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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胡萊在家裡沒待多久。

　英超賽季最後一輪是五月十一日，賽季結束他又去巴黎玩了兩天，回到家五月十六日。

　盡管英超的季前集訓開始時間是七月一日，看起來似乎胡萊有長達一個半月的假期。

　可實際上這個假期不是完整的。

　因為這中間還有一場世界杯預選賽。

　六月十六日，中國國家隊客場挑戰澳大利亞國家隊，這是十二強賽的第八輪。

　所以胡萊在六月三日就得去嶺南和球隊匯合集訓。

　但實際上他會提前幾天離開東川，因為他還要去錦城看望自己的昔日隊友和教練。

　在家裡的這些天，胡萊的生活也很規律。

　每天早晨都和他爸爸胡立新一起去河邊綠道晨跑，進行簡單的體能訓練，保持身體狀態。

　跑步的時候還帶著一個足球，跑完步，父子倆就在河邊的空地上進行簡單的有球訓練。

　胡萊從未想過他爸爸會帶他踢球，但是如今他享受到了這種待遇，讓胡萊有些唏噓——他終於和他爸爸一起踢上了球。

　五月二十八日，胡萊收拾好行李，再一次告別依依不舍的媽媽和爸爸，乘坐高鐵去錦城，再輾轉去柳城區的閃星訓練基地。

　送走了兒子，謝蘭突然說道:“我打算去考個駕照。”

　胡立新很驚訝:“你這四十多歲的人了，考什麽駕照?”

　“沒駕照開不了車，開不了車就去接不了咱兒子，也沒辦法送他去錦城。”謝蘭顯然是認真考慮過的，態度很堅決。“你成天工作那麽忙，讓你去學駕照不可能。我工作反正清閑，就算請假不去，主任也不會說我。所以我最適合學駕照。等我拿到駕照，我們也買輛車，這樣去錦城接送兒子就方便了，平時我們也可以開車出去玩。”

　胡立新聽見妻子這麽說，知道她已經有主意了，自己說什麽都沒用，就點了點頭:“那你就去學吧……”

　“嗯，我明天就去報名！”

　※※※

　一般來說，閃星的柳城訓練基地在每天訓練開始前和訓練結束之後，門口就是最熱鬧的時候，尤其是訓練結束之後。

　媒體記者和球迷們全都聚集在南北兩個大門外，等著球員們從裡面出來，可以拍到他們的照片，對他們進行非常簡單的采訪，運氣好的球迷還能要到簽名合影。

　當訓練正在進行中時，訓練基地外面最安靜，人影都沒有幾個。

　這個時候是訓練基地的門衛最清閑的時刻，哪怕他坐在門衛室裡玩手機、看電視劇，也沒有人來打擾。

　所以當有人走到大門口的時候，低頭看手機的門衛竟然沒有第一時間發現。

　直到外面的人敲了敲玻璃窗:“師傅，開下門吧。”

　“開什麽門?訓練時間閑人……”門衛不耐煩地說道，同時抬起頭。

　他剩下的話就被咽了回去:“胡、胡……”

　“是我，我回來看看大家。”站在陽光裡的胡萊微笑著對門衛說。

　“啊……好，請進、請進……”門衛按下按鈕，電動大門晃動一下，緩緩開啟。

　“謝了啊！”

　道過謝之後，胡萊閃身進入這個他曾經無比熟悉的柳城訓練基地，然後熟門熟路地向著一線隊訓練場走去。

　門衛則望著他的背影，很想要跟上去看熱鬧，卻又不能擅離職守。

　心癢更甚了。

　※※※

　一聲清脆的哨音在訓練場上空響起。

　伴隨著哨音，場上的訓練停下來，教練秦林走上球場，對其中一名參與訓練的球員說道:“耿濤，你剛才看到我們在左邊路控住球之後，馬上啟動前插，投入中路進攻，這一點做得很好。但是當足球轉移到張昊這邊的時候，防守方已經向中路收縮了，這個時候你就不應該繼續留在前面中路，而是應該往右邊路轉移，橫向拉開。給張昊創造把足球傳給你的角度和空間。你看你剛才留在前面沒動，張昊沒辦法把球傳給你，一猶豫，就被反搶斷了球……”

　秦林一邊說，一邊扯著耿濤走位，把他從中路帶到了邊路來，然後站在這裡對耿濤繼續說:“作為一個右邊前衛，你靈活跑位去中路是沒問題的，剛才的前插也很果斷。可也要根據場上的形勢隨時做出調整，不要死守在一個位置。要麽在邊路要麽在中路……足球比賽沒這麽死板。你剛才的前插中路，吸引防守方往中路收縮，你就要觀察和思考了，在右邊路是不是就會出現空當……”

　耿濤今年才二十歲，是從閃星自己的青訓營裡成長起來的年輕球員，頗具天賦。本賽季開始之前，趙康明把他從預備隊調入一線隊，讓秦林對他悉心教導，希望他可以成功兌現自己的天賦。

