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凱走進球隊訓練基地的更衣室，就聽到大家都在討論同一件事情――不是接下來最後一輪荷甲聯賽，而是接下來的英超聯賽。

　作為特拉梅德的衛星俱樂部，遠在荷蘭的維羅尼卡關心英超也很正常。

　在看見羅凱進來之後，就有人衝他招手:“羅！下一輪英超聯賽，你支持誰啊?”

　在維羅尼卡的隊友們看來，這對於羅凱來說一定是次兩難的選擇。

　畢竟一邊是他的母隊特拉梅德，一邊又是他在中國國家隊的隊友，他的同胞。

　從感情上來說，要讓他在這兩者之間選一個那簡直就像是“我和你媽落水你先救誰”一樣難以回答。

　但讓大家沒想到的是，羅凱聽完這個問題之後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說道:“當然是支持特拉梅德。”

　他如此乾脆的回答讓隊友們大感意外，之前問出這個問題的隊友說話都結巴了:“呃……可、可是羅，如果利茲城能夠擊敗特拉梅德，那麽胡就會成為第一個獲得英超冠軍的中國球員，同為中國人，你難道不會為他感到高興嗎?”

　羅凱嘴角扯出一絲笑容:“我當然為他感到高興。可我是特拉梅德的球員，如果利茲城要奪冠的話，我希望他們不是踩著特拉梅德的屍體登上王座的。”

　“原來如此……”更衣室裡的眾人恍然大悟之後，都對羅凱刮目相看。人家對自己東家的感情那真是沒話說，也難怪會被特拉梅德如此看重呢。

　雖然維羅尼卡已經確定降級，但相信特拉梅德肯定不會放棄這麽一個天才，下賽季他絕對會被特拉梅德租借去更好的球隊鍛煉，等他攢夠可以通過勞工證申請的國家隊出場次數之後，就會回到特拉梅德。

　他和他們這些僅僅只是特拉梅德衛星俱樂部的球員是完全不一樣的。

　雖然在來到維羅尼卡之後，猶豫適應期的問題表現一直沒什麽亮點，可是這最後一兩個月終於讓大家見識到了羅凱的天賦，也知道為什麽是他能被特拉梅德看上。

　這確實是一個天賦驚人的球員。

　“可如果不贏下特拉梅德，利茲城還怎麽奪冠呢?”更衣室裡又響起了其他人的疑問聲。

　羅凱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大家也沒有一定要讓羅凱給出回答，畢竟這個問題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難回答了……

　如果不想讓利茲城擊敗特拉梅德，那就意味著胡萊將不可能奪冠，畢竟斯坦公園巡遊者在主場輸給倫敦橋的幾率肯定比特拉梅德主場輸給利茲城小。

　所以在羅凱決定站在特拉梅德時起，他其實心裡就很清楚，他的同胞胡萊努力了一個賽季要功虧一簣了。

　見羅凱沉默不語，有隊友安慰道:“其實……能夠拿到聯賽亞軍，也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成績了。要知道他們上賽季還在保級……”

　“是啊是啊，要是我們能夠拿到亞軍，我簡直做夢都會笑醒！”

　羅凱知道隊友們是故意這麽說給自己聽的，想讓自己好受一點。

　可他並不需要被安慰。

　※※※

　嚴炎跟著人群走到電梯間門口，前面是黑壓壓的人頭，身後也迅速填滿了人。

　全都是在這座大廈各個公司裡上班的人們。

　這些別人眼中的“白領”們，這個時候也既疲憊又無奈地擠在一起等待電梯到來。

　上班高峰期，這座大廈的六部電梯同時運行，也還是無法緩解眼前的“擁堵”。

　“……北京時間五月二日星期六晚上十點半，英超爭冠焦點戰將在紅頂球場打響，由利茲城挑戰特拉梅德。快來移動咕咚視頻收看比賽直播……屆時，億萬中國球迷將與胡萊一起同呼吸共命運，見證胡萊光耀亞洲，創造歷史。咕咚視頻海量4K資源……”

　一條移動咕咚視頻的廣告宣傳片出現在了電梯間牆壁上掛著的屏幕上，吸引了嚴炎的目光。

　而等他看完這條廣告，把目光從屏幕上收回來時，才發現眼前黑壓壓的人群已經都擠進了電梯裡，甚至在他身後的人也有些擠了進去。電梯的門雖然沒關，可是看看裡面被塞成沙丁魚罐頭的景象，嚴炎也知道自己肯定是只能等下一趟了。

　裡面的人看著傻站在門口的嚴炎，臉上還露出了慶幸輕松的表情。

　望著這一幕，嚴炎微微搖搖頭。然後站在原地掏出手機，在東川中學足球隊錦城分隊的微信群裡吐槽:“靠！電梯間裡的屏幕平時總是放各種傻廣告，沒想到剛才竟然放了胡萊比賽的預告……害得老子電梯都沒擠上去……”

　“噗，嚴隊要遲到了?”

