銘這許多人。

　　灤水裡也供應不了韋銘的食宿，桑小桑便只能借用老裡長家中的廚房做飯。

　　飯剛做好，灤水裡的村民便都圍了過來，他們雙手插在袖口裡，遠遠的站在一旁聞著飯香。

　　朱迎雪看到這一幕後，感慨道:“我們這哪裡是來做縣老爺了，分明是被趕到這裡當扶貧幹部。給不給他們飯吃啊?給他們吃了，咱們便只能喝稀了。”朱迎雪用下巴指了指外面的村民。

　　韋銘看到車夫護衛又從車上卸下一袋袋糧食，苦笑道:“有小桑在，我敢不救他們?”

　　果然，飯一做好，桑小桑便讓這些村民去拿晚來盛麥飯。麥飯雖然是粗食，但畢竟吃的人多，這一次救濟，竟是消耗了三四石的麥。

　　吃完飯後，韋銘辭別老裡長，車隊來到灤水河岸的亭舍安歇。亭長李春是個老實巴交的漢子，三十歲的年紀長著五十歲的面容，邊境苦寒，未老先衰。

　　亭舍內除了亭長外，還有一亭父，一廚娘，亭父是李春的嶽父，廚娘則是李春的婆娘。

　　如今，整個漢帝國與匈奴爭鬥的中心在西域一帶，東部少有戰事，亭驛日漸荒廢。李亭長春日夏捕魚，秋冬打獵，一個人倒也維持起來了一家三口的飯食。

　　得知韋銘成為盧龍令，自己這個小小的亭舍也將被納入盧龍縣內，李春連忙請自己的上司進了亭舍裡來，亭舍內雖然有許多的房屋，但多未經打掃。桑小桑便組織起孩子們一同將房屋打掃乾淨了，趙瑤也參與幫忙。

　　韋銘嫌亭舍內吵鬧，與朱迎雪一起來到灤水河畔，這條灤水水面寬闊，便於舟楫，盧龍縣日後若要興盛便要仰仗這條灤水了。

　　沿著河岸行走了數百步，韋銘看到對面河岸旁有條山道平行於灤水前行，這應該就是前往盧龍塞的民夫們利用自己的雙腳走出來的山道了。韋銘看望四周，除了河岸旁那間低矮的亭舍，周圍再無人煙。

　　朱迎雪道:“按理說，盧龍塞已經修建多年，這裡靠近邊郡，可以與遊牧民族往來，交換貨物，應該十分興盛才是，為何到了現在，依舊這般蕭條?”

　　“老爺有所不知，本來灤水裡船隻很多的，便是夜裡也能時常看到舟楫，但上面又旨意，不許與匈奴烏桓貿易，以重困匈奴，商船便漸少了。只有每年秋收後，有運糧船來回灤水之中。如今邊境雖然安寧，我等卻越發窮苦了。”李春不知何時走了過來，回答了朱迎雪的問題。

　　韋銘詫異地看著李春，讚歎道:“你雖然是個鬥食吏，倒也有一定的見識，你認為該如何恢復灤水河上的貿易繁榮呢?”

　　李春搖頭苦笑道:“除非重開與匈奴的貿易，互通有無，但禁市乃是上意，吾等小民，又哪裡能夠改變呢?”

　　韋銘道:“亭長來此，就是為了告訴我們事不可為之嗎?”

　　“要吃晚飯了，姑娘們讓我叫你們回去。”

　　韋銘抬頭看了一眼天色，皓月當空，光輝灑落山間，的確是該回去了。

　　吃飯的時候，韋銘詢問了物資的庫存量，得知糧食只夠全隊足食兩月。可是盧龍縣連班底都沒有搭建起來，即便搭建起來，如今隻統治一裡百姓， 也收不了多少賦稅錢糧，若再不找到進項，他們就要活活餓死在這燕山山脈了。

　　但眼下，最急需要解決的，是眾人的住宿問題。他們總不能一直住在驛館中。韋銘將這件事情交付給車夫護衛去解決，趙瑤道:“我也去幫他們的忙吧。順帶將我的實驗室建立起來。”

　　韋銘心中一動，眼下財政吃緊，劉旦一直覬覦趙瑤研製的火藥，韋銘倒是希望趙瑤能夠製造更多的火藥，高價賣給劉旦，換取錢糧。便同意了趙瑤的請求。至於修建房屋的必要工具，可以到令支縣或徐無縣采辦一些。

　　朱迎雪提醒道:“咱們既然到了盧龍塞，這許多孩子們的服役問題，也都要和盧龍塞的人說清楚了，總不能真要孩子們去服役。”

　　韋銘道:“盧龍塞的人也不會真讓一群孩子登上城牆守邊吧，明日我親自往盧龍塞走一遭，將事情說清楚便是了。”

　　朱迎雪道:“我明日便前往令支縣走一遭，看看令支縣需要什麽，多余什麽，這樣有利於我們以後和令支縣的商人們做生意。”

　　如今白勝受傷被送往谷內醫治，史強則跟隨劉病已一起，回了長安，自己去盧龍塞，朱迎雪再去令支，隊伍裡可就沒一個主事的男人了。

　　桑小桑察覺道韋銘的擔心，安撫道:“你們男人就應該出去想辦法，與外界聯系，我有杞姐姐、劉姐姐還有趙姑娘幫襯著，不會有太大問題的。”

　　朱迎雪對韋銘笑道:“婦女能頂半邊天，再說車夫護衛們也都在，你若是擔心，早早回來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