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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大軍閥》一百三十三章 休言死去見閻王,隻此便如真地獄
基本上也正如葛從周所料的那樣,劉建鋒所部反軍兵馬,便如同發了狂的蝗蟲群一般,專顧燒殺搶掠、虜獲百姓,所過之處赤地千裡。就算也有哨探先鋒斥候,也各個都覺得比起其他同夥,可以搶先一步撲向途徑的村坊縣鎮,大有要將所遇到的莊院田舍、平民百姓燒光、搶關、殺光、吃光的勢頭,哪裡還肯按部就班的哨探警戒?

 已是有備攻無備,葛從周摸清了敵軍斥候部眾的行軍動向,先後調遣,趁著對方撲殺到早已人去樓空的村坊中時,便立刻派兵包抄合圍,歷經三次小規模戰事,剪除劉建鋒麾下輕騎哨探。李天衢隨即率部繼續挺進,漸漸的朝著劉建鋒統領的本部軍馬那邊摸去......

 反觀劉建鋒與孫儒從蔡州一路侵攻,順風順水,氣焰的確甚是猖獗。雖然聽聞河陽軍大將李罕之已先一步抵至宋州地界,可孫儒到底也是能征善戰的主,劉劍鋒協同進軍,心說只要能掃除眼前那一處障礙的話......

 方今宣武軍朱溫、天平軍朱瑄、陳州趙犨各自與秦宗權麾下其他部眾交鋒殺伐,一時間自顧不暇。而秦宗權又吞並了山南東、西兩道藩鎮(後世河南省南部以及包括襄陽在內的湖北部分領土),也無後顧之憂,只要能掃清了宋州地界的唐廷招討兵馬,那麽縱兵襲掠豫、魯、皖等諸地,想必也將是無往而不利。

 然而這對周遭州府治下的黎明百姓而言,這也無疑將會是滅頂之災。

 劉建鋒所部反軍現在駐扎的營寨當中,現在便已與血池地獄沒有什麽分別。

 已是戌時到亥時交接時分,很多反軍兵卒已倒在營帳中呼呼大睡了。然而營盤內撕心裂肺的慘叫哀號聲時常響起,仍能讓人聽得十分真切。而位於營寨正中的主帳當中,卻有個做文官打扮的人聽得帳外傳來的慘嚎聲入耳,他尋思了片刻,終究還是長聲歎道:

 “主公如今並下黃巢眾多余部,雖一時勢盛,可如此動兵戈襲掠,非但不知撫慰黎民,屠戮百姓的忒過,這也無異於竭澤而漁啊......”

 而那人對面,便是統領著這一撥反軍部眾的劉建鋒,他本來斜倚支肘靠在臥榻上,榻邊散落著三五酒壺。本來已喝道微熏的劉建鋒仍是意猶未盡,剛捧起碗酒仍要往嘴裡灌時,聽對方如此說罷他猛的一驚,手一滑,酒碗也墜到地上啪嚓聲摔得碎裂。

 明明大帳之內只有他們二人,可劉建鋒仍來回張望一圈,隨即對那人說道:“張先生,須知隔牆有耳,按你我的交情,此話說給我聽便可。可絕不能傳到孫將軍耳中,否則恐怕要招來殺身之禍!”

 這個劉建鋒被喚作張先生的,倒是隸屬於孫儒麾下的行軍司馬張佶,他本為宣州幕僚,卻因厭惡上官觀察使為人而辭官而去,後來行至蔡州時被秦宗權強留住,也隻得為其效命。

 既然在秦宗權、孫儒身邊打轉了一段時日,聽得劉建鋒相勸,張佶輕輕搖了搖頭,隨即又道:“秦公剛鷙凶桀,而孫儒孫將軍,何嘗又不是鷹鳥之性......”

