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陽慘笑一聲道:“如今的情勢,我不說,想必你老李頭也已經看破了,邑陽侯突然發難,我們金家這一遭怕是在劫難逃,唯一的出路,只有逃。甕城之內,我已經做好了安排,匠師與煉師們的安危倒是無虞,反倒是那一百多武士,說不得就只能跟著咱們一條道走到黑了,可僅僅這些力量,依然不足以跟對方正面相抗。”
李中州不耐煩的打斷了金陽的話,他說道:“九郎,都到了這個時候,你就別廢話了,有何想法直說便是。”
別管外人如何看金陽,但在這甕城裡,大夥可都清楚,這個不過十七歲的小子有多聰慧,正因知曉,李中州才會聽命於他。
“天亮之前,是咱們離開的最後機會,否則,只怕就真走不了了,而眼前,擺在我們面前唯一逃跑的路徑只有甕城的北門,但我實在擔心此時北城之外,會有埋伏,所以希望老李頭你能夠和老渾頭自甕城北門出去,做一回斥候。但不論外面有沒有埋伏,都不要回來了,探明情況後,就地潛伏,做好接應便是。”
李中州走出屋子後,便將金陽的話分毫不差的說給了渾軼聽,兩人一番簡單的交流後,便有了決定,由他們兩人親自出甕城北門前去打探情況。
此時,已到寅末,距離天亮不過一個時辰了,金陽一改之前的沉著,開始變得焦躁了起來,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要是再不行動,怕是真沒有機會了。
他讓李中州和渾軼出北門去探路,一是為了避免他們得知陸潼和崔呈秀已死的消息而衝動犯渾,其次,那又何嘗不是安排的退路呢。
臨月閣雖然也是一條退路,但可惜談崩了,沒辦法,那麽就只能靠自己了。
到了現在,北城收攏的金家子弟,也不過四人,除了金陽和金月,也就只剩下了一個十二歲的金源和七歲的金偀,至於其他人,金陽已經不再抱什麽不切實的奢望了。
四人中,金陽身受重傷,逃跑的途中無疑會成為一個累贅,而金月雖然姓金卻不過是個外人,加上金偀乃是女孩,日後總是要嫁人的,如此算來,最有希望重振金家門楣的就只剩下了一個金源,在心中一番排序之後,金陽便有了計較。
金陽閉上眼睛微微一歎道:“希望你們三人能夠安全的離開。”
所謂的三人,自然是金月和金源還有金偀了,從一開始,金陽就已經將自己排除出了逃生的行列之中,他累了,實在是累到絕望和認命了。
更何況只有他坐鎮甕城,才能最大程度的吸引敵人的注意,為此,他將帶著一百多名武士,在合適的時間,自甕城南門出,發起決死的衝鋒。
可當金陽叫人去找金月,打算讓她帶著金源和金偀逃離的時候,竟然得知金月不見了。
聞聽消息後,金陽臉上布滿了陰霾,再看一眼沙漏,他怒罵了一聲道:“真是該死。”
卯時已經過去了一半,眼看就要破曉了。
金陽狠狠的一咬牙,金月對他確實很重要,可此時,他卻不得不進行一番取舍,金陽面色凝重的對身前的一名武士隊長說道:“不能再等了,烏程,你推我去南門,隨後你就帶著十六郎兄妹出甕城往北。”
烏程正是之前在甕城北門當差的隊長,就是他把金陽吊進來的,他自然明白現在的情勢,沒多話,僅僅是神色凝重的點點頭,他便推著金陽往甕城南門去了。
甕城南門,一百五十余名武士早已枕戈待旦,豎起的火把下,
所有人都按兵束甲,雖然到了現在很多人還一臉的懵懂,但經過多年的調教,卻都懂得了什麽叫做令行禁止。 無人說話,只有座下戰馬不時的打著響鼻,九名隊正看到坐著輪椅出來的金陽,紛紛迎了上來。
“之前給你們下的令,可都記下了?”火把下,金陽的神色晦暗難明,說出來的話更是充滿了肅殺之意。
隊正們紛紛點頭應諾道:“記下了。”
“我再說一遍,一到三隊出甕城後,直往東門而行。四到六隊,則穿往西門而去。剩下的三隊跟著我去南門。一路之上,不需列隊,大張旗鼓,但有阻攔,不論身份,殺無赦,小爺我今天晚上要耍一出百鬼夜行。”
“喏!”
眾隊正紛紛領命,並沒有太多人心存疑慮,畢竟眼前這位小爺以前胡作非為慣了,這一次,不過就是規模大了些罷了,既然如此,權當是賠著這位爺玩鬧,至於金陽現在的傷勢,雖有人懷疑,但也沒有放在心上。
突然有人問道:“九郎,出了城門後,又該如何?”
出城門?哪有那麽簡單,金陽意味深長的看了那隊正一眼,臉上卻不動聲色,給身後的烏程遞了個眼色。
隨後, 烏程從懷中取出了一張張封了蠟的帛書,分發了下去。
分發完後,金陽交代道:“現在不要看,等到出了城門後,再打開。”
隨後他大喝一聲道:“出發!”
將令一出,一百余名武士,有條不紊的先後而出,由火把於夜幕下形成了三隊,往不同的方向而去,甕城中,僅留下了推金陽出來的烏程,長歎一聲後,他轉身而去,他還得帶著兩個孩子出城呢。
黎明前,總是最黑暗的時候,月色西沉,晨光不露,當真是伸手不見五指,也正是殺人之時。
望著三道人流自甕城南門分離開來,隱蔽的站在城樓上的金月再一次的以淚洗面。
倒是身旁的語柳傳來了幽幽的歎息,“嘖嘖,誰能夠想到,平日裡被人嫌惡的金家九郎,卻是這般有情有義,唉!以身飼虎,換取同族兄妹的生機,有勇有謀,也算是個大丈夫了。”
“你,你真的能救九郎嗎?”金月強忍住哽咽,轉頭望向語柳,美眸中充滿了絕望的期許。
語柳無比自信的點頭道:“挽救金家不可能,若只是金家九郎一個,我臨月閣還是有把握的。”
金月倔強的補充了一句,“還有金家的債務,也要就此兩清。”
語柳有些猶豫,權衡了一番後,才說道:“我如今不能答應你,畢竟還無法確認你是否真的是天陽之資,但我可以給你一個承諾,若是事後確認了你的資質,那麽金家當年欠下債務,一筆勾銷,權當作償還這麽多年對你的養育之恩了。”
“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