　在秦林給耿濤耐心解釋的時候，其他球員就站在球場上等待，有人在聽教練講了什麽，但也有人的心思並不在那上面，而是東張西望，趁機休息。

　張清歡就在其中，他百無聊賴地把目光投向場邊，就看到場邊走出來一個身影。

　他從樹蔭下走入燦爛的上午陽光裡，穿著一身休閑T恤和牛仔褲，白色的T恤在陽光下反射出一層光暈，仿佛給他套上了某種聖潔光環一樣……

　待看清楚來者何人時，張清歡罵了句粗口:“操！”

　接著他指向來人，喊了一聲:“老王、小宇、森川，你們看！”

　被喊到的王光偉順著張清歡的手看過去，他眯起眼睛，一秒鍾之後眼睛睜大也罵了一句:“操！”

　夏小宇瞪大雙眼，整個人目瞪口呆，森川淳平在他旁邊，與他一樣。

　他們幾個人的動靜驚動了在場的其他人，大家紛紛看過去。

　“操！”

　“操！”

　“操……”

　場邊的趙康明察覺到異狀，扭頭看向遠處，然後他就愣住了。

　正在給耿濤進行單獨指導的秦林也停下來，轉身望過去。

　所有人視線的焦點中，那道身影舉起了手:“抱歉趙指導，我不是故意要打擾你們訓練的……都怪歡哥眼睛太尖！”

　第一個發現他的張清歡還指著他:“胡萊你特麽……”

　他話沒說完，森川淳平已經衝了出去，直奔胡萊！

　※※※

　訓練被暫停了，大家都圍在胡萊的身邊，最裡面是趙康明、陳墨和秦林這幾個教練組的成員，接著就是王光偉、張清歡、夏小宇、森川淳平這幾個和胡萊關系最好的人。然後是閃星的老隊員，和胡萊做過隊友的。

　最外面則是在本賽季才加入閃星的新人們。

　趙康明、秦林和陳墨:“你怎麽來了?”

　張清歡、王光偉、夏小宇和森川:“你怎麽不提前和我們說一聲?你再這麽脫離群眾，我們可要把群名改成‘排擠胡萊’了啊！”

　其他隊員:“胡萊你還記得回來看我們啊?算你良心！沒忘本，哈哈！”

　新人們羨慕地看著胡萊衣錦還鄉的這一幕，有人在心裡憧憬著自己有朝一日也可以像胡萊這樣載譽歸來，接受大家的熱情歡迎。

　胡萊先對趙康明教練組解釋道:“不是等閃星打完下輪聯賽，就要取國家隊了嗎?我反正也回家來了，就想著乾脆來錦城找大家，到時候和歡哥老王他們一起去國家隊。”

　隨後他又轉向張清歡王光偉他們:“哎呀，這不是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嘛。你瞧你們多多開心！”

　再向其他隊友們拱手:“我回來看大家了，看到你們都還在，真開心啊！”

　對那些陌生面孔他也抬手打了招呼。

　趙康明看著一身休閑裝的胡萊:“你還真就是回來看看大家啊?”

　“啊?”胡萊一時間沒弄明白趙指導這麽說的意思。“這個……我應該帶點禮物來?”

　趙康明又問:“國家隊集結應該是在六月三日吧，你這幾天就在錦城呆著了?”

　“是啊，趙指導，我也沒啥地方要去的。”

　“老趙的意思就是你這幾天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過來跟著球隊一起訓練，保持狀態?”秦林笑道，幫趙康明把話挑明了。

　胡萊一聽連忙點頭:“如果趙指導你不嫌棄的話……當然好！”

　“你個英超回來的，我嫌棄個屁啊！”趙康明笑罵道。

　圍觀的閃星球員們發出一陣歡呼。能夠和踢過英超的球員一起訓練，對他們來說既是一件稀罕事，也是一件好事。尤其是那些有志想要出國踢球的人，更是迫切想要通過與胡萊近距離接觸來了解一下自己與英超水平的差距。

　“行吧，一會兒你去更衣室換裝備。今天訓練你先自己在旁邊單獨訓練，把身體狀況調整回來……”趙康明說道。

　胡萊卻說:“趙指導，我回家也天天被我爸帶著進行體能訓練的，不用再找狀態了。”

　“喲謔，你小子職業啊。”趙康明有些意外。

　胡萊撓撓頭:“英超的競爭更激烈，要求自然也更高，不敢松懈啊。”

　趙康明滿意地點點頭，然後讓陳墨帶胡萊去更衣室。

　等胡萊一走，他就轉過來對全體球員們正色道:“看到沒有?人家為什麽能成功?這幾天跟著訓練，都好好學著點！”

