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羅凱頭球攻門被撲出去，場邊站著的迪隆用猛然後仰身體的動作表達了他的遺憾。

  然後他讓秦林去替補席上將郭俊夫叫來。

  於金濤收回看向替補席的目光，問迪隆：“需要讓場上的球員等等發角球嗎？”

  迪隆搖頭：“不，先讓他們踢著，不要等。一等，就涼下來了。”

  於金濤不吭聲了，他又把目光投向替補席。

  看見郭俊夫在秦林的示意下，一邊脫下身上的背心，一邊起身向這邊走來。

  不用熱身，因為之前一直都在熱身，身體處於隨時可以登場的狀態。

  ※※※

  羅凱的頭球攻門雖然沒進，卻幫助中國隊贏得了一個角球。

  對於實力較弱的一方來說，任何一個前場定位球都是重要的得分手段，必須重視並且充分利用起來。

  這次的角球，中國隊也稍微做了些調整。

  他們並沒有一窩蜂湧到門前，而是集體站在了大禁區線上。

  原本在門前準備防守的荷蘭隊球員們見狀，先是面面相覷，然後也從自己的位置上離開，來到大禁區線上，和中國隊的球員們站在一起。

  這樣一來，除了門將托內·舒爾曼之外，禁區裡竟然一個雙方球員都沒有，空空如也。

  讓觀眾們看起來很不適應。

  等荷蘭隊球員們都和中國隊球員站在一起之後，胡萊又獨自一人從人群中走出來，穿過荷蘭隊的防線，來到了空蕩蕩的禁區裡。

  荷蘭球員們紛紛用目光看著胡萊，有些意外。

  主要是覺得胡萊這麽做沒什麽意義。

  一般來說角球直接踢向門前，是沒有越位一說的，所以胡萊哪怕出現在荷蘭球員們身後，也並不越位。

  可是他在禁區裡站的這麽突兀，難道真以為荷蘭隊的球員不會去防守他嗎？
  果然，專門負責盯防胡萊的丹尼·德魯也從自己的防線中出來，回撤到胡萊身邊，和他站在了一起。

  不過胡萊也不在乎，他在還是衝德魯微微一笑。

  德魯板著臉沒理他。

  其他的中國球員們依然站在大禁區線上，沒有要進去摻和的意思。

  於是荷蘭隊的後衛們也只能擋在大禁區線上。

  然後主裁判鳴哨，張清歡舉起手臂，向全體場上隊友們示意。

  接著他助跑，起腳！

  在他起腳的同時，中國隊的球員們動了。

  但不是所有人都動。

  原本站在荷蘭隊球員身前的幾個人沒動，他們就用身體擋著荷蘭隊球員。

  在他們的擋拆幫助下，第二排的幾名中國球員們從身邊掠過，衝入荷蘭隊的禁區！
  正是中後衛秦七、劉硯和中鋒周子經！
  他們全都是人高馬大，擅長頭球的球員！
  糟糕！

  丹尼·德魯看見這一幕，就知道危機來了！
  他毫不猶豫地扔下了胡萊，衝向足球落點——這球張清歡並不是傳給胡萊的，因為落點……靠後！
  跑向那裡接應的正是周子經！

  “周子經！啊！”

  周子經在後點高高躍起，搶在丹尼·德魯之前頂中了足球！

  不過因為德魯的干擾，他頂出去的足球稍稍高出了橫梁……

  “周子經……頭球！高了一點！”

  “哎呀！”薑茵在電視機前雙手抱頭，遺憾地大叫。然後指著屏幕問嚴炎：“他把足球傳給胡萊會不會更好？”

  因為剛才丹尼·德魯果斷去防守周子經，導致中路的胡萊空了。

  只要周子經能夠把足球傳給胡萊，胡萊就可以獲得一個幾乎是無人防守射門的機會。

  嚴炎搖頭：“不可能的……那種情況下他基本上是看不見胡萊的，視角很小。而且……同樣是一個前鋒，那種時候大多數人都會想著自己來射門，這點自信還是要有的。”

  “可是這樣……自己射門沒射進，不是會被罵死？”薑茵皺眉，她剛才那聲“哎呀”就是自己難掩的失望和不滿，只不過她還相對比較溫柔，沒有直接罵髒話。

  “如果他選擇傳球，但倉促間沒傳好，胡萊沒接到，那他一樣會被罵。罵他在關鍵時刻甩鍋給胡萊，自己連射門都不敢……要罵的話，怎麽也能找到理由罵的。”嚴炎說。

  旁邊的楚一帆也給予了嚴炎支持：“嗯。如果我們最後沒贏，那胡萊也會挨罵。”

  “啊？怎麽會？”薑茵瞪大眼睛，“他不是幫助我們扳平了比分嗎？”

  楚一帆說：“到時候他們會罵胡萊為什麽直到八十多分鍾才進球。罵他在俱樂部一個賽季能進七八十個球，為什麽在國家隊，一場比賽前八十分鍾連一個球都進不了……中國隊輸給意大利之後，網上那些人不就是這麽罵胡萊的嗎？”

  薑茵想了想那段時間她上網看到的言論，不知覺地點了點頭。

  確實如此。

  不知不覺間，對於有些人來說，好像胡萊真的就得是一個無論何時都能進球的完美機器。只要他沒進球，就活該被罵。

  搞得胡萊之前進那麽多球反而害了自己一樣……因為吊高了所有人的胃口，讓有些人已經不能接受他不進球。

  可是這並不正常。

  以胡萊的表現，他已經超越了這個世界上所有其他前鋒，如果還要苛責，那真是……蠻不講理了。

  只是如果蠻不講理的人可以講道理，又哪還有這樣的事情呢？

  中國隊輸給意大利之後，網上確實有不少人罵胡萊，罵他連個三十八歲的“老逼登”都比不上，罵他“一打硬仗就消失”——這就完全是胡說八道了，可偏偏就是有人跟著罵。你上哪兒說理去？

