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和小山村終究不同。

　　京城的家是大哥王進的，而不是父親王大富。兩者雖說都是一家人，但其中意義卻完全不一樣。

　　飯桌上，父親雖然仍舊坐的主位，卻再沒有小山村時的高談闊論，相反大多數時候都是沉默寡言。

　　這是話語權的缺失！

　　雖然人老了，總得給年輕人讓位。這不管是在族群裡還是家庭中都是延續的必然，但王越還是看得有些難受。

　　當然，他也並非是埋怨大哥什麽，話語權的多少是與一個人的重要性息息相關的，並不以各自意志為轉移，這事其實也怪不得王進。

　　王越只是單純的覺得這一天來得太早而已！

　　若是大哥沒有成親一切都還好說，如今成親了便是一個新的家庭，他長久住在這裡也不是個事，心裡老有種自己是局外人的感覺。

　　雖說嫂子對他也算尊重，每次見面都是口稱叔叔，仆人見了也會恭敬的喚上一聲二爺，王越就是覺得渾身不得勁！

　　如今又有新的想法與之交織在一起，離開的決心自然更重了……

　　抽空將話與大哥一說，王進沉吟一番問:“你想走?”

　　“嗯！”王越點頭。

　　“回神劍山莊?”

　　“對！”

　　王進一時無言，半晌之後方才一聲歎息道:“再等一段時間吧，最多一個月天子就會將我外派到地方，不出意外的話因該就是長水郡，正好順路。你也趁此期間多陪陪父母！”

　　“好。”王越點頭答應下來，又問:“長水郡不是在西北方嗎，如何順路?”

　　“那是天水！”王進沒好氣的撇了兄弟一眼，“看來這些年你在神劍山莊是只顧練武了，光長肌肉不長腦子，正好近期在我這兒多看點書補充一番。”

　　“……”王越發現自己居然無言以對，最後隻得呐呐應了聲，“好吧。”

　　王進面上一番掙扎，猶豫良久之後方才下了莫大決心開口道:“我大概也知道你為什麽想走，家裡的事情你別往心裡去，有些東西並不是我想要它改變它就會改變，也有些東西……”

　　“我懂！”王越沒等大哥把話說完就出言打斷。

　　他終究不是真正的十六歲少年，兩世為人的年紀加起來活的比王大富都長，家長裡短這些東西又怎麽會不明白。

　　伸手拍了拍王進的肩膀，他坦然道:“那些東西我都知道。說實話我沒想過你能考上狀元，更沒想到你會娶上一個官宦人家的小姐。不同階層不同出身的人住在一起肯定會有摩擦，這些我都知道，也難以改變什麽。當初最大的心願就是讓父母衣食無憂，如今都被你實現了，真沒什麽不滿意的！”

　　王進未再多無言，只是略顯疲態的拍了拍王越的肩膀，“你理解就好！”

　　“我無力改變什麽，所以只求眼不見心不煩，父母衣食無憂能在外人面前抬頭挺胸做人就行……”

　　兩兄弟接下來又說了些什麽外人不得而知，一番交心之言足足用了半宿時光。

　　之後一段日子，王越就安心呆在王進府上，每日練武看書、陪陪父母，連去北大營的時間都少了。

　　果然半月後，王進被天子外派，任命為長水郡知州，著即刻赴任。

　　家裡頓時一番忙碌，張氏和劉氏各自張羅著收拾出行的裝具，將幾個仆役侍女指揮得團團轉。

　　三天后，在官府派來的一小隊衙兵護送下，王進、王越兩兄弟並一名服侍的下人踏上了行程。

　　長水郡地處東南，因境內多河流湖泊而得名，是數的上號的魚米之鄉。

　　王越能被派往此地赴任，顯然是很得天子歡喜，有照顧的意思在內。

　　眾人出了京城，先是一路往東，複又往南，沿途未遇山賊盜匪，於大半個月後成功到了長水郡境內。

　　這天中午走到一個名為長路村的地方，先找了家民居歇歇腳，吃點東西，正好避避毒辣的日頭。

　　未時已過，申時已至。

　　太陽最烈的時候已經過去，王進派了兩名護衛出去打探路況。

　　想是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先前一直沒怎麽開口的主人家這會兒卻是主動出聲:“幾位官爺這是要走湖陽村的路?”

　　王進沒開口，家裡隨行的仆人呂順便主動接過話道:“正是。我家老爺是本郡新到任的知州，如今正是上任途中，不知老哥突然說起湖陽村可是有什麽緣由?”

　　“見過知州大人！”那主人家先是向著王進俯身跪拜，起身之後方才答道:“卻是有些妨礙。”

　　隻說了幾個字，他又問起眾人，“列位老爺來我家之前想必是去過旅店，那裡可是已經住滿?”

　　“正是滿了才經掌櫃介紹來的你這裡。 ”這次說話的是王進，他是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所以主動接了過來，“這中間有什麽關聯嗎?你跟我們仔細說說。”

　　說完話他又對呂順打了眼色，那家夥也是個機靈鬼，瞬間領會老爺的意思，搬了張凳子過來，對主人道:“請坐下說罷。”

　　那主人是個敦實的中年漢子，坐下之後情緒變得穩定了些，語氣也再沒那麽緊張。

　　“我先前也是忘了，這兩天正是七月半。直到聽你們說起湖陽村方才想起來，知道旅店住滿之後才能夠真正確定……”

　　“七月半，鬼節嗎?”王越半道插了一句。

　　“正是鬼節！”那漢子好似一下來了精神。聽到有人應和，居然興奮的一拍大腿，“原本按我們這邊的習俗，這兩天是要祭祀鬼神的，但從十幾年前起，湖陽村卻開始祭祀湖神……”

　　“湖神，十幾年前?”王越敏銳的把握住了時間點。

　　自從出了格羅姆的事情之後，他對那段時間開始或者結束的事情都會有種本能的敏感。

　　“到底是十幾年?”他特意在“幾”上面加了重音，相信對方能明白話中的意思。

　　雖然對於王越屢次出言發問有些不解，王進卻沒有阻止自家兄弟的行為，其它人則更不會有異議。

　　“這個……”漢子有些遲疑，面上露出苦澀為難道:“這位官爺，祭祀是鄰村的事情，說白了與我們村子無關，您要問個大概時間我還能夠記得，這具體哪一年開始的我一時真想不起來……”

　　“那你仔細想想，有十六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