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在說什麽啊?裡奧……六名訪客?”傑克的右眼皮跳著,“你是想說,我的另外一個人格也是一名訪客、所以同樣要到門那邊去獲取字母?”他靠到了椅背上,“暫且不提‘壞孩子’人格有多可怕,就是按照你先前推測出來的‘五感’結論,那麽第六個人應該用什麽感官呢?”
“呵,看起來你好像真的不相信我之前所說的話呢……”裡奧搖了搖頭。他此刻也並不避諱美智子的存在了,畢竟這件事遲早都會敗露,“美智子原先居住的房間裡面,住著另外一個人!雖然沒有見過她的面,但是不出意外的話,她就是新的訪客!”
“等等等等。”班恩皺了皺眉頭,“你是說你從來都沒有見過她?”
“怎麽會有人住在我的房間裡?怎麽回事,裡奧?”美智子的眼神露出狠厲之色——那是思考的表情,裡奧這次沒有被嚇到。
“我也僅僅聽到過她的聲音。”裡奧聳了聳肩,“是‘儲物室事件’後一天的早晨,我本想到去班恩的房間裡尋找班恩討論日記本上的信息——如你們所知道的,班恩因為中了門的詛咒導致昏迷無法開門。就是在那個時候,我聽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她聽起來有些自卑、不諳世事、羞澀,並不像是先前在夾層中遇到的‘魂’那樣可怖瘮人。”他頓了頓,“但讓我真正認定她就是訪客的理由是那句‘那我就更不能讓你們看到我了,我是個怪物’。並無其他的緣由,只是從這聲音上感受到了與我們幾個人相同的——被命運的愚弄、世界的惡、冰冷的絕望的無力。”
沉默。美智子、裘克、傑克、班恩,還有裡奧,他們無不是被名為“生活”的利刃刺得遍體鱗傷。他們或是卑微下賤、或是蒙受冤屈,或是被背叛、被唾棄——作為社會的殘次品,他們苟延殘喘的、憑借著自己的方式活在這個世界上。雖然有著人格上的缺陷,雖然人與人之間都隔著一層捅不破的薄紗,但是在這方陰暗鬼魅的莊園中,他們竟成為了比血緣關系還要親密的摯友。
人性的多疑和安全感的缺失使然,讓四人不願意相信這一事實。裡奧的墜樓、儲物室的大戰、班恩的房門和夾層中的“魂”、緋紅色的手裡劍。才短短兩天時間,就發生了那麽多置自己於死地的災難,就算人本不多疑,此刻也會變得謹小慎微起來。
“非常抱歉,貝克先生,但是咱還是無法相信您的話。”裘克搖了搖頭,“這次的訪客只有五個人,不會再有更多。”
“若是那個人遲到了,那很有可能她便是那個違反規則的人。”傑克附和道。
“這次我要跟你站在對立面了,真的對不起。”班恩搖了搖頭。比起對於裡奧的信任,他更是擔心自己的安危。雖說短短幾日時間內他和裡奧如同摯友一般,但是相較於黑鼻子和復仇,這些都是無關輕重的事情,“我不能因為你的直覺或者是無憑無據的推理就相信我們擁有一個全新的隊友——再說了,信中提到的‘和你的四個隊友’——我實在是無法接受第六個人存在的事實,我也不願因為她的出現而對你們四個產生任何的懷疑。”
“這樣嗎……”裡奧往後靠了靠,“好吧……可能真的是我多疑了,不過我還是奉勸你們留個心眼。我的直覺說不上準,但是這次我敢擔保她絕非懷有任何敵意——若是真的是我著了道,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喂,裡奧,你是說,你要去訪問她嗎?”班恩猛拍桌子,
“我不允許!現在可不是隨意探索的時候了——你也清楚這莊園裡面有多少潛藏的機關。‘魂’、‘手裡劍’,每一個都能弄得我們傷痕累累的——你隻身前往,知道會遇到什麽危險嗎?我們現在不能再失去任何一個人了!” “班恩,冷靜點……”傑克把班恩按回了椅子上,“裡奧擁有‘憤怒’和‘傀儡’,可以說是我們之中最難以殺死的人的……就算負了傷,對於我們整體的損傷也是最小的。”他頓了頓,“再說了,線索常常與危險相伴。即使只是一個陷阱、如同先前的班恩的房間門一樣,我們總歸是要去硬闖的。”
“咱覺得傑克先生說的沒錯啦……咱還是想要讚同佩雷茲先生的觀點……雖然有著‘憤怒’和‘傀儡’,但是咱還是不想要看到您受傷的樣子啊……貝克先生……”裘克低著腦袋,“咱……不知道有什麽可能性,不過咱真的很害怕那樣的結果會發生啊,貝克先生……”
裡奧低下了腦袋:“我心意已決,不會再有悔改。”就在這一刹那,他站起了身子,眼神中露出了堅毅的神色,“這位小姐,就算是來自莊園中的惡靈,我也要會見她!你們若是不願意跟隨的話,我不會強求……”
他頓了頓:“如果我回不來的話,你們可以到我的房間裡面翻看我的日記——我已經寫下了某些不成熟的猜測,可能會有你們思考的盲區——我不想多做解釋,只希望上面的東西能幫到你們。
“美智子小姐有我的房間門的鑰匙——若是真的有那樣的情況發生,你們可以這樣進入我的房間——我的日記本放在右邊第二格抽屜, 被壓在一隻公文包下面。”
班恩和裘克對視了一眼,傑克則是一怔。他們當然清楚在座的所有人都是亡命之徒,但是他們從未想到裡奧會如此公開自己的所有秘密。他真的很想要贏下遊戲、他也真的很想幫助到其他的人——但是他卻絲毫不畏懼他們其中的某一個人利用他的認知去做一些背叛他的事情,就算先前被弗雷迪騙得遍體鱗傷,他也依舊對同伴抱有信任。
背叛……
對於這個詞匯,裡奧已經麻木了。背叛對他的傷害,他全部將其化作了冰冷的麻木。這並不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經過短短兩日的相處,面對這群性格怪癖迥異的同僚,他沒有選擇懷疑、或者說,他已經不想去思考“背叛”這件事究竟會發生與否、究竟背叛者是誰……他在塵封著自己的情感,他清楚,若是真正開始思考這個問題,他便會失控——比傑克的“壞孩子”人格更加可怕、更加的不可控制。
就讓它順其自然的發生吧……就這樣,挺好的……
他竟然在內心深處找到了一絲釋然與安寧。在這座莊園裡,他已經無親無故了。現在的裡奧,沒有任何牽掛的事情。性命?早就置之度外了——畢竟在那場自焚的事件中、那場弗雷迪的背叛中,名為“裡奧·貝克”的軍工廠廠長已經死了——他的靈魂,已經全然湮滅。
在那個時候,比起“裡奧·貝克”這個懦弱的名字,他更喜歡報紙上為他擬定的新名字。
“灰燼”。
灰燼中複生,以怨火燎盡無窮的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