  在網絡上目睹了這些怪現狀的薑茵沉默了下來。

  ※※※

  在中國隊準備發角球的時候，迪隆已經把該對郭俊夫交代的事情交代完了。

  中國隊踢出角球時，郭俊夫就站在了第四官員旁邊，只等角球結束他就登場。

  看見周子經把足球頂高了一點，他還在場邊跟著遺憾的雙手抱頭。

  這次迪隆倒是沒有表現出遺憾來，而是拍拍郭俊夫的肩膀，對他最後叮囑道：“去吧，郭。把我的意思告訴他們。”

  第四官員舉起牌子，中國隊換人。

  16號上，19號下。

  “中國隊換人了！這是中國隊的最後一個換人名額，即將被換上的是進攻前衛郭俊夫，換下的……是歐洋瑾？！”

  看見這一幕，解說員賀峰有些意外。

  “迪隆是不打算打加時賽了嗎？！”

  他以為郭俊夫上場，應該換下張清歡，這是一個對位換人，也不會改變中國隊的戰術體系。而且郭俊夫是新鮮血液，體力充沛，可以在加時賽的三十分鍾時間裡保證中場擁有一定的跑動能力。

  結果現在換下的是歐洋瑾，中場雖然還是五個人，卻沒有一個人能夠專職防守。

  這不就等於中國隊在後防線之前少了一道閘門嗎？

  難道指望夏小宇變工兵？

  可他也要跑不動了啊……哪兒有體力奔跑攔截？

  顏康在旁邊沉聲道：“迪隆這是打算全力一搏了……”

  ※※※

  “這也太冒險了吧？有這個必要嗎？”

  電視機前的妻子看見這個換人，也驚呼起來，同時她還扭頭看向身邊的丈夫施無垠，似乎是想從他這裡得到一些解答。

  但施無垠沒有回答她，就像是對她的注視完全沒感受到一樣。

  他只是從沙發上站起身來，以站姿觀看接下來的比賽。

  ※※※

  “秦，你會不會覺得我這個決定太魯莽了？”

  站在場邊的豪爾赫·迪隆突然問同樣站在場邊的秦林。

  秦林搖頭：“不，我們的體能撐不了再踢三十分鍾的加時賽了。”

  “其實要打加時賽也可以……”迪隆卻說道，“如果準備打加時賽，就有相對應的做法。雖然打加時會很痛苦，確實存在中途崩盤的可能，但也不是說完全沒法打。我在胡扳平比分之後，是有些猶豫的……如果我們要打加時，那現在我就應該讓球員們放慢節奏，恢復體力。我看得出來荷蘭人也不介意打加時賽。所以如果我們放慢節奏，他們十有八九會順水推舟……但。”

  說到這裡迪隆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
  “是小夥子們幫我下了決心——很明顯球員們不想1:1進入加時賽，他們想要在常規時間裡擊敗荷蘭隊。作為他們的主教練，我也支持他們的想法。無論是從情感還是理智來看，盡量爭取趁著扳平比分的氣勢，拿下比賽，才是最優解。”

  秦林點點頭，他完全可以理解。

  但接下來迪隆的話卻讓他吃了一驚。

  迪隆說：“但我也可能做出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秦林詫異地看向他。

  “也許把比賽拖入加時賽反而是正確的，說不定我們的體能就真的可以撐到點球大戰呢？也許換下歐，會讓我們的防守在關鍵時刻出問題……也許球隊現在所表現出來的鬥志只是我們最後的余暉，是一種假象，我們根本不可能在常規時間擊敗荷蘭……”迪隆一口氣說了好幾種可能出現的情況。

  “也許我們會贏。”秦林打斷了迪隆的話。

  迪隆對他的安慰報以微笑，但繼續說道：“這場比賽如果輸了，我的這個換人一定會在賽後被猛烈批評。但足球就是這樣，沒有萬無一失的計策。做什麽決定，就承受什麽後果，無論勝負。”

  他的表情很平靜，遠沒有比賽所表現的那麽激烈。

  ※※※

  郭俊夫跑上場之後，把主教練的最新指示傳達給了全隊球員。

  他大喊著重複：“老頭兒說就按我們想的那樣踢！”

  其實不用他傳達，大家只要看見這個換人，就能明白主教練的想法。

  換下一個後腰，換上一個進攻中場。

  在比賽還剩下幾分鍾進入傷停補時的時候，這是要搏命啊！

  不過沒有球員因此就皺起眉頭，擺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搏命就搏命！
  因為我們正是這樣想的！

  同樣是平局，四年前我們選擇了後退一步，以守住一場平局而沾沾自喜。

  現在不知道是不是命運的巧合，竟然又迎來了差不多相同的局面。

  我們在比賽臨近結束的時候扳平了比分。

  難道還要再為今天的決定後悔四年嗎？

  不，這一次我們要堂堂正正地追求勝利！
  這是一種不用言說的共識，是他們在胡萊扳平比分之後不約而同做出的共同決定。

  ※※※

  荷蘭隊門將托內·舒爾曼把足球擺好在小禁區線上，卻陷入了混亂中。

  之前荷蘭隊在中後場進行倒腳的時候，是希望中國隊球員上來逼搶，把他們引出來，然後再伺機偷襲。

  但是現在他們倒了一圈之後，卻反而被中國隊斷了球，還差點丟球……

  這就有些尷尬了。

  我們是要繼續在中後場倒腳呢？
  還是直接一個大腳開到前場，簡單粗暴地把足球打到中國隊的禁區前沿？
  最後看了看還留在自己半場這邊的那些中國隊球員們，他還是選擇了把足球大腳往前傳。

  這讓回撤來接應他的馬克西·凱裡有點不滿地揮了揮手。

  但他也馬上轉身跑了上去，只是跑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搖頭，覺得舒爾曼做了一個愚蠢的選擇。

