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十分,小雨初歇,山林間還存著些細濛濛的水霧。鳥鳴啁啾,流水潺潺。天空上的黑雲漸漸散去,溫和的霞光灑落在一座形如蘑菇的山崗上。
這山就以形命名,叫做“蘑菇山”。山上修有一條寬敞平坦的盤山道,將山南麓的下山村與山北側的瀕州主城相連通。
這時候,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正走在山道上。他膚色偏深,粗眉大眼,穿著件褐色粗布短打,雙袖都捋到肩上,露出兩條已略顯粗壯的臂膀。
少年手裡提著一張兜起來的荷葉,頭裡包著一斤鹵牛肉。這可是他平日裡舍不得吃的美味,但今天倒要吃些應應景。
今天,他來到這一方世界已經整整十年了。
他是一個穿越者。
穿越之前,他生活在地球,是個大學畢業不久的小年輕,也是個十足的倒霉蛋。一天,他規規矩矩地從人行道過馬路,卻被一個醉酒司機駕車撞飛,登時沒了知覺。
再次睜開眼時,他的意識便已鑽入了這具名為郭裕飛的軀體之中。那時郭裕飛也就五六歲,是個流落在大洪國瀕州境內的孤兒。
這裡是一方異世,與中國封建時期極為相似,但又有著諸多區別。這裡有靈氣,有妖類,有身具武藝、法術的修士。修士們創立宗派,對抗妖類。可宗派之間卻又爭鬥不休。
郭裕飛人小力弱,舉目無親,處處被欺,能活到今日,當真不易。
夕陽緩緩沉落,霞光慢慢收斂。
郭裕飛加快了腳步,想著趕快回下山村的家裡享用美食。拐過一個彎,迎面走來兩個瘦漢,都是十七八歲年紀,也是短打裝束,但面料卻是上好黑綢,色澤烏黑光亮。
郭裕飛見了二人又驚又氣,心說:“真是冤家路窄,怎麽碰見他們了。”
這二人一個叫李壯、一個叫李力,是對兄弟。跟郭裕飛一樣,都是瀕州厚土宗弟子。不過,李氏兄弟是門內弟子,而郭裕飛是個門外弟子。一字之差,卻有天淵之別。
門外弟子靈氣稀薄,未達到入門標準,不能拜師學習法術。僅由門內弟子傳授最基本的修煉法訣和拳腳功夫,平日裡要做許多劈柴灑掃的粗活,不僅沒有工錢,還要繳納學費。盼的是有朝一日,靈氣達標,入門拜師。
門內弟子才能稱得上是真正的修士,拜宗內高手為師,潛心修習武藝、法術。粗活半點也不用做,每月還有月俸可領。
李氏兄弟家境殷實,素來看不起寒酸貧困的郭裕飛,時常出言譏諷。三天前,在厚土宗飯堂,兄弟倆又大肆嘲笑郭裕飛是“門外老油條”。
郭裕飛忍無可忍,突然暴起,捶了兄弟倆一人一拳。兩兄弟一時愣住,待要還手,卻被飯堂裡其他同門拉住了。雖然事後郭裕飛被宗內執事處罰,但兄弟倆卻仍懷恨在心。
此時,兩人偶遇郭裕飛,大為興奮,相視陰惻惻一笑,徑直朝他走了過去。郭裕飛把頭一低,權當未見。
“站住!”李壯開口呵斥,“郭裕飛!你見了同門師長,怎麽不行禮問候?這點規矩都不知道嗎?”
確實,雖然郭裕飛還早李氏兄弟半年學藝,但人家早已入門拜師,他這個門外人,只能是師弟了。隻好敷衍地拱了拱手:“兩人師兄好!”說完又向前走。
“慢著!”李力展臂攔住去路,看著郭裕飛手上鼓鼓的荷葉包說,“裡頭是什麽?嗯?好香,是城裡頭劉記的醬牛肉吧?嘿!哥,他這樣的窮酸人,居然還吃得上李記的醬肉?”
