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啊……哈啊……”待傑克恢復了“好孩子”人格之後,眾人方才發覺餐廳已經是一片狼藉,每個人都不同程度的負了傷。澄黃色的手裡劍掉落在裡奧先前所在的地面上,浸沒在鮮血之中。
“都被沒事吧……”班恩環視著四周。
“沒事。”美智子扶起昏厥過去的傑克——似乎由“好孩子”掌控身體是要花費一些時間的。
“這還真是一個事接著一個事呢……”裘克則是驚魂未定的坐到了裡奧的身旁,“要不是傑克先生反應機敏,咱們現在已經是團滅的結局了吧……”
“確實,難以想象到傑克究竟是怎麽才能在那樣危險的情境之下快速推演出來、並且做出如此精準的計算的決策和算計的……”班恩看了看傑克,“又是一個令人發指的家夥呢……無論是‘好孩子’人格的精明、還是‘壞孩子’人格的殘暴,都是我們難以企及的……”
“啐……”裡奧唾了一口還殘留在喉中的血,並沒有勉強著站起身,還是那樣坐著,虛弱沙啞的回道,“我不太好,希望你們能有什麽草藥可以治愈一下我的傷口……”
“哦哦,好的,貝克先生,咱還以為有了‘憤怒’的您就不需要草藥了呢。”裘克匆匆忙忙的跑到小花園中采了一點四棱草。這種草藥有個奇特的特性,那就是離開土壤五分鍾之內才會有藥效——然而班恩先前拿過來放在桌子上的草藥已經開始枯萎,非但沒有治愈傷口的作用——甚至還會讓傷口灌膿感染。
藥草到了裡奧嘴邊,他也沒有絲毫客氣,差點連帶著裘克的手一起吃了進去,瞬間感到身上的傷口開始緩緩愈合、疼痛開始減弱。
“呵呵……裘克,這點我得向你坦白……”恢復了一點體力,裡奧坐得更直了些,“我已經無法再進入‘憤怒’狀態了——我失去了這一個能力。”
“怎麽會?!”不只是裘克,美智子和班恩也瞪圓了眼睛。
“我剛才在和‘壞孩子’人格打鬥——就是利爪已經刺穿了我的身體,將手裡劍擊打出去的時候,我嘗試著進入‘憤怒’的狀態來和他抗衡。但是我的傷口沒有絲毫愈合的跡象、我的雙拳也並不像先前那樣釋放毀滅性的擊打力量。”裡奧搖了搖頭,“我意識到了,現在的我,很冷靜,沒有半點憤怒——就算弗雷迪這個男人出現在我眼前,我也淡然了。”
他頓了頓:“裘克,你相信命運嗎?”
“命運?”裘克一滯,“不,不相信,貝克先生,是您教會了咱怎麽改變命運。咱先前自卑、任人擺布,就是因為咱當時相信命運、相信這是命運的安排——在您出現之前,一直如此。在那次之後,咱開始不相信自己的命運了,咱開始試圖改變自己的命運——哪怕活得不那麽卑微、哪怕用目光直視著你們——咱做到了……”
“但是我卻要告訴你,命運是存在的……”裡奧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我本以為,‘憤怒’是我們贏得遊戲的一切;我本以為,我們能全員毫發無傷的通過這場遊戲;我本以為,過了明天之後,就可以再見到我的女兒、妻子……”
言至此,已經有隱隱淚光閃現在了裡奧的眼眶中:“可是……完了!全完了!就是一個手裡劍的小陷阱,也要我們五個人費勁全力才能解決掉——那遊戲怎麽辦?遊戲怎麽辦?我們真的有人能活過遊戲嗎?我們真的有人能得到允諾的獎勵嗎?倘若真的我們贏下了遊戲,莊園主不給我們任何獎品又會怎麽樣?”
他的聲音開始顫抖起來,
不停的呢喃著:“一個錯誤……彌天大錯……我就不應該來參加什麽遊戲……我就不應該來到這個莊園……仔細想想,過去的生活真的那麽不堪嗎?真的沒有一點點美好的回憶嗎?如果說我再努力一點,說不定就能還上密涅瓦的債務了……說不定就不用這樣家破人亡了……”他捂住了自己的臉,“我會死……我會死……我會死在這個莊園中……” “喂……裡奧,冷靜點,還有我們呢……”班恩說出這句話,方才發現這樣的話語是多麽空洞無力。對於裡奧來說,他們不過是累贅——他們從來都在拖裡奧和傑克兩人的後腿——至少到現在為止,他們沒有做出任何一件關於遊戲的有價值的大事。但是班恩依舊是不能理解裡奧突如其來的消極情緒究竟是因為他經歷了什麽——還是說“憤怒”真的有這樣重大的意義。
“麗莎……爸爸錯了……爸爸沒能遵守和你的約定……爸爸回不去了……”他嚎哭著。美智子、班恩和裘克三人怔怔的站在那裡。他們不知道究竟該說些什麽才能安慰現在的裡奧——他們從來都沒有見過這個堅強的男人變成這個樣子。
“貝克先生……”裘克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什麽安慰之詞。
“裘克,讓裡奧獨處一會兒吧……”班恩的聲音很低——他也很難過,“我想現在,他一定很難受,他一定不想別人打擾他……來,搭把手,咱把傑克帶回他的房間,然後在去莊園中找找有什麽對遊戲有幫助的道具。”
“呃……好……”臨走之前,裘克還是不放心的回頭看了一眼——但是裡奧就這樣坐著,低著腦袋痛哭——陽光將他的身影拉得斜長,窗框的陰影包圍著他——如同籠罩在陰暗之中的他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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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該死該死!”女人狂躁的咆哮,在地毯上來回踱步,“為什麽?明明就差一點了,為什麽他們還是能破解這樣的必死之局?”
“冷靜點……這樣,才會讓遊戲更有意思嘛……”男人翹著二郎腿,盯著監控的屏幕,“他似乎還是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成為了那個違反規則的人呢……”
“誠然,而且‘忘憂之香’從來都不會有過半點差錯,他是想不起來的。”女人露出了笑容,“也是,也是,如果又像上一批訪客一樣,在遊戲開始之前被殺光了,那可就沒意思了……”
“說來也是第一批能活到遊戲開始還沒有人員損失的訪客呢……真是難以置信啊……”男人突然坐直了身子,“怎……怎麽回事?!”
熒光的屏幕上,本該顯示著莊園訪客一舉一動的攝像頭此時此刻變得極度模糊,仿佛是被什麽黏稠的物體擋在了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