  不能因為害怕中國隊球員的前場逼搶，就把足球盲目的往前開，那只是把球權還給中國隊而已。

  最終壓力只會回到荷蘭隊這邊。

  果然他剛剛上去，荷蘭隊就在中國隊瘋狗一樣的逼搶下，丟掉了球權。

  於是他又得轉身往回跑，參與防守。

  不過這次他可就沒那麽積極了，因為確實也挺累的……

  這麽來回衝刺，對他一個三十五歲的老將來說，有些強人所難。

  也還好他沒有一口氣衝回去，因為在他放慢速度，往回散步溜達的時候，中國隊的攻勢也結束了。

  這次他們甚至沒能形成射門。

  在快速反擊中，他們自己出現了傳球失誤，把球傳出了界。

  荷蘭隊贏得球權。

  凱裡對自己的隊友們大聲喊道：“不要慌！還像之前那樣踢！”

  同時他主動靠近擲界外球的右邊後衛威廉·科拉倫茨，示意對方把足球扔過來。

  盡管他身後還跟著一個張清歡。

  科拉倫茨還是照辦了。

  他把足球扔給凱裡。

  他相信凱裡總是有辦法的。

  這屆世界杯，從預選賽到正賽，凱裡已經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告訴了所有人，他雖然已經三十五歲了，損失了一部分速度，可是技術優勢依然很明顯。

  面對來球，以及張清歡在身後的衝撞干擾，凱裡直接把足球向身後一挑！
  足球就從他們兩個人頭頂上越過。

  凱裡迅速轉身。

  但他並不是去接球，而是跑位。

  這球已經被他傳給了隊友。

  而隊友的位置，是他在接球前就觀察好的。

  甩開張清歡往前跑的同時，凱裡舉手示意自己的隊友傳球。

  凱裡固然擁有極高的控球技巧，可是他的隊友卻未必如此。

  尤其是後腰范德斯特恩。

  在足球被凱裡傳向他的同時，夏小宇和郭俊夫就從兩個方向衝上去，包夾他。

  在兩個人的逼搶下，范德斯特恩並沒有第一時間把足球傳回給凱裡。

  而是等了一下。

  或許他是想要等兩個人再靠近自己一點，讓他們身後的空當暴露的更多一點……

  但他低估了中國球員上搶的決心。

  他這一等，夏小宇衝了上來。

  范德斯特恩連忙轉身，試圖把足球護住。

  可是他就從之前的正對進攻方向，變成了背對進攻方向……

  就在夏小宇纏住范德斯特恩的時候，郭俊夫從旁邊衝上來，伸腳捅掉了他的球！

  范德斯特恩反應也夠快的，被捅掉球之後，他迅速再橫切，用身體擋住身後的郭俊夫。

  他雖然成功攔住了郭俊夫，卻讓另外一邊的夏小宇找到了機會！

  “中國隊斷球！好樣的！中國隊又進攻了！”

  夏小宇控下球來，再把足球傳給張清歡。

  張清歡不停球傳給前插的陳星佚。

  這次陳星佚沒有邊路傳中，把球傳給隊友，而是選擇了自己來——每次都用固定套路，是很容易被防守球員猜透的，進攻需要變化。

  他在科拉倫茨防自己下底時，突然內切。

  周子經見狀，立刻向邊路拉開，幫忙扯開荷蘭隊的中後衛迪恩·拉克。

  這下在陳星佚的前方，就出現了一條可以射門的空隙！

  他橫向帶了兩步球之後，起腳射門！
  足球兜出一條弧線之後，從後角外側一點飛出了底線……

  “啊！”陳星佚雙手抱頭，一聲遺憾的大叫。

  給他傳球的張清歡卻對他豎大拇指：“就這樣！該射門時就射門！”

  托內·舒爾曼把足球擺放在小禁區線上，自己退到底線上，準備開球。

  不過他猶豫了：

  是把這個球直接大腳傳到前場呢？還是在後場來回倒？
  舒爾曼突然有種既視感——誒？我剛才是不是也這麽猶豫過？
  ※※※

  “中國隊的攻勢很猛！”

  賀峰在解說席上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振奮，精神亢奮。

  剛才他還有些質疑迪隆的換人調整是否過於激進。

  現在他卻顧不上這些了，因為中國隊竟然真有要壓製住荷蘭隊的勢頭！

  別看現在比分還是1:1，比賽時間也越來越少，可是場面上卻是中國隊在逐漸佔優。

  “在陣容不整，先丟球的情況下，中國隊還能與荷蘭隊打的難分難解……不！不是難分難解！我們在場面上更佔優！能夠把荷蘭球員逼得手忙腳亂……這是何其了不起啊！中國隊球員們的心氣完全被激發出來了！就這麽踢下去，我們說不定有希望在九十分鍾內結束戰鬥！”

  顏康也很激動。

  “中國隊加油！”

  “加油！加油！”

  電視機前不少中國球迷們也都大聲呐喊助威。

  但也有更多的中國球迷緊張到不能說話，只是沉默地盯著比賽直播畫面，身體微微顫抖。

  他們既希望中國隊絕殺荷蘭，又擔心中國隊被荷蘭絕殺……

  ※※※

  托內·舒爾曼還在猶豫的時候，馬克西·凱裡在後腰位置上，對他大喊：“想什麽呢？把球傳給我！”

