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於白天的混亂,這個夜晚顯得格外的寧靜,讓人心中的不安也更加重了幾分。每個人都以為會有些什麽大事發生,害怕著明天早晨又會發覺一具冰冷的屍體——更懼怕著那具屍首正是自己。而且似乎每個人都心事重重,都藏匿著什麽重要的信息,這種心照不宣的沉默直到現在依舊是在持續著。
裡奧這個夜晚還算比較舒適,沒有被任何東西打擾,安安穩穩的睡了一覺——正如他所說,他們早就是手染鮮血的人了,就算眼前的情景再可怖、就算就在幾步開外的房間發生,也不會因此而做噩夢——畢竟,該做的噩夢也做過了,他們從來都不是無罪的人。
一覺醒來之後,天空已經亮了,風輕雲淡的情景。根據常識推算,少說也有八九點了。清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檢查房間裡的一切細節。不過這倒是裡奧多慮了,一切的陳設都沒有變動,而自己的日記本、簽字筆、甚至是椅子的偏轉角度都沒有發生過變化。這時,裡奧的肚子發出了一聲“惡龍咆哮”。
“也算是一天都沒吃飯了呢……”裡奧方才發覺自己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便匆忙趕下樓,直奔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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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大門,傑克的臉出現在了眼前,嚇得裡奧後退半步,眼睛一刻不離的盯著傑克左手的大爪子。
“貝克先生?早安呐~”傑克露出了一個憨厚的笑容,仿佛像個沒事人一樣,讓人不禁懷疑是眼前的這個傑克是假的還是昨日的那個傑克是假的。
“呃……早安……”裡奧透過門縫往裡面看去,班恩還沒有下來,而裘克已經在裡面開動了,似乎根本不怕傑克的樣子。
“嘿,貝克先生,快進來!”裘克招呼著。傑克也非常自覺的為裡奧讓出了一條路,顯得十分彬彬有禮。
入座後,裡奧並沒有直接開動,而是單刀直入:“我希望你們能給我解釋一下現在的情況還有班恩的去向。”
“佩雷茲先生還沒有下來呢。”裘克歪了歪腦袋,“不過咱不是非常明白您說的‘現在的情況’是指的什麽?”
“我想昨天的情況……”裡奧並沒有把話說完,而是用攤手暗示裘克,“你們現在這麽融洽讓我很意外啊。”
“嘿,您是說這個啊!”裘克拍了拍大腿,“如果您知道了傑克先生的遭遇,咱想您應該就可以理解了。”
“哦?”裡奧挑了挑眉,望向了餐桌另一頭的傑克。
“我想還是先等佩雷茲先生下來了再重複一遍吧。”傑克聳了聳肩,“其實我不是特別想把故事重複第四遍。”
“不著急。”當裡奧剛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班恩推門進入了房間。同樣的,他看到傑克的反應也是一驚,但發覺裡奧和裘克就這樣坐在他身邊的時候,心中的警惕便瞬間消除了。他也沒有詢問什麽,徑直坐到了裡奧的邊上,而裘克也非常敏銳的把已經提前準備好的色拉推到了班恩的跟前。
“那麽就開始吧。”裡奧大口咀嚼著長棍一樣的麵包,有些口齒不清。
本來也就打算找個機會了解一下傑克的身世的,也算是撞了個大運,無意中套出了話。班恩也一邊聽著,一邊咀嚼了起來。再找個機會去問問裘克……嗯嗯,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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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一直都在,與生俱來、避無可避。”傑克的嗓音有些低沉,比起裘克的尖細、班恩的粗獷和裡奧沙啞的公鴨嗓,有些好聽。他喝了口水,繼續道:“發現它的時候——恕我用‘它’這個字眼來描述‘他’,
因為他的暴行已經不是一個正常的人類所能做出來的——他,不,它就是個惡魔。” “最開始發現它的時候,我大概才四五歲吧。在一個聖誕節,安妮,安妮·查普曼,和我交換了禮物。她比我大兩歲,是我最好的朋友,為此我為她精心準備了一顆糖果,可我卻沒有想到她送我的禮物竟然是她最喜歡的布娃娃。為此,我一直都感到愧疚,但是她卻絲毫不以為然。
“‘噢,天哪。它好漂亮!謝謝你,傑克!’她摟住了我的脖子,在我的雙頰上面狠狠的親了兩口。似乎沒有什麽東西滿足不了她,而她的臉上始終掛著那一副甜美的笑容。
“‘嘿……嘿嘿……’我也不知道怎麽回復她的話,癡癡的傻笑著,自以為自己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
“年幼的懵懂和一念之間做出的令人懊悔的決定交織出了童年的五彩繽紛。然而我的童年卻隻留下了猩紅色和漆黑色的恐怖。
“我好奇著布娃娃裡面究竟藏著些什麽?它是不是有血有肉的個體?為什麽安妮會如此喜愛它?
“可是當我拿了了剪刀,試圖破開它的皮囊、一探究竟的時候,一個影像出現在了我的眼前:血,噴薄而出的鮮血,到處都是;內髒,滾落到地板上面;那布偶的軀體上爬滿了白色的蛆蟲,令人作嘔。
“我很害怕,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看到這些,但這個景象著實嚇到了我。 我不敢繼續下去了,手中的剪刀嚇得直接掉落在地面上。
“‘傑克?’母親出現在了門口,‘傑克,發生了什麽事嗎?’
“‘沒……沒什麽啦……’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會掩飾自己的意圖。
“‘呀,這裡怎麽會有一把剪刀?’母親將那把大剪刀放在了書桌上——當時那是我就算抬頭也仰望不到的高度,‘小心點哦,那個東西很危險。’
“‘哦……我知道了。’我回應道,也沒有在意這件事。
“可是事情並沒有因此結束——相反,這個布偶才是一切的開端。
“次日,當晨曦的溫暖撒在我的臉頰上,被蹬開被子而露出的腿部感到了一陣熱量,我緩緩的睜開了眼,似乎一切都十分平靜祥和——當然了,也僅僅限於‘似乎’一詞。當我四處尋找布偶的時候,卻發現它已經不在我的床頭櫃上面了。
“它在哪兒?我四下尋找,但絲毫沒有它的蹤影、它的蹤跡。它如同是蒸發一般消失。我真的好傷心,因為我找不到它了,再見到安妮的時候我該怎麽跟她交代呢?
“就在這個刹那,我撇眼望見那與昨日不同的偏轉了些許的椅子,上面似乎放著些什麽東西。
“而眼前的景象讓我大吃一驚。
“它的肚皮被剖開了,長長的裂隙從下體一直延伸到脖頸,棉花從它破開的肚皮裡面爆裂出來,散落一地。裡面除了棉花,什麽都沒有。
“‘真是無趣呢……什麽都沒有……’一個很像我而又很不像我的聲音傳入了我的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