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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燼》第6章:憂患
  “我斬殺敵人,如因陀羅神般刀槍不入,我征服敵人,將他們統統踩在腳下”——《梨俱吠陀》

  ——

  戰鬥很快結束了,河對岸的雜胡賊作鳥獸散,而橋上的火引起了小混亂,但很快被撲滅,不會影響正常通行。地上橫七豎八躺滿了雜胡賊的屍體,無主的戰馬被喜悅的勝者牽走,散落的戰利品轉瞬被新的獵手揣入兜中,連失敗者的衣服鞋襪也不能幸免。

  康朱皮坐在岸邊,換上了米射勿遞過來的死人靴子,不是太合腳,但也比濕透的舒服。剛才那箭力道不夠,穿透羊皮、厚木板和衣服後隻劃開了點皮,還算有驚無險。

  重新把“護甲”套好,康朱皮深呼吸幾口,回想才覺得剛才的舉動太行險了,萬一被背後射死了怎麽辦?自己難道被羯胡軀殼給“物質決定意識”,也變得悍不畏死了,還真以為能無雙呢,一個破橋而已......

  狠狠晃晃腦袋,告訴自己別胡思亂想了,康朱皮轉身鑽回村裡。路上碰到了李始之,三少爺倒是一臉洋洋自得,好像沉浸在人生初戰勝利帶來的滿足感中,見到苦瓜臉的康朱皮倒是主動問候:

  “康君子剛才單騎入河,以一敵十,孤身救橋,真有豪傑義俠的風采!”

  “讓郎君笑話了,只不過是我擔心今日不能渡河,讓喬伏利度那狗賊能夠再搶一日罷了,然後情急之下逞了匹夫之勇,僥幸未死,還得感謝郎君二十弩手相救了,這樣的大恩不知何時能報。”

  “家父說過,戰陣上互助理所應當的,君子你現在是去做什麽?”

  “清點損失和繳獲,同時防止他們打起來,我先去忙了。”康朱皮一拱手就鑽進還在“劫掠樂”的村中,同時從懷裡掏出個榆錢面餅來啃,可惜唇齒咀嚼間已經沒什麽甜味了。

  “阿弟,小帥,快看,好馬啊,給小帥送一匹!誒,你沒事吧,我剛才聽人說你挨了一箭。”康乃希牽三匹匈奴馬,腰上圍滿了錢口袋,渾身是血的跑了過來。

  “有事,爺都快死了,你們這群只知道找人殺的羊羔子,真該橋垮了淹死你們的。”康朱皮露出微笑,和藹地擺擺手說道。

  “啊?這句神言是什麽意思?”康乃希一頭霧水。

  “意思是我沒事,你們趕緊清點損失、繳獲,主要是人和馬,你和盤陀叔都去,老規矩找兩根繩子,雙手數完一次給我打個結,你數,盤陀叔打結,免得重了!數完把繩子給我,隻算羯人的,快點!對了,我的雜毛傷了,把那紅馬給我。”

  康朱皮也在村中忙活著,他也不太信任那兩個計算量超過十就成問題的親戚,很多事情還是要親歷親為,得向一個個小帥打聽繳獲,還要去被劫掠的村民家看看,以防有人牽走不該牽的牲畜,這時候可不能再起事端。

  另一邊,晉人豪強正依次渡河,李始之和老家臣在高處俯瞰局勢,又談起了“怪胡兒”康朱皮。

  李始之先是稱讚了康朱皮幾句,說:“叔,那胡兒為除賊破財殺牛,為救橋單騎入河,果然是個人物,難怪昨晚父親有收他做義子的計劃,我之前還奇怪,父親那麽厭胡,怎麽會想起這種事。”

  “讀書識字,能說會寫,不貪財,懂進退,至少口頭明白大義的雜胡,郎君你在上黨郡,不,並州這數郡見過幾個?”