  舒爾曼這才如夢方醒，把足球往前傳給凱裡。

  足球滾向凱裡的同時，胡萊也撲向他。

  凱裡沒有停球，而是直接把足球又傳回給舒爾曼。

  看起來像是胡萊的逼搶迫使凱裡只能回傳門將。

  於是看台上的中國球迷們發出了哄笑和噓聲。

  但是在回傳的同時，凱裡把手指向了右邊的科拉倫茨，示意舒爾曼把足球傳過去。

  他再跑向科拉倫茨，主動接應。

  科拉倫茨接球時，自然面臨陳星佚的逼搶。但是有了凱裡的接應之後，科拉倫茨就可以從容把足球傳出去。

  當然凱裡身邊也有人，是張清歡。

  凱裡在背對進攻方向的情況下，用右腳外腳背把足球往前順，足球就傳給了過來接應他的范德斯特恩。

  這次范德斯特恩面對郭俊夫的逼搶沒有慌了，他把足球轉移給羅賓·菲尼。

  凱裡繼續跑位，他並沒有徑直跑向菲尼，而是往前衝，跑向空當接應。

  這個時候菲尼再把足球傳給他。

  他接球的時候作勢要直接趟球往前加速，騙得夏小宇向後退了一步。

  而凱裡接球後卻把足球停向自己身後，然後轉身回傳。

  足球又被傳回到了荷蘭隊的後場。

  荷蘭隊的主教練約瑟夫·德羅斯特看見這一幕點了點頭。

  雖然足球在荷蘭球員們腳下轉了一圈，卻還是被傳了回去。看起來好像是無用功。

  但德羅斯特知道，凱裡是想用這樣的方式來消磨中國隊的體力和士氣。

  雖然荷蘭隊也不希望打加時賽，可現在首先要把中國隊的囂張氣焰壓下去。

  所以放慢節奏是對的。

  中國隊球員們剛剛扳平比分之後，全體處於亢奮的情緒中，士氣高漲下，似乎都忘記了他們已經接近油盡燈枯。

  但實際上他們這種瘋狗一樣的逼搶，只會把他們最後那點兒“能量”全都透支完畢。

  現在是全場比賽的第八十八分鍾，算上傷停補時，可能還有十分鍾。

  德羅斯特不相信中國隊能夠保持十分鍾這樣的逼搶強度。

  而等到中國球員們徹底跑不動，也搶不動的時候，就是荷蘭隊一擊致命的時候！
  足球在荷蘭隊的後場又轉了一圈之後，中國隊的整體陣型進一步壓上。

  凱裡在左右觀察的時候發現了這一情況。

  於是當他再次向隊友要球的時候，他已經在腦海中勾勒出了接下來的傳球路線。

  在接球的同時，他迅速轉身，掄起右腳，從右肋到左肋，把足球傳向了中國隊防線的身後空當！

  與此同時，荷蘭隊的前鋒古維隆·裡斯迪克從中國隊的防線裡殺出，跑向空當！

  “這球……不越位！”荷蘭解說員興奮地高呼道，“我們有機會進球！”

  賀峰一聲驚呼：“誒小心！危險啊！”

  中國隊的後衛們迅速回防！
  雖然他們一開始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是裡斯迪克這球也沒停好，多調整了兩下，一方面回追的秦七貼了上去，另外一方面門將林致遠也及時出擊。

  最終裡斯迪克的射門在干擾下角度太正，被林致遠先撲了一下，再迅速起身將足球摁在身下。

  “林致遠！好樣的！他做出了關鍵且精彩的撲救！”

  看台上響起掌聲。

  這掌聲裡既有中國球迷送給林致遠的，也有荷蘭球迷送給馬克西·凱裡的。

  對於雙方球迷來說，他們的主隊表現的都很好，值得他們送上掌聲。

  ※※※

  在被荷蘭隊打穿了一次防線之後，中國隊確實稍微放慢了點節奏，不再像剛才那樣連續衝擊荷蘭隊的防線了。

  畢竟他們在扳平比分之後，已經連續這樣衝了六七分鍾，球員們的體能需要恢復。

  另外一方面則是第四官員在場邊舉起了傷停補時的牌子，告訴大家，這場比賽要補八分鍾。

  既然傷停補時還有那麽久，那當然要合理分配體力，避免在比賽還沒結束的時候就油盡燈枯。

  這都不是主教練在場邊做出的要求，而是球員們根據自身經驗和能力，在場上進行的實時自我調整。

  中國隊放慢節奏，荷蘭隊也不著急，並沒有因為中國隊放慢節奏，就大舉壓上，爭取絕殺中國隊。

  他們顯得非常耐心。

  萬一在這個時候壓上進攻，然後讓中國隊反擊偷一個怎麽辦？
  所以寧肯苟著，也絕對不冒險。

  中國隊在調整休息了四五分鍾之後，又重新開始了對荷蘭隊的逼搶。

  ※※※

  看著重新提速攻上去的中國隊，妻子扭頭問施無垠：“現在這種情況，把比賽拖入加時賽，會不會更好？”

  施無垠搖頭：“不好。我們是沒有再打三十分鍾加時賽的體力的。如果真要打加時賽，意外只會更多……”

  他話音剛落，場上異變突生！

  郭俊夫把足球傳給夏小宇。

  這球他沒有傳到夏小宇的腳下，而是身前，所以需要夏小宇加速跑兩步去追球。

  可就在夏小宇蹬地發力衝出去之後，奮力伸腿接球，卻沒有接到！

  足球從他腳尖前滾過去，被荷蘭隊球員萊利·特西斯接到！

  荷蘭隊的反擊機會！

  “啊！”妻子尖叫起來。

  施無垠也緊張到沒有繼續說話。

  ※※※

  本來拉邊的陳星佚見足球被特西斯接到，他連忙轉身去追。

  特西斯似乎也沒想到足球這麽容易就被自己得到了，所以拿球之後他沒有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趁著他還沒有把速度提起來的機會，陳星佚加速衝到特西斯的身邊，從側面鏟過來！

  足球被陳星佚鏟下來，特西斯絆在足球上，失去重心，撲倒在地。

  鏟留球！
  陳星佚起身的同時向夏小宇望了一眼。

  夏小宇大叫道：“只是抽筋！”

