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陳鑒胡來說，眼下所帶領的七百余人已經被鄧茂七徹底收編，而他自己也已經成了鄧茂七麾下的一名謀士——之一！

　　眼前這人，既是自己的同伴，亦是自己的對手。

　　吳都今日邀請自己吃飯，或許只是想提點自己一下——請自己注意一下當前的形勢，他吳都才是鄧茂七麾下的第一謀臣。

　　之前陳鑒胡對於吳都的邀請，或許還抱有一些別的想法，然而當吳都問出了這個問題的時候，他便清楚的知道對方已經將自己當成了對手。

　　這頓飯，頓時就變的索然無味了，菜葉之中甚至還夾雜著硌牙的沙子……

　　似乎是為了印證陳鑒胡的推論，吳都眯眼笑了笑，抬手撫須道:“是啊，有時候玩笑還是少開為妙。”

　　……

　　“先生，先生，你看——”衛清清自幼在深山之中長大，隨後便被張太衍接到了杭州的紫陽山中居住，即便隨著陳憲一路南下的時候，她也是跟隨著騎兵的大隊一起行動，哪裡有什麽自由空間?

　　如此般這種悠閑散漫的出行算是她的第一遭，少女此刻正側身騎在驢背上伸手指著路邊那些姹紫嫣紅的花花草草，小臉上難得的露出了她這個年齡應該有的天真無邪。

　　陳憲笑了笑，喟然道:“天真爛漫知何似，杳杳桃源物外民。”

　　衛清清怔了怔，思忖了片刻卻不得其解，便抿唇問道:“先生，這是什麽意思?您的新作?”

　　“噢?”陳憲適才只是被少女天真爛漫的氣質所引，順口吟出了這麽兩句詩來，此刻聽到衛清清提到自己的新作，才陡然想起——自己已經許久沒有寫過詩詞了。

　　行在前面的蘇心懲回過身來，奚落了起來:“怎麽著，大才子要不要寫出來?我瞧你可是帶著筆墨的……”

　　“不用，不用！”陳憲咧嘴一笑，他可沒有靠詩詞混飯吃、流芳百世的想法，事實上……依照他現在的資產，雖然不能說是大富大貴，但是帶著小釵、黃落蘅、衛清清這些姑娘天天在太師椅上葛優躺，或者成天吃鹿鞭大補，做一些“不可告人之事”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不寫歸不寫，但是眼下三人已經在路上趕了整整兩日，途中更是和圍剿鄧茂七的官兵們擦肩而過，還遇到了不少逃難的難民，這官道之上似這種且遊且行的閑人，便只有他們仨了……

　　“天真爛漫知何似，杳杳桃源物外民。可惜教主最煩舞文弄墨之徒……”蘇心懲撇了撇嘴，說道:“你若是再不寫，等到了地方，可就沒機會了！”

　　感情這白蓮教主跟你小蘇一樣，都屬於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性質——你蘇心懲想寫，倒是能寫的出來啊?

　　陳憲撇了撇嘴，一挑眉道:“教主莫非也是個舞刀弄槍之人?”

　　“那倒不是。”蘇心懲毫不猶豫的說道:“教主德高望重、見多識廣，雖然沒有功夫在身，但卻是我等最為尊敬之人。”

　　德高望重、見多識廣……莫非是個賣藝雜耍，闖蕩江湖多年認識不少江湖豪客的老頭兒?

　　陳憲心中暗暗思忖著一個全身肌肉疙瘩的老頭正在胸口碎大石的形象，旋即又否定了這個形象——若是真如蘇心懲所說，這個教主不會武功的話，又如何去江湖上胸口碎大石?

　　既然想不出來，那就索性不想——反正總是要見面的。

　　陳憲便抬眸瞧了瞧懸在天空中，略向西斜的太陽，開口問道:“什麽時候能到?”

　　蘇心懲回過頭去，催馬前行，肯定的說道:“依照咱們的速度，該是晚上就到了。”

　　其實在昨天，陳憲才知道，這次要見自己的竟然會是白蓮教的教主。

　　對於自己這位神秘的對手，禍亂東南三省的根源，陳憲自然是好奇的。

　　一個沒有武藝，卻能夠讓蘇心懲甚至葉宗留、陶得二這種江湖上聲名赫赫的高手俯首稱臣的人。

　　到底是有什麽樣的魅力，才能夠讓蘇心懲這種一言不合就揮刀殺人全家的嗤毛對他如此尊敬?

　　還有，雖然黃落蘅從未提起過，但是……蘇心懲這廝沒什麽心眼，早就透露了黃落蘅是教主的閨女這件事情。

　　如今嶽父大人召見，更是由不得陳憲不去了。

　　幸好陳憲這廝兩世為人，根本就沒有醜媳婦見公婆的羞臊覺悟，反而大咧咧的想去和自己這位神秘嶽父好好喝上兩杯——最近他在軍隊裡酒量可是大有提高！

　　既然晚上就要見到嶽丈大人和破雲劍女俠，陳憲自覺的自己雖然也算是個劍眉星目的精神小夥，但連續趕了兩天路，難免有些狼狽，如今怎麽著也得提前拾掇拾掇，於是這廝便一抬手，喊道:“喂，小蘇！”

　　蘇心懲勒住了馬，回頭問道:“怎麽?”

　　“前面找個地兒！”陳憲笑道。

　　“做什麽?”蘇心懲被陳憲這沒頭沒腦的話說的一愣。

　　陳憲一振衣袖，義正言辭的說道:“我既然要去見嶽丈，自然要沐浴更衣，展示出我江南才子最好的精神面貌來！”

　　“還才子呢！”蘇心懲不屑的翻了翻白眼道:“我說了，教主大人最是厭煩你們這些成天舞文弄墨之人，前些年有不少的讀書人都被他逐出了教門。”

　　乖乖，這老嶽丈看起來不太好應付啊！

　　要說也真是奇了，按道理說在這大明朝讀書人走到哪兒都是受尊敬的，更何況自己還是大名鼎鼎的杭州陳行之……

　　這樣的話，自己要不要裝作粗魯一點?

　　陳憲下意識的瞥了瞥自己的衣袖——要不要把外面的長袍脫了，再把短衣的袖子拆掉……

　　短衣變成緊身小馬甲，露出自己凶悍的一身腱子肉，可惜沒有提前整一副大金鏈子……

　　蘇心懲見陳憲陷入了沉思，以為這廝擔心會被教主攆出去，便撇嘴說道:“不過教主應該不會趕你出去的，畢竟……你和聖女……”

　　“畢竟我和聖女早已私定終身，眼下我過去只是通知嶽父一聲……”陳憲咧嘴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