  “千中無一,縱然是馮莫突、張?督那樣有幾百上千戶的大姓羯胡,也是請中國之人來代為文書,同時一樣的貪財、貪色、見利忘義、不知輕重禮節,

就像那滿村正在為拿了幾件死人衣服高興的羯兒一樣。叔是覺得康朱皮更像五部匈奴的貴人麽?”  “不像,一點都不像,”李道之搖了搖頭:“五部匈奴的名王們能開壇講經,全方位的模仿中原風俗,如果他們不騎馬放牧,不保留部落種落,而是穿上儒生高士的衣服,光看外表就是中原人!你再想想康朱皮的那套行為舉止,根本談不上是中原人,他是既不像羯胡,也不像匈奴,與我們中原人更是雲泥之別。而且……還有一處最要緊的。”

  說到這,李道之臉上露出少見的憂慮之色:

  “最奇怪的是,像他這樣的胡兒,如果是什麽名王大酋之裔,或像洛陽那些入貢的夷狄侍子,那還好說。可是他只不過區區一個羯胡小帥,而我們昨天前根本就不知道他,也沒聽過武鄉還有這樣的胡人,他從哪學會的這些本事?我打探過了,康朱皮父母早亡,之前務農販賈有些積蓄,但並沒有什麽學問,也沒送他去給州郡的名士做徒弟。唉,物出反常必有妖啊,妖孽的話......”

  “那不能說明什麽,”李始之覺得老家臣未免擔憂過度了:“或許那羯兒只是剛開始學,來源我們不太清楚而已,昨天郝賊反亂的消息來時,我請教二姊了,她說參芒角穩固,三伐星暗,象征邊郡穩固,胡戎蠻夷翻不起什麽大浪來。”

  “如果他像那廝一樣,我倒不擔心。”

  李道之看向對岸,匐勒正騎著駿馬,舞動掛著四個人頭的短矛,猿呼狼嚎,誇耀自己的武勇,後面一群羯人追隨呼應。李道之嗤了一聲:

  “有小功就自滿,有小敗就自棄,勇而無謀,無禮無義,像那種胡人是絕不能成事的。所幸郎主說葷粥、獫狁以來,胡人大多都是此類貨色,故中國強而外夷弱。但康朱皮卻不是,所以他比這兒所有的羯胡都危險,這可能才是郎主想收他做義子,並加以管教的真正原因。”

  河對岸突然爆發了極烈的爭吵聲,聽起來像是胡人因為戰利品的事情又鬧將起來,家臣與少爺對視一眼,李始之說道:

  “康羯胡現在還與我等同心破賊,還是不要誤了正事,我們可繼續關注他的舉動,先看他這次如何行事。”

  “勿吵,勿吵,你們聽我說三段話!先靜下來的人有錢拿!”

  康朱皮拿著錢袋在村道中間騎馬盤桓,康乃希和康盤陀用力分開兩個正在廝打的人,康朱皮左右兩側十步開外,則是劍拔弩張,吹胡子瞪眼的兩群人,一邊全是羯人,一邊則有胡有漢。對胡人誘以利總是沒錯,康朱皮扔給第一個喝令他的親衛安靜的小帥五枚銅錢後,羯胡紛紛安靜下來,轉而投來貪婪與羨慕的目光,只有那些漢人還在哭泣和咬牙切齒,一副不肯善罷甘休的樣子。

  剛才趕走雜胡後,羯人滿地去拿東西,結果不出康朱皮所料,有不長眼的拿了本村居民的財物,就鬧將起來,本村的小帥當時就脫離義軍隊伍站到村民那邊,因為他發現自家的羊也少了好幾隻,兩邊互噴“雜胡強盜”、“爺救你,你卻舍不得羊”,最後還幾乎動起手來。

  “第一段,我們都是鄉親,都在抵抗別縣的賊!你看村裡的小帥支祿剛才還和我們一起衝鋒,那就是好兄弟!我們捫心自問下,搶好兄弟的東西,那還是人麽?搶我們兄弟的喬伏利度是賊,我們也是麽!米射勿,別躲在後面,我看到你了,把你牽的羊交出來,別頂嘴,小心我天天揍你!”