 然而張佶眼神一乜,瞧見已有些醉眼迷離的劉建鋒臉上頂著那紅彤彤的酒糟鼻,行營軍旅當中他管不住自己的嘴好灌黃湯。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子酒熏味也讓張佶直抽抽鼻子...見劉建鋒這副模樣,張佶也不住心裡暗歎道:

 現在還真不適合把些話挑明了與他說明,這劉建鋒顯然沒有雄主之才,可是秦宗權麾下將領,大多凶暴性情,卻也唯有這劉建鋒與我交好...久從秦宗權效命,這無疑是自取其禍。而秦宗權反了唐廷,又與諸路藩鎮結成死仇,再無後路,那孫儒也未嘗不會反了他...可劉建鋒眼下又要吃醉了酒,再說下去要挑明了講,這時機也太不合適。

 看來有些話,還是以後尋個適合的時候在向這劉建鋒說及(史載張佶曾對劉建鋒有言“秦公剛鷙而猜忌,亡無日矣。吾屬何以自免?”劉建鋒方自危,遂深相結納張佶)......

 張佶尋思罷了,便乾笑了幾聲,說道:“方才與劉將軍一並多飲了些酒,看來在下也有些醉了,一時言語唐突,將軍也不必往心裡去。將軍還請早些歇息,在下這便告退了......”

 劉建鋒、張佶所處的大帳這邊倒還安逸。然而營盤內另一側本來供軍中夥夫處理軍糧食材的欄棚當中,卻是一片片慘絕人寰的場面......

 骨堆血水、斷肢人頭,到處還散落著血糊糊的長皮,胡亂擺放的盆桶內盡是血汙骷髏骨骸。四處搜捕山嶺間村坊被強拒擄掠來的百姓,有些在這個時候才被拉拽入了營寨。有些夥夫揉著惺忪睡眼,罵罵咧咧的手上前去,又擼胳膊挽袖的要做起這些時日他們最是熟練的行當......

 被反綁住雙臂,先前也挨過幾番毒打早已是奄奄一息,再無無力掙扎反抗的落拓平民一排排跪在了地上。那些夥夫渾然不顧哀聲祈求,有的手綽一把解腕尖刀,過去逐各抹脖子割破那些百姓的脖頸血管,隨即駕輕就熟的一腳蹬去,屍首直挺挺便倒在前面的木槽上,先要被放放血。

 也有些軍漢哼哧哼哧的搬動起倒在木槽上已有段時間的屍首,抬到案板上,由夥夫掄起屠刀拆胳膊卸腿,處理身上的“零散部件”,似胳膊與腿股這等肉多的大塊部件,也都被規整到了一旁,待其腐臭之前便要用鹽進行醃製,如此才好長期保存......

 那些秦宗權麾下的夥夫、軍漢,便如尋常屠夫殺機宰羊那般的開剝活人,期間還三三兩兩的痞笑著,相互又以粗言俚語相互調侃笑罵。然而手底動作仍絲毫都不含糊,挨排的屠宰、拆解、醃製...看起來這些殘忍至極的獸行,顯然對於他們而言,也都早已是習以為常了。

 比起黃巢建造當初建造舂磨砦巨碓殘害百姓磨成肉糜的殘忍手段, 性情更為凶狠的秦宗權也更是簡單粗暴。似乎他也很清楚自己在民間的風評早已是臭不可聞,索性壞事做到底,要做惡人,便要做最為凶狠殘暴的那個!如此這個在這等亂世時節害民惡行最烈的軍閥勢力,縱兵所過之處,但凡擄掠來的百姓,幾乎都要被殘殺,屍體則用鹽醃製起來充作軍糧......

 如此行軍時以馬馱車載著鹽屍繼續四處擄掠百姓生民,任意烹食,當真是走到哪,“吃到哪”,如此經過秦宗權麾下反軍焚殺、擄掠、屠戮,到處都留下一片片人煙斷絕的荒蕪之地。

 而正當那些夥夫與軍漢處理“食材”之際,有一對巡視營盤的軍馬也從欄棚不遠處經過。率隊的那員騎將隻乜了一眼裡面血腥可怖的景象,他當即雙眉緊蹙,似仍是作勢欲吐,而立刻把頭轉向另外一邊......

 畢竟如此屠戮開剝生民的暴行實在太過慘不忍睹,就算是效力於秦宗權的軍旅將兵,但凡還留有點人性的,眼見這等血腥恐怖的場面,心靈上也難免會受到強烈的衝擊,也會本能的感到厭惡惡心。

 所以自問還是有些人性的馬殷,也就不住把頭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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