  於是陳星佚收回目光，把足球趟了出去。

  只是抽筋的話，就沒必要把足球踢出去了。

  這可是中國隊的進攻機會！
  反而是荷蘭隊的球員們這個時候紛紛指著躺在地上的夏小宇，示意中國隊球員把足球踢出去，讓夏小宇接受治療……

  陳星佚沒理會他們，其他的中國球員也沒理會他們。

  看台上噓聲四起，不過這些噓聲究竟是哪些人發出來的，又是針對哪一方的，就不好說了……

  一直打到進攻三區，陳星佚把足球傳給拉邊出來的周子經，然後迅速內切。

  周子經拉邊接球後再把足球傳回給陳星佚。

  陳星佚剛剛接球，荷蘭隊的後腰范德斯特恩便鏟了過來！他試圖把足球傳出去，卻被范德斯特恩斷下。

  足球撞在范德斯特恩的身上彈開。

  郭俊夫衝上去搶球。

  羅賓·菲尼從旁邊上來就是一腳，把足球大腳開出了邊線。

  荷蘭隊禁區前的危機才算暫時解除了。

  “我們被中國隊逼得有些手忙腳亂……”荷蘭電視台的解說員語氣焦急地說道，這場面讓他心臟狂跳，擔心不已。

  賀峰則說：“希望夏小宇沒有問題！”

  他並不知道夏小宇是抽筋，就光看見夏小宇該接的球沒接到，失誤的很突然，然後又沒有第一時間爬起來，就猜測夏小宇應該是受傷了……

  一般這種情況，要麽就是肌肉拉傷，要麽就是膝蓋韌帶出了問題。

  無論是哪種，都不是小毛病。

  所以雖然中國隊的進攻剛才沒停，賀峰也是一直牽掛著的。

  足球飛出邊線後，轉播鏡頭終於切到了中場區域。

  夏小宇躺在那裡，而丁元海正在給他壓腿。

  看見這一幕，賀峰才松了口氣：“只是抽筋……”

  “夏小宇本屆世界杯全勤，拚到現在也已經到了極限。”顏康歎息道，“這場比賽，我們踢的太辛苦了……”

  他說的沒錯，這場比賽對於中國隊來說確實很艱難。

  比賽剛剛開始二十六分鍾，蔡樹義在防守凱裡的過程中，連續變向後突然倒地，然後捂著膝蓋就起不來了。

  都不用隊醫檢查，任何一個稍微懂點球的人看見這一幕，就知道蔡樹義肯定是無法堅持比賽了。

  他在被用擔架抬下去的時候，雙手捂臉，已經情不自禁地哭了出來。

  他知道自己遭受了什麽傷。

  後來在中場休息的時候，後方節目主持人把蔡樹義的具體傷情告訴了國內收看直播的球迷們：
  膝蓋前十字韌帶撕裂。

  因為蔡樹義的突然受傷，中國隊在上半場還不到半個小時的時候，就先用掉了一個換人名額。

  迪隆用後衛線上的多面手丁元海換下了蔡樹義。

  蔡樹義的這次受傷，似乎也為中國隊本場比賽的命運蒙上了一層陰影。

  有很長一段時間，中國隊一直收縮防守，和蔡樹義的突然受傷也有關系。

  蔡樹義在中國隊內算是一個比較均衡的中後衛，和他在國家隊的另外兩個主力搭檔比起來，他的頭球和正面攔截能力不如劉硯，補防和意識不如王光偉。但他各方面都能兼顧。

  這也是他能夠在這支國家隊裡打主力的原因。

  他受傷之後，丁元海臨時頂上來，一方面需要適應比賽節奏，另外一方面需要和隊友們找到配合的默契。

  中國隊在後防不穩的情況下，肯定不可能投入大量兵力在進攻中。

  如果夏小宇也受傷了，那就無人可換了……

  所以看見夏小宇不是受傷，只是抽筋，大家都松了口氣。

  但抽筋，其實也不是一個好消息。

  這意味著中國隊就算能夠把比賽拖入加時，恐怕也很難再拖到點球大戰了。

  這支球隊就像是狂風暴雨中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被浪頭打翻，拍成碎片。

  ※※※

  緊張激烈的比賽在夏小宇接受簡單治療的時候，陷入了停頓。

  但觀眾們的情緒卻還沒從比賽中抽出。

  薑茵猶猶豫豫地說道：“我覺得……如果在胡萊進球之後，我們不這麽拚，而是擺大巴防守，會不會就不會踢得像現在這樣辛苦了？踢成這個樣子，就算能進加時賽恐怕也很難贏啊……”

  “確實。”嚴炎點頭道。“所有人都拚盡全力了。這樣去踢加時賽，我估計很多人都跑不動了。”

  見嚴炎讚同自己的觀點，薑茵稍微有點信心了，她就問：“那為什麽他們不那麽做呢？”

  “或許是他們覺得自己可以在常規時間裡擊敗荷蘭隊吧……”嚴炎說道。

  楚一帆道：“就我個人來說，這場比賽最終結果我已經不是很在意了。因為我看到了比勝負更重要的東西。”

  薑茵很奇怪：“還有比勝負更重要的東西？”

  楚一帆還沒回答她，嚴炎也沒說話，鍾世昊先感慨道：“我以前……很早以前，是真不敢想咱們國家隊能夠在世界杯上和荷蘭隊拚刺刀，能夠壓著荷蘭隊打……”

  孟熙笑了：“這誰能想啊？以前的國家隊要是能這麽踢球，就算輸了又怎麽會有那麽多人罵呢？”

  毛曉搖頭：“輸了肯定還是會有很多人罵的。不管怎麽說，輸球不是好結果，輸了肯定會有人不爽。但這樣輸掉比賽，我作為球迷來說，只是傷心，不會絕望。”

  楚一帆說道：“就是毛曉說的。比勝負更重要的東西，是希望。”

  大家紛紛點頭表示讚同。

  薑茵看著這群男人，作為一個此前並不怎麽關心足球的普通人，她其實很難理解這些人剛才說的那些話，更難理解他們的情感。

  不過沒關系，她相信以後慢慢會理解的……

  在直播畫面中，夏小宇已經接受完治療。

  他被丁元海從地上拉起來，走頭兩步的時候還有些一瘸一拐，但很快就能慢慢跑動了。

  看台上的中國球迷們為他送上熱烈掌聲。

  在中國隊已經用完全部三個換人名額之後，夏小宇必須留在球場上堅持比賽，否則中國隊就得以少打多了。

  現在看起來，應無大礙。

  客廳中原本沉默下來的男人們也紛紛鼓起掌來：

  “加油啊，小宇！”