  米射勿怯生生地從羯胡堆裡出來,把手中的小羊放到康朱皮身邊,康朱皮橫了一眼,拿手拍了他腦門:“給我還過去,給人家道歉賠罪!”

  “好了好了,小孩子餓了想吃羊肉而已,”看到康朱皮訓斥“親弟弟”,支祿隻得和藹地接過羊:“我還得謝謝兒郎們救了我家。”

  其他一些羯胡也面面相覷起來,交頭接耳,明顯牽了村裡牲口更是有些慚愧,有些人則捂著自家口袋。

  “第二段,拿了牛羊豬的好說,肯定是村裡的,但拿了雜物之類怎麽辦,誰知道是誰的?這樣吧,我也不熟村裡的情況,請問村長是誰?”康朱皮從李家給的錢裡倒出快一百枚,裝進另一個荷包裡,走到支祿指的村長那裡,一把塞到他手裡,回頭對另一邊的羯胡說:

  “剛才大家從村口一路殺到橋頭,都辛苦了,何必為這些小事惹得不快活?這些錢,村長你看誰家東西丟的比較多,你們看那幾個中原兄弟的妻兒多傷心,先補償一下。”

  羯胡們交頭接耳的聲音更大了,他們沒想到會這樣。特別剛才橋頭混戰後,他們趕去滅火,這才發現康朱皮做了何等重要的事,再結合晉人弩手說什麽康朱皮一個人單挑十個而面無懼色,現在紛紛不好意思起來,把之前拿走的牲畜還給村民。

  “第三!”康朱皮重新踩蹬上馬,腹誹著這自製木蹬實在麻煩,打滑的厲害,得找機會換成鐵的。

  “我剛才統計了!”說著,康朱皮一揚手中的繩結:“我義軍胡兵合計二百八十人,分屬九小帥, 及十六無部落的遊俠兒,共計陣亡五人,重傷而不能繼續作戰的七人,村中死亡無辜百姓十名,傷八個,被擄走三個。而我們一共斬殺了三十五賊,奪得戰馬四十四匹,負傷逃脫者無算!這是我們的初步勝利,我們算上百姓,一條人命換他們兩條還多一隻手,這不是大勝麽!”

  大部分羯胡只知道殺了許多敵人,卻不知道具體數字,只有經商過的小帥們懂點,聽康朱皮報的詳細,一時間先是點頭同意,接著又一起揮舞兵刃應和:

  “大勝!大勝!兒郎威武!報仇了!報仇了!”

  康朱皮趁機添油加醋:“兒郎們!勇士們!那些被我們打的聞風喪膽,惶惶不可終日的敵人正在八角山!那些混帳,隻想留四十匹馬就喂飽我們五百人,然後拿走我們的財物,抓走我們的姐妹,你們說,我們能放過他們麽!”

  “不能!嗷嗚嗚嗚嗚!”

  “殺光他們!”

  說著,康朱皮朝天空舉起右拳:“八角山看晚霞,八角山殺賊啊,跟我來!”

  康朱皮一馬當先,支祿發了聲喊,帶著他的親族緊跟其後,興奮的羯胡和懷著滿腔仇恨的村民們把剛才的摩擦拋到腦後,滿心都是繼續搶錢和報仇,一個接一個地抽出武器,舉起農具,匯成緊密的一股奔流,撲向十幾裡外的八角山。

  ——

  “元康四年五月,雜胡郝散作亂於上黨。羯主蓄死士,散家財,虛為保境安民,實而圖謀不軌。時三伐星大盛,明於參宿,參芒角動搖,主胡亂之兆也。”——《晉末春秋?康朱皮載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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