李壯把手一伸,
昂頭說:“拿來!” “憑什麽?”郭裕飛把荷葉包收入懷中,往後退了一步。他知道對方索要牛肉是假,找茬是真,拳頭緊緊握起。
“嘿嘿,就憑我們倆是你……啊喲!”李力話未說完,就被猛然撲至的郭裕飛一拳打在鼻梁上,登時鼻孔竄血。
“弟弟,你頂住嘍!”李壯大叫一聲,便往後退。雙手抬起,掐捏手印,欲使法術。
法術是對靈氣的運用。而靈氣為這方世界所獨有,如空氣般廣存於天地之間,可化萬物,潛能無窮。
修士能引靈氣入體,構築成特定形態,即為“靈環”,存於體內“氣室”之中。待要使用時,以意念引動,結印相輔,靈環遊經周身經絡,發於體外,即成法術。
李力吃了一拳,怒從心起,也顧不得計較自己成了肉盾,哇哇怪叫,雙拳齊出,打向郭裕飛。郭裕飛雖然只是門外弟子,但拳腳功夫上可比李氏兄弟高明。
他矮身避拳,跟著踏步上前,又是一拳結結實實打中對方胸口,發出“咚”的一聲悶響。李力瘦弱的身板吃了兩拳,已疼得齜牙咧嘴。
郭裕飛知道法術厲害,不願跟李力多做糾纏,當下急朝李壯衝去。
李壯要使的是厚土宗的入門法術——“山神拳”,這一術供需掐捏八個手印,原本來說也就三個呼吸的功夫。但他學成不久,結印緩滯,遲遲不成,突見郭裕飛朝自己衝來,登時慌了。
引導靈環時,需得全神貫注,李壯這一慌,分了神,靈環就跌了回去。
好在李力倒有幾分血性,他吃住疼痛,猛將郭裕飛攔腰抱住,兩人纏鬥起來。李壯趕忙重新掐捏手印,引動靈環。終於掐畢八印,靈環出體,法術已成。
灰褐色的光氣從李壯周身湧了出來,盡匯於右手與小臂之上,刹那間化為堅硬岩石,形成一個岩石拳頭。李壯當即趾高氣揚起來,高聲說:“賢弟退開,我來會一會他!”
李力趕忙跑開,李壯快步衝上,一躍而起,缽大的石拳砸向郭裕飛。郭裕飛急忙抬起雙臂封擋。但石拳加持下,李壯力量大增,這一拳砸得郭裕飛雙臂劇痛,倒退數步。
李壯狂笑聲中,再次躍起,石拳二次揮落。郭裕飛咬牙舉臂再抗。這一下隻覺臂骨都要碎了,渾身一顫,仰面倒地。又見對手石拳高高舉起,跟著三度擊來。
郭裕飛無力再擋,心中默念:“好漢不吃眼前虧。”大聲叫道:“停手!我認輸!”
石拳在離郭裕飛面部寸許時停了下來,卻不移開。李壯左手伸出,得意洋洋地說:“拿來!”
郭裕飛隻好把醬肉老老實實地交到李壯手上。可他連看也不看,直接摔在地上,還伸腳狠踩了幾下,一包好好的醬肉就這樣糟蹋了。
李壯冷笑著說:“什麽破牛肉,臭死了,自己留著吃吧!弟弟,教訓他!”
李力大叫:“給老子去死!”衝過來對著郭裕飛好一通拳打腳踢。
郭裕飛知道還手必挨得更狠,隻得抱頭忍耐,挨了個鼻青臉腫。
回到家中,天色早黑了,牛肉也沒了。郭裕飛滿肚子委屈窩火,家裡的大黃狗衝他搖尾討好,反倒挨了一腳。
窩囊啊!氣憤啊!這輩子怎麽就混成了這樣了?
郭裕飛上一世渾渾噩噩,學無所成,進入社會後才知後悔。這一世,他立誓不再虛度光陰。
在這裡,修士受人尊敬,比讀書人地位還要高出一截。他立志要做一名出類拔萃的修士。
於是,他早起貪黑地勞作,終於攢夠學費,成了厚土宗的門外弟子。誰曾想,苦熬了三年,靈氣依舊稀薄,不達標準。
且厚土宗只是一個三流宗派,入門標準已算低了,他禁不住自問:“難道我真是個蠢貨不成?”
郭裕飛又氣又悲,一口飯也沒吃,就倒在床上,鬱鬱入眠。睡夢中仍在唉聲歎氣。
深夜時分,他莫名其妙地醒了過來,困意全無,發現自己竟站在在一片荒野之中,天空漆黑如墨,無月無星。
茫然四顧,瞧見不遠處有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漂浮在半空之中,甚為奇幻。
“這……這是哪兒?是異空間吧?”
望見空中宮殿,心怦然一動。
“難道……”
趕忙飛跑過去,踏上一階階浮空的玉石板,來到大殿之前。殿門自行打開,殿內一片漆黑,寂靜無聲。
郭裕飛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忽然,一個洪亮的聲音從殿內傳來:“郭裕飛,歡迎來到‘外掛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