  “小宇牛批！”

  “堅持住，小宇！”

  ※※※

  夏小宇起身之後，比賽恢復進行。

  這個時候比賽時間已經是第九十七分鍾了——距離傷停補時結束只剩下一分鍾。

  不過由於夏小宇抽筋，導致耽誤了一些時間，這個時間主裁判應該會酌情補進去。

  所以他不會在九十八分鍾的時候吹響終場哨。

  之前是荷蘭隊球員把足球踢出邊線的，現在由中國隊球員擲界外球恢復比賽。

  陳星佚雙手抱著足球，尋找目標。

  這個傳球的目標可不好找，就連剛剛抽筋的夏小宇都被人貼著呢。

  原本拖在後面的秦七見狀從自己中後衛的位置上離開，向前去接應陳星佚，並且大喊：“星哥！”

  陳星佚看到他上前，迅速將足球扔過去。

  這個時候的秦七因為突然加入，荷蘭球員們還沒來得及調動球員來防守他。

  他便趁此機會向前帶球！

  賀峰提高音量：“秦七的突然加速！他非常大膽！”

  作為一個中後衛，在這個時候突然帶球往前衝，是需要冒非常大風險的。

  萬一他被斷球之後，對方就可以直搗黃龍。

  或者他把足球傳給隊友，隊友被斷球，那結果也是一樣的，他根本來不及回防。

  秦七自然不是莽夫，他其實已經觀察好前面的情況了，這才敢自己帶球衝上去。

  他之前看到有條路可以讓他直通荷蘭隊的禁區！
  可是足球場上的形式瞬息萬變，他之前看見的路，在才帶了兩步之後，就被人堵住了！
  萊利·特西斯回撤擋在他身前。

  馬克西·凱裡還從後面逼上來。

  要看就要形成包圍之勢了。

  張清歡在中路對秦七高呼：“橫傳，小七！”

  秦七在特西斯的腳即將碰上足球的時候，把足球捅過去，然後他自己和特西斯撞在一起。

  “好險啊！”

  電視機前的中國球迷們紛紛驚呼。

  看台上的王媛更是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如果這球在她兒子這裡丟掉了，那她兒子可就是罪人了！
  張清歡不停球直接把足球傳給回撤的胡萊。

  胡萊是從禁區裡扯出來接應張清歡的。

  他在接球之後，沒有把足球控在自己腳下，而是傳給另外一邊的郭俊夫。

  然後他轉身就往禁區裡跑！

  跑的時候他還回頭看了郭俊夫一眼。

  僅僅只是一個眼神，郭俊夫就知道胡萊想要做什麽。

  於是他把足球又傳回給胡萊。

  胡萊在轉身跑位的時候，一直把跟防他的丹尼·德魯擋在身後。

  盡管德魯在身後有手上動作，但仗著【被穿過的巨熊球衣】，胡萊還是能夠勉強抗住的。

  而且他的目的也不是為了長期控球……

  迎著滾來的足球，胡萊掄起右腳，作勢要直接射門！

  然後再用右腳的外腳背把足球向右前方一撥！
  足球就傳向了羅凱！

  “好球！胡萊妙傳！”

  羅凱仿佛並不意外胡萊會把球傳給自己一樣，因為如果換成他在胡萊的位置上，那麽他十有八九也是會傳球給胡萊的。

  這個時候，根本顧不上什麽私人恩怨，幫助球隊贏下比賽才是最重要的！
  “小心！羅——！”

  在荷蘭電視台解說員的尖叫聲中，羅凱掄起了左腿，準備直接射門！
  他知道對方貼的緊，容不得他有半分猶豫。

  可他還是沒想到荷蘭隊的球員會這麽拚！
  就在他的的腳擺下來時，一隻腳從旁邊插過來，把足球捅了出去！

  而他自己則掄了個空，失去平衡，向前撲倒在地。

  “布洛克！他搶在羅之前，把足球破壞出了底線！”

  “羅凱摔倒了！這球有沒有犯規？！”

  荷蘭和中國兩國解說員關注的重點完全不一樣。

  賀峰看見羅凱摔倒，就條件反射地想到點球上。

  比賽踢到最後時刻，中國隊如果能夠獲得點球，那就將是絕殺的機會！
  看台上也確實有大量雙方球迷發出噓聲，中國球迷認為泰瑞斯·布洛克是犯規，荷蘭球迷則認為羅凱假摔。

  最後還是慢鏡頭重播將真相公之於眾——泰瑞斯·布洛克確實是先鏟到球的，他沒有碰到羅凱。

  羅凱摔倒是自己失去平衡。

  主裁判沒給點球，也沒判羅凱假摔，而是把手指向角旗區，判給了中國隊一個角球。

  “全場比賽第九十八分鍾了，按理說傷停補時的時間已經到了。中國隊在這個時候贏得角球，這很有可能是常規時間裡咱們最後一次進攻機會了……”

  賀峰說道。

  這個角球如果不能進的話，比賽將被拖入加時。

  但是在中國隊猛攻了這麽久之後，全員拚到精疲力盡，賀峰也不知道打加時賽，對於中國隊來說，究竟是不是好事了……

  ※※※

  “這個角球……就別上去了吧？”

  看見劉硯和秦七這兩名中後衛離開後場，跑向荷蘭隊的禁區，李慶亮不由自主地說道。

  然後他就看見韓書雨扭頭瞪著他。

  於是他連忙解釋道：

  “呃，我是說這最後一次角球的機會，如果打進去我們當然可以絕殺荷蘭隊。可如果讓荷蘭……”

  他話沒說完，就被韓書雨打斷了：“呸！快呸掉！”

  她的表情非常嚴肅。

  李慶亮被嚇得先是一愣，隨後趕緊呸了三聲：“呸呸呸！”

  看見李慶亮這麽配合，韓書雨咧嘴笑起來：“這就對了，老李。要充分相信中國隊啊！”