　※※※

　胡萊換好鞋子，穿著閃星的訓練服重新回到訓練場上，在經過一番熱身之後，就投入到了全隊的進攻訓練中。

　他很快展現出來自己比其他閃星球員更高一籌的能力。

　以前他在閃星的時候，無論是訓練還是比賽中，他能夠找到空當，別人也能。他不用說什麽，張清歡就總能把足球傳過來。但同時防守球員也會移動填補空檔。

　而現在，他甚至可以先一步發現空當，然後在跑向空當的時候大喊一聲:“歡哥傳球！”

　因為他的提前跑位，防守他的王光偉動作慢了一拍，就被他甩在身後。

　跑入空當接到傳球的胡萊幾乎是在無人盯防的情況下轉身就射。

　足球繞過閃星主力門將鬱芝明的十指關，飛入球門。

　“整個人節奏都變快了……”在場邊看見這一幕的趙康明對秦林說。

　秦林點頭表示讚同:“無論是身體速率，還是思考的速度，都提升了。英超不愧是節奏最快的聯賽之一。”

　“張清歡和王光偉在隊裡都是水平拔尖的，以前他們和胡萊的水平也不差多少。可是胡萊去英超踢了半個賽季，感覺他們的差距已經被拉大了……而且這半年張清歡和王光偉在訓練中是比以前更努力刻苦的。”陳墨也得出了他的觀察結果。

　趙康明道:“咱們國家的足球水平和世界頂尖的足球水平相差還是很多的，這是沒辦法的事情。所以才應該鼓勵年輕球員早點出去，越早出去，進步越大越快。”

　正說著，新一輪進攻來了。

　這次胡萊沒有提前找到空當，王光偉對他寸步不離地跟著。

　有那麽一個瞬間，夏小宇以為自己又回到了那場安東杯決賽的看台上，當時王光偉就就是這麽貼身防守胡萊的……

　只是這一次，胡萊沒有靠和王光偉聊天來分散他注意力，也沒有借助隊友擋拆來暫時擺脫王光偉。

　而是在跑動的過程中，直接舉起手要球。哪怕他還沒有甩開王光偉。

　張清歡見狀便衝拿球的夏小宇喊:“把球傳給他，小宇！”

　原來還在猶豫的夏小宇連忙聽話地傳過去。

　看到足球過來，王光偉咬牙在內心說:別小看我啊，胡萊，這半年我可也是一刻都沒放松的！

　在胡萊接球的瞬間，他提速撞了上去。

　胡萊的身體確實被他撞得有一個輕微趔趄，可他還是抬右腳用外腳背把足球給停在了腳下，並且用身體擋住左側的王光偉。

　“不錯，對抗能力提升明顯！”場邊的秦林眼冒精光。

　接著就看到胡萊掄起右腳，要打門！

　王光偉的反應也非常迅速，他立刻繞前出去，伸腳鏟向足球，試圖把胡萊這一腳射門給破壞掉。或者就算沒鏟到球，也能用腿或者身體其他部位封堵胡萊射門。

　可胡萊的右腳抬起來之後卻不是射門，當它落下時，腳腕向內把足球往左邊一扣！

　就這麽晃過了王光偉！

　接著再起右腳，乾淨利落地射門！

　足球又一次突破鬱芝明的攔截，竄入網窩。

　鏟倒在地的王光偉正好面朝球門，他看見足球滾入球門的那一刻，整個人仰面朝天躺回了草皮上。

　場上場下的所有閃星球員，不用擁有什麽教練視角，也都能看得出來。經過半個賽季英超的磨礪，胡萊變得比以前更強了，而且強得多。

　僅僅只是半個賽季的英超，變化就如此之大……不少人心中對出國踢球心向神往，那種衝動愈發強烈了。

　胡萊扭頭看著還躺在地上的王光偉，對他伸出了手:“可以啊，老王。你貼上來之後還能再繞前鏟截，銜接的真快！”

　王光偉悶聲說道:“再快有啥用，還是讓你進了球！”

　“嗨呀， 看開點，你又不是第一次被我進球了，哈！”

　王光偉聞言打開了胡萊的手，自己從地上爬起來，看著胡萊說道:“我也要去歐洲！”

　我也要去歐洲！

　看到胡萊進球全過程的夏小宇攥起拳頭，在心中暗暗發誓。

　一直在觀察其他球員反應的陳墨對趙康明說:“足協成天說什麽鼓勵年輕球員走出國門，去歐洲闖蕩。我看他們那些宣傳口號說一萬遍，都比不上讓胡萊和國內球員們在一起訓練一堂課。”

　趙康明微微一笑:“那也要對有心的人才有用，不想出去的，怎麽都不會出去的。”

　陳墨感慨道:“我突然很憧憬看到那一天了——咱們中國球員能夠在歐洲足壇上演‘中國德比’。”

　望著遠處訓練場的趙康明說道:“會有那一天的。”

　秦林點頭:“嗯，會有那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