　“被扣獎金了找胡萊，讓他給你發紅包！”

　“”

　“”

　“是移動咕咚視頻的那個廣告吧?我也看到了，胡萊光耀亞洲、創造歷史，把我都給看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電梯門在努力嘗試了三次，電梯裡的人們在努力又朝裡面擠了擠之後，終於關上了。伴隨著清脆的提示音，開始迅速上升。

　電梯外嚴炎低頭打字:“我給你們說啊，我昨天就把周六晚上的豪華大包房訂好了，到時候有什麽事兒都給我推了，你們誰也別放鴿子！否則錯過歷史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們！以後就算胡萊能夠拿到再多冠軍，那這次也是他的第一次！全國人民一起見證他的第一次，這機會以後可都沒有了啊！”

　楚一帆:“嚴炎你這話聽起來怎麽那麽別扭呢?什麽叫做全國人民一起見證胡萊的第一次?你這話有歧義啊！”

　“哈哈哈！楚隊，嚴隊就是那個意思！”

　“我感覺移動咕咚應該找嚴隊去策劃那個廣告。‘全國人民一起見證胡萊第一次’很明顯要比什麽‘光耀亞洲、創造歷史’更有吸引力。我要是個不看球的人，看到這廣告都會很想去看看胡萊第一次到底怎麽了……”

　“噗！”

　“”

　“”

　嚴炎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正在運行的幾部電梯，跟著新湧來的人群來到一部看樣子會最快抵達的電梯門口排隊等候，接著又低頭在群裡和大家夥兒插科打諢。

　身邊有人抱著電腦包，把頭低垂著，似是在抓緊時間閉目養神。也有人時不時抬腕看表，著急的額頭汗珠都沁了出來，看樣子應該是因為等電梯而趕不上打卡時間，要遲到了……

　但更多的人是像嚴炎這樣，低頭看著手機，用手機來打發時間。他們不說話，或者很少和身邊人攀談。有人戴著耳機，有人則旁若無人的用手機喇叭外放，引來了周遭人的頻頻側目。

　這是這座寫字樓每天早晨上班高峰時就會在電梯間裡反覆上演的一幕，日複一日，平平無奇。

　老實說，小時候總想著快點長大，以為長大了就可以做很多以前大人不讓做的事情。

　可當真的長大之後，才會發現其實世界並沒有自己小時候想象的那麽美好。

　社畜的日子是枯燥乏味的，每日為了養活自己奔波，拚盡全力也未必就能收獲自己想要的東西。這是一種和在高中、大學時完全不同的體驗。

　從大學出來，成為一名上班族，嚴炎充分體會到了什麽叫做“成年人的世界裡沒有‘容易’二字”。

　確實如此，從清早起床出門開始，擠公交、趕地鐵搶座位，好不容易到了公司樓下，坐個電梯，都得拚盡全力，哪還有“容易”呢?

　不過在忙碌勞累的日子裡，總還是有一些事情是值得期待的。

　就像現在，一想到周末又可以和大家湊在一起看胡萊的比賽，那麽眼下忙碌緊張的平凡日子似乎也就沒那麽難熬了。

　成年人的世界確實沒有容易二字，好在還有胡萊帶給我們的“糖”。

　所以胡萊加油呀！你要是輸了，我下周上班那真是只剩下苦啦！

　電梯門打開，嚴炎用力攥住手機，和身邊人一起奮力擠了進去。然後被擠得踮起腳尖，只能努力伸長脖子，仰起頭，沉默地等待電梯啟動。

　就像是流水線上裝箱打包好的貨物，他們被電梯分發到不同樓層的工作崗位上，開始各自一天或忙碌或摸魚的工作。

　※※※

　結束訓練的樸純泰被記者們給堵住了，有記者用英語向他提問:“樸純泰先生。下一輪聯賽你們客場挑戰斯坦公園巡遊者，如果你們能夠擊敗對手，就有可能反過來幫助利茲城贏得英超冠軍。而胡萊也將成為第一個獲得英超冠軍的亞洲球員……請問你對此有什麽看法?你會出於亞洲球員的身份更投入比賽嗎?”

　這個問題問出來，樸純泰還沒回答呢，不少韓國記者先轉頭怒視著提問的記者，對方和他們長著差不多的面孔，在西方人眼裡或許分不出來，但他們一眼就看得出來這人是中國記者！

　阿西巴！中國記者為什麽要跑到這裡來采訪樸純泰?這是赤裸裸的挑釁！

　這個時候韓國記者自動屏蔽了他們當初在樸純泰獲得聯賽杯冠軍之後跑去找胡萊采訪的記憶。

　樸純泰面對這個問題表情認真地說道:“我會在比賽中全力以赴，但不是為了幫誰。倫敦橋有必須取勝的理由，和別人無關。但我也希望胡萊可以獲得英超冠軍，因為這是亞洲足球的驕傲，我會為他加油的。”

　韓國記者聽到這個回答之後， 興奮地為樸純泰鼓起掌來，同時還不停地去瞥那位提問的中國記者，希望對方能夠在樸純泰如此寬廣博大的胸襟面前自慚形穢。

　但讓他們失望的是，那位提問的中國記者面帶微笑，一點不好意思的樣子都沒有……

　中國人真是不要臉！

　不少韓國記者在心裡罵道。

　再次忘記了他們當初去找胡萊時，胡萊是怎麽回答他們的。

　同時他們已經在心裡想好了，如果利茲城真的因為倫敦橋擊敗斯坦公園巡遊者而獲得英超冠軍。那麽他們在報道亞洲球員首獲英超冠軍這件事情的時候，一定會重點突出樸純泰在這個冠軍中的貢獻，讓中國球迷知道他們永遠都欠我們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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