  李慶亮跟著點頭：“相信，相信！”

  ※※※

  在秦七和劉硯這兩名中後衛站到荷蘭隊門前的時候，雙方對於角球的準備也都做好了。

  這次中國隊沒有像之前那樣全都集中在大禁區線上，搞擋拆戰術了。

  有些戰術不能老用，對手也是會提防的。

  這種開腦洞的戰術本意上突出一個“奇”字，“奇”沒了，就不好再用。

  所以中國隊還是回到了傳統的角球戰術上。

  雙方的球員糾纏在一起。

  大家都知道這個角球有多重要。無論是進攻的中國隊，還是防守的荷蘭隊，兩隊球員在門前的每一個角落互相較勁，推搡、摟抱，相互擠佔位置。把主裁判都引來調停警告了。

  張清歡站在角旗旁邊，胸口喘著粗氣。

  在等待禁區裡的爭奪塵埃落定之前，他得抓緊時間休息休息。

  作為一個曾經耽誤了三年最寶貴時光的球員，雖然他憑借極其出色的天賦，在歐洲足壇站穩了腳跟。

  可他還是可以感受到自己身體上的無奈。

  他的體能一直都是最大的問題。

  平日裡聯賽都還好，賽事頻率比較固定。

  而且薩裡亞也不是強隊，很少能夠多線作戰，他的體能還可以應付。

  到世界杯這樣密集的賽事中，就有點跟不上了。

  按理說比賽踢到這個份兒上，以他的體力，他已經該被換下了——就像是上一場打英格蘭的比賽那樣。

  但是這次，迪隆並沒有給他留換人名額。

  他得咬牙一直堅持到最後。

  實際上進入傷停補時之後，他出現在轉播鏡頭中的時間就越來越少，只能簡單的傳傳球，很難像體力充沛的時候那樣，直插荷蘭禁區，用更多的方法來威脅荷蘭隊球門。

  現在喘著粗氣的張清歡腦海中閃過一絲不甘。

  真的只是閃過，因為他並沒有太多時間去為這件事情感到後悔。

  在禁區裡雙方球員終於消停下來。

  主裁判退出禁區，接著吹響哨子。

  張清歡深吸一口氣，舉起手臂，示意禁區裡的隊友們，這球他要踢近角。

  禁區裡的胡萊立刻向後角跑去，準備把荷蘭隊的防守力量帶走。

  可是這一次，丹尼·德魯不為所動，他依然守在近角。

  足球已經被張清歡踢出，劃出一道又快又平的弧線，直飛球門近角。

  他找的是周子經！
  周子經衝向近角，然後和丹尼·德魯狠狠地撞在一起！
  兩人都頂到了球。

  或者說是周子經先頂到球，然後足球擊中近在咫尺的丹尼·德魯的頭上，又反彈出去——不是飛出底線，而是飛向大禁區。

  回撤到禁區裡參與防守的荷蘭前鋒古維隆·裡斯迪克正在落點上，他高高躍起，搶在羅凱撲過來之前，把足球甩向禁區外！

  “哎呀！”解說席上的賀峰和顏康同時抱頭大叫。

  中國隊錯失了這個結束比賽的機會，這場比賽要被拖入加時了……

  緊接著他們倆又同時大喊起來：“小心反擊！”

  ※※※

  馬克西·凱裡本來就沒有去禁區裡湊熱鬧，他人就站在大禁區外，看見足球被中國隊開出來後，他乾脆又向前場方向多走了幾步。

  然後足球就被裡斯迪克解圍了出來，並且就朝著自己所在的區域飛來！

  他迅速擺頭，看見在自己身後還有一名中國隊球員夏小宇。

  於是他立刻迎向足球，做出要接球的動作。

  夏小宇迅速跟進。

  在接近足球時，凱裡又突然急停轉身，讓過足球！
  因為這裡壓根兒不是正確的落點，再加上倉促突然，夏小宇這個時候就算是想要跳起來把空中球破壞，都頂不到！

  他條件反射地去拉凱裡球衣，抓了個空！
  並且又一次抽筋了，摔倒在地上沒有能夠第一時間爬起來……

  凱裡轉身追向在他身前墜地的足球，抬起右腳用外腳背把足球往前趟！

  這個時候，無論是荷蘭隊的球員還是中國隊球員都在拚命跑。

  秦七是在裡斯迪克把足球頂出去的時候，就意識到了荷蘭隊要打反擊，於是他也顧不上去管別人，轉身埋頭咬牙往回衝。

  在他身邊，郭俊夫驚呼提醒隊友們：“回防——！！”

  他喊出這句話的同時，劉硯也跟著秦七追出去。

  原本等在大禁區線上的陳星佚迅速轉身去追凱裡。

  撲向裡斯迪克搶點的羅凱則用手推開了裡斯迪克，並且借力改變方向蹬出去，回防！

  胡萊和周子經也在回追，但他們兩個人很快就被其他飛奔的球員甩在了身後——胡萊是速度不快，周子經則是剛剛才從地上爬起來，失去了先機。

  胡萊見狀，意識到自己跑死了也追不上。

  他本身速度就不快，再加上踢了快一百分鍾的比賽，他的體能也所剩無幾了——【體力藥劑】也只是能讓他迅速恢復上一場比賽消耗的體能，讓他在新比賽中以最好的體力狀態應對，卻並不能提升他的體力上限。

  他看出來荷蘭隊是想要打個反擊，但他卻無能為力。

  看著越跑越遠的眾人，他在心裡罵了句：
  操！
  誒？
  不對！

  我可以回防的！

  胡萊突然想起來在系統商店裡，有一件可以短暫增加他速度的道具！
  於是他立刻用意識在系統商店裡兌換了一雙【不太合腳的球鞋】！
  【不太合腳的球鞋】：穿上之後在短時間內提升裝備者的奔跑速度，持續五秒。生效後損壞。一場比賽僅能裝備一次。

