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心著第二天他會不會因為昨天晚上的事情而生氣。但似乎並沒有——他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視線中的時候,我從未感覺心中會如此安寧。
“他沒有看我,可能是認為自己昨天的行為傷到了我。但他不知道,因為我的底線,從小就養成了對異性接觸就有強烈反應的條件反射。這件事情,我現在也沒有告訴他,想來也十分慚愧。
“舞蹈易如反掌,如同我的家常便飯。況且有著更重要的人在等著我,我的心思已經飄出了這個舞台。
“‘你……不太一樣了。’邁爾斯看著我的眼睛。當他發現我主動向他靠攏的時候,眼神中閃現了一絲驚異。
“‘有嗎?’我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麽意思。
“‘你……今天……很美。’他又將自己的手搭在了我的雙手上。但奇怪的是,這次,我並沒有做出什麽反應,反而享受著他的掌心的溫度。
“‘謝謝您……’我笑了笑,用扇子遮捂住自己的口鼻。
“‘呃……其實我有件事情想要跟你說……’他後撤半步,說這句話的時候竟然意外的流暢,‘發生了……意外……我們,可能要提前離開了……’
“‘提前……離開?’我重複著,‘我不明白。’
“‘我們很快就要離開日本了。’邁爾斯的眼中寫滿了失落,‘而且,很可能,以後都不會回來了……’
“‘這樣嗎……’我感受到先前的熱情被一桶冷水澆滅,木訥的回道,‘對……對了,你的故土在什麽地方啊?’
“‘我的故土,就在太陽升起的地方。’邁爾斯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他望向了窗口的夜空,那閃亮的月光似乎在牽引著他回家的道路。‘對了,這是在臨行之前我拍下來的照片。’他將照片遞到了我的手上。
“行人、汽車、電線柱子的路燈、戴著帽子的女人。這些從來都不會出現在永眠鎮裡的景觀一一映入我的眼簾。我好奇的提著問題,而邁爾斯則耐心的一一解答。這段時間,是我人生中最溫暖的時光了。
“‘我……想送給你這個,美智子小姐……’他從口袋中拿出了一根針。這根針長得十分漂亮,是精美的蝴蝶形狀,尖端被打磨的非常鋒利,大概有一個手掌那麽長,‘這在我們的故鄉被稱作帽針,是用來裝飾帽子的東西……不過如果你願意的話,也可以用來防身……’
“‘邁爾斯先生……’我接過帽針,終於鼓起了勇氣,‘我知道這麽說會顯得有些唐突、有些隨便,畢竟我們才相識了兩天不到;但是請滿足我的私心、以及一點點佔有的欲望。’我緩緩的抬起頭,直視著邁爾斯的眼睛,‘我愛你!邁爾斯先生!就算門不當戶不對、就算這樣的愛情不會有任何的結果——我都無所謂!我愛你!’
“‘我也是如此,美智子小姐……’這聲告白仿佛打開了他的任督二脈,他說起話來也不在那麽慌張了,變得十分流暢,‘我不想離開你……你的堅毅、還有你對原則的堅守——我也愛你,美智子小姐!’
“我感覺眼中已經積蓄出了興奮的淚水,我的心跳快到了難以置信的速度。
“‘對了,美智子小姐……其實我……’他又把手伸進了上衣的口袋。不多時,手上便像變魔術一樣變出來了兩張紙,‘這是回到我的故土的船票,不知道您願不願意來?’他說話越來越順溜了,這一整句話中,竟然沒有半點疙瘩。
“這兩張泛著黃的船票,
在我的眼中卻如同珍寶。 “‘我想!我當然想!’我大叫著,‘我願意跟你一起走!邁爾斯先生!’
“‘不,邁爾斯,怎麽能提出這麽無理取鬧的邀請?’坐在邁爾斯身後的老者突然發話,‘你們才相識了多久啊?你就試圖邀請她離開她自己的故土,來我們的家鄉落地、生根?胡鬧!簡直胡鬧!’
“‘父親!我們是真心相愛……’
“‘住嘴!你個孽畜!’那老者絲毫都沒有猶豫,直接甩手一巴掌扇到了邁爾斯臉上,‘你是我們家族的獨子,我怎麽能讓你的美好愛情毀在這個女人的身上?!’
“‘父親!美智子怎麽就不能成就我的美好愛情?你憑什麽決定我的婚姻自由!’邁爾斯也直接回懟。
“‘反了你了?來人呐!給我打斷這個女人的腿!’
“‘你休想!’邁爾斯直接將我攔在了他的身後, 一個人怒目圓睜的瞪著另外的五個保鏢模樣的男人,‘你休想動美智子一根毫毛!’
“這些對話之間並不是用日語說的。雖然生長在永眠鎮,但是作為一個全國著名的旅遊景點和神話傳說的發生地,自然會吸引很多外國的訪客前來。至於英語這門外語,是一個和我關系很好花魁教我的,她說有朝一日就能派上用場。
“‘邁爾斯先生,請不要再爭執了!請不要再為了這種小事而與家人爭論不休了!’我哭喪著叫道,‘我不想因為我的事情而讓你和家人鬧得不愉快!’
“‘不,這不是你的錯,美智子小姐。’邁爾斯一字一頓的回道。
“後來發生了什麽,我也記不太清楚了。邁爾斯被他們兩下三下撂倒了。不過當我醒來的,我已經出現在了一間陰暗的小屋子中,雙腿已經失去了知覺。待我低頭看向自己的雙腿,卻發現它們已經不見了蹤影,隻留下兩個碗大的血口,滴淌著鮮血。
“‘邁爾斯!邁爾斯!’我怕極了,不斷的嚎叫著。但是除了靜置在我身旁的扇子,沒有東西再回應我。
“我的腦袋有些痛,但是依稀記起了什麽。那根帽針——它掉落在了地上!如果邁爾斯發現的話,一定回來救我的!
“可是在這房子裡待了一日又一日,卻始終沒有等到邁爾斯的蹤影。我心裡清楚,我就要死在這裡了。
“冰冷的死亡終於擁抱了我,鮮血和疼痛的折磨,我想我已經經歷了太多。那黑暗,將我環抱、將我浸沒、將我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