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安土重遷

　　溫縣縣令來到客舍前，見到百姓還未離開，當下一一向百姓賠罪，請求他們不要離開。當得知一毛母子是縣寺大門前屠戮事件的幸存者，便拉著那名倒霉的縣寺護衛，走到了一毛母子面前。

　　溫縣縣令對那縣寺護衛道:“你這廝，還不跪下向她母子二人賠罪，你能否活命，全憑她們決定。”

　　縣寺護衛自是不願意死的，當場跪下對著一毛母子磕頭:“是小人狼心狗肺！小人罪該萬死！”縣寺護衛撲上前去想要拉一毛母親的腿腳，抬頭一看，卻是一張笑嘻嘻的賊眉鼠臉的人對著自己。

　　白勝收起笑容，難得正經，對正感到難為情的一毛母子道:“這裡交給我，你進內院吧，我已經與小桑說了，你可以跟我們一起離開。”

　　待一毛母子離開，白勝彎下身子拍了拍縣寺護衛的臉:“你既然抓住我了的腿，就繼續開口求情啊?但是啊，我的心腸可比她們母子的心腸硬得多。”

　　白勝站起，冷冷看著面沉如水的溫縣縣令，道:“縣尊隻抓了一個替死鬼過來，也太不給那些在縣寺大門前慘死的百姓面子了。如今又向一對孤兒寡母求情，未免太掉身價了。”

　　溫縣縣令怒道:“你們要我怎樣?”

　　白勝道:“韋大哥說了，當日坐視縣寺大門前平民屠戮的護衛必須全部處死！否則難以挽留溫縣百姓之心。”

　　溫縣縣令問道:“若如此做，溫縣百姓便會留下來嗎?”

　　白勝道:“未可知也。至少我們會幫你。”

　　溫縣縣令走了，那名跪在地上磕頭求饒的縣寺護衛也被帶走了。

　　白勝走進客舍，來到韋銘的房間中，看到朱迎雪正在教韋銘演講的內容。

　　但韋銘學的並不是很好，一篇朱迎雪口頭便能敲定的演講稿，到了韋銘的口中，便結結巴巴。

　　韋銘無奈對朱迎雪道:“要不你上吧。這太為難我了。”

　　朱迎雪笑著搖頭道:“你才是他們心中的大英雄，我去演講?算什麽啊?這樣好了，你記住文章的大義，用自己的詞匯來表達出來。”

　　白勝道:“這能成嗎?一篇演講稿，便想要勸說溫縣百姓留下?”

　　朱迎雪道:“你不要小看了我這篇演講稿，我這演講稿，可是以古典羅馬時代一篇偉大的演講稿《反對遷往維愛》為基礎改編的。很有感染力。”

　　朱迎雪所說，乃是當初剛剛興起的古羅馬共和國，被高盧蠻族攻破了城市，後來城市收復，但已經淪為邱墟。許多羅馬的百姓想要搬遷到台伯河對岸基礎設施還算完好的維愛城居住。但最終，羅馬將領發表了這篇《反對遷往維愛》的演講稿。

　　羅馬的百姓受到激勵，便決定繼續在羅馬定居繁衍，後來步步興盛，成為一大帝國。

　　白勝搔了搔頭，不理解，但對於朱迎雪時不時從嘴裡吐出的新鮮詞匯，早已經習慣了，也不多問，看到韋銘像長安第一小學的學生背課文一般，偌大一個漢子，抓耳撓腮的樣子十分笨拙可笑，連忙走出去，在內院中大笑了起來。

　　快到中午時分，韋銘終於走了出來，車夫護衛通知溫縣百姓聚集到客舍大門前，排好隊伍。溫縣百姓們看到韋銘站在大門前，以為韋銘已經決定要帶他們離開，一個個都興奮不已。

　　韋銘腦海中縈繞的還是朱迎雪給自己寫的那篇演講稿，祖先，血食，土地，這些詞匯讓韋銘搞得有些頭暈。他當下決定，

丟棄演講稿的內容，向在場眾人表達自己真正的想法。　　韋銘大聲問在場的百姓道:“你們果真都願意和我一起離開溫縣嗎?”

　　百姓們紛紛高呼:“我們願意。”

　　韋銘道:“但是我不願意。”

　　在場的百姓頓時面面相覷，寂靜一片，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如何回復韋銘的話。

　　韋銘繼續道:“我曾經帶領家鄉泉鴆裡的百姓，想要去過自由自在的日子，但一路走下去，有凍死餓死的人，有病死累死的人。有許多不該死的人，最後都死了。”

　　“自由並非沒有代價。這代價要麽是自己的，要麽是別人的。為了讓家鄉的人存活，我曾經搶劫了一座縣城，差不多也是溫縣這般大小，我的手中也屠戮過許多像你們一樣的平民。”

　　“最後的結果便是被官府無盡的通緝，在進入潁川郡時，被官兵伏擊，僅有幾人得以幸免。”

　　韋銘問在場的溫縣百姓:“你們抱怨官府不能給你們保護。因此妄求我這個沽名釣譽的大俠來當你們的守護神，告訴你們，我試過了，我做不到，跟隨我的那些鄉親，大部分人最後都死了。”

　　“你們想要尋找一個樂園，一片公平之地，可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這樣的地方。你們只能靠自己。若你們自己不知道去鬥爭，成長，卻指望一個陌生人來給你們提供庇護，只能說你們高看我孤狼韋銘了。”

　　“我只是一個人，手裡也只有一把刀，保護不了你們這麽多人。 ”

　　“請留下來吧。”溫縣縣令在人群中喊道。他已經來了有一會兒了，看到韋銘正在演講，便沒有走上去，直到現在看到百姓有所觸動之後，才走了過來，身上還背著一個沉重的麻袋。

　　韋銘走到一旁，把客舍大門前的位置讓給了溫縣縣令。

　　溫縣縣令將麻袋放下，從麻袋之中，掏出了五六顆人頭，排成一字，擺放整齊，這些都是那些縣寺護衛中伍長的人頭，一顆不少，全在這裡了。

　　更有縣卒們拉著兩輛牛車走了過來，裡面是其他縣寺護衛普通士卒的人頭。

　　溫縣縣令道:“這些人貪生怕死，坐視我溫縣百姓生死於不顧，今已經全部被我捕殺。本官不善軍略，初次主持防務，導致我溫縣城內百姓慘遭屠戮，不日也將上書請辭，但求溫縣父老不要離開。這裡是你們生存的根啊！”

　　溫縣百姓剛剛聽到了韋銘的演說，此時又看到溫縣縣令的做派，當下一個個哭喊說溫縣縣令是他們的父母官，把所有的罪都推到了這些已經死去的縣寺護衛身上。

　　溫縣縣令流著熱淚，握著百姓的手，一會兒說救災的糧食馬上就能發下，一會兒說要將縣倉的布賣出去，購買建材，給失去房屋的百姓蓋新房。

　　一時間，官民和諧，一片清明景象。百姓感激涕零，自散了。

　　韋銘在一旁看的無趣，便讓車夫護衛將馬車拉出，準備出發離開溫縣。

　　石仲卿與劉蘭芝兩人回來，他們剛剛火葬了石母。與還未離開的溫縣縣令相遇在客舍大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