  雖然持續時間短，而且並不能讓他的速度有飛躍式的提升，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用了之後是否能夠成功追上凱裡，但現在都這個時候了，誰還管那麽多啊！

  必須竭盡全力，有道具為什麽不用？！

  迅速裝備上之後，胡萊感覺到身體都變得輕盈了，雙腳仿佛裝上了自帶動力的外骨骼設備一樣，帶動他的身體向前衝！
  他的目標是帶球的馬克西·凱裡。

  因為之前全都撤回到半場來防守角球，現在前面沒有其他的荷蘭球員，凱裡在中路就是一馬當先！
  只有兩個邊路，各有一名荷蘭隊球員在高速前插。

  右路是萊利·特西斯，左路則是賈登·范布魯根。

  除了他們兩人，其他的荷蘭球員都在凱裡身後呢。

  只要能攔下凱裡，就能破壞荷蘭隊的反擊！

  看台上響起雙方球迷的驚呼與尖叫。

  主裁判也跟著雙方球員一起往前衝，一點要吹哨結束比賽的意思都沒有……

  “胡萊好快！他正在快速回防！”

  突然提速的胡萊很快就引起了解說員和球迷們的注意。

  只見他原本遠遠地落在後面，甚至都已經不在轉播鏡頭能拍到的地方了。

  但突然他就重新出現在了轉播鏡頭的最邊緣，並且逐漸向前面的凱裡逼近！

  ※※※

  留守在後場的中國隊後衛丁元海就站在凱裡正前方大約十米不到的地方，他瞪大雙眼，有些慌，也有些緊張。

  是要迎上去嗎？

  還是回撤？

  他看見自己的隊友們正在回防，但不知道他們能不能在自己和凱裡遭遇前追上後者。

  除了門將林致遠，他就是中國隊的最後一道防線，深知自己責任重大。

  那一刻，他腦海中閃過了王光偉……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應該做什麽了！

  犯規！

  用紅牌做代價在這裡攔下凱裡！
  我是個替補，就算缺席下場比賽，對球隊也沒什麽損失！
  可就在丁元海準備這麽做的時候，他看見從凱裡的正後方追上來一人！
  ※※※

  在胡萊終於逼近凱裡的時候，他的外掛也到期了，系統道具失效自動摧毀消失。

  他頓時感覺身體變得沉重了許多。

  但這個時候也不需要外掛了，他現在只要手伸出去，就可以抓住凱裡的球衣……

  他果斷伸手！
  然後把自己整體身體重心扔出去，向前撲倒，以全身之力試圖將凱裡拉翻在地！

  “胡萊！！”

  凱裡感受到從身後傳來的力量，正在把他往下拖。

  他的身體已經向後仰，但他的左腳屈膝扎在草皮上，同時他張開雙臂，勉強維持平衡。

  接著在自己徹底失去平衡的前一秒，他用右腳外腳背把足球彈向右前方，那裡是巨大的空當，那裡也有他的隊友，前鋒萊利·特西斯！
  傳完球後，他沒有再繼續維持平衡，而是任由自己被胡萊拽倒在地，他後仰倒地，胡萊前撲倒地，兩人幾乎頭挨著頭。

  “凱裡把球傳出去了！”

  “特西斯——！”

  之前還準備犯規的丁元海這個時候也顧不上凱裡了，他連忙轉身，繼續往回跑。

  他沒有去撲特西斯，是因為在他身後就只有門將了，如果他去防特西斯，中路就是偌大的空當。

  再加上特西斯那邊還有回追的陳星佚。

  所以丁元海選擇直接回防落位去。

  陳星佚確實正在從後面逐漸接近特西斯。

  作為第七十六分鍾才被換上場的球員，他現在體能充沛，速度所受影響並不大。

  在看台上望見這一幕，陳翰堂和妻子莊劍虹在看台上高呼：
  “兒子加油！！”

  “跑快點！再跑快點！！”

  因為要接球，特西斯減了速，這也正好給了陳星佚接近他的機會。

  陳星佚咬牙跑到脖子上青筋暴露，同時伸出手，準備貼上去，迫使荷蘭隊的反擊減速。

  他幾乎就要成功了，如果不是特西斯把足球直接給傳了出去的話……

  “特西斯斜塞！”

  特西斯竟然第一時間把足球傳向了中路！

  原本在右邊的賈登·范布魯根已經斜插到了中路！

  丁元海轉身回追之後就逼了上去。

  同時秦七也在加速逼近范布魯根。

  除了他們倆，還有門將林致遠。他看見足球被傳向中路，就果斷棄門出擊，撲向足球！

  在四人一球即將相會時，范布魯根抬起腳，要射門！

  丁元海鏟向足球！
  林致遠側撲出去！
  范布魯根沒有踢到球！
  並不是他在丁元海的貼身干擾下踢空了，而是他壓根兒就沒打算射門！

  他的腳抬起來一動不動，任由足球從自己的身邊滾了過去！

  稍微靠後的秦七看見足球從自己身前滾過去，連忙急停轉身……

  然後就看見了一道橙色的身影，出現在足球的前方！
  “菲尼——！！”

  在荷蘭電視台解說員撕心裂肺的吼聲中，羅賓·菲尼迎著滾來的足球掄起左腳！
  已經撲倒在地的林致遠用力撐著身體，反向撲回去。

  羅凱從側後方朝著羅賓·菲尼鏟過去！
  這一腳要麽先鏟到球，要麽就鏟到人，他已經豁出去了！

  在他腳鏟到之前，菲尼的左腳還是先抽中足球！

  然後菲尼就被羅凱鏟中，失去平衡，向地面栽去……

  但他沒忘記抬起頭，用眼睛死死盯著足球。

  他看見足球在中國隊門將撲到之前，就飛進了中國隊的球門！

  全場比賽第一百分鍾，在胡萊進球的十七分鍾之後，荷蘭隊用時十七秒鍾，攻破了中國隊的球門……

  2:1，他們再次領先了！

  ※※※

  PS，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