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張乾夫婦與劉辛夷三人來到日間出事的徐家。
白天裡那一記晴天霹靂的動靜差不多傳遍了半個金陵城,徐甫父子橫死之事也迅速傳播開來,三人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劉辛夷因為住得離徐家不遠,偶然捕捉到一絲散溢的雷霆之力,且從中感受到一點印象無比深刻的靈氣波動,遂約了張乾和王婉一起來現場查探虛實。
劉辛夷先點燃了一支線香持在手中,而後一面當先翻過徐家的院牆向內行去,一面輕輕揮動另一隻素手,將絲絲縷縷的香煙吹散飄向各處房屋建築,一面低聲向張乾夫婦解釋道:“這是我煉製的‘安神香’,對接觸靈氣之妙的修行者無效,常人則只需嗅到一絲半點便會酣然入睡,醒來後又只會感覺精神奕奕,身體不會有半點損傷。”
張乾和王婉跟在她身後,毫不隱藏身形地向內走,一路上果然聽到各處房舍內都傳來或輕或重的鼾聲,並無一人察覺來了三位不速之客。
三人直接到了聽說的出事地點書房,推門進去點著燭火四處觀察,首先便看到了地上的一大片鮮血與仍深深沒入牆壁內的帶血戒尺。
他們當中以張乾的武鬥經驗最為豐富,仔細觀察了地上鮮血的位置以及那柄戒尺的角度,便將當時的情景複原個七八成,目中殺機凜然道:“不管對方是人是妖,出手都太過狠辣,聽說徐公的幼子只有八歲!”
劉辛夷則關注到書案上一片焦黑的痕跡。
她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摩挲那一塊烏痕,閉目凝神感應片刻,張目回首對張乾夫婦道:“這一片痕跡中糾纏著一絲妖氣和一絲雷霆之力。那妖氣非常陌生,我也無從判斷。但那雷霆之力中蘊含丙火之性,我卻再熟悉不過,畢竟當初我母親及幾個兄姊都是在這雷霆下喪生。只是比起我記憶中的雷霆,這雷霆之力又不夠純正,在至陽丙火之性中還隱含一絲陰煞之氣。若我所料不錯,出手的必是金龍大王的女兒霞姑。”
張乾有些疑惑:“若那龍女霞姑是為了除妖而來徐家,本該是心懷善意,為何又害了徐公父子的性命?”
“大哥卻是理會錯了,除了一些異類,大多數龍族哪有此等善心?”
王婉搖頭道:“我曾聽師傅講過一點上古秘聞,據說龍族原為這一方世界的霸主,當時的人類與妖族不過是其奴仆乃至食物一類的角色。
“經過幾次大變後,龍族逐漸衰落,不複為天地之主而只能於水域稱王,到如今甚至已被視為妖族的一個分支。
“但在許多龍族的骨子裡,仍烙印著上古時代奴役萬類、予取予求的高傲,行事之時牽連些無辜更是尋常之事。
“昔年位列七大妖神之一的錢塘龍君赤龍尊者為了替受夫家虐待的侄女出氣而孤身挑翻涇河龍族,大戰中掀洪水淹沒方圓八百裡土地,殺傷包括人類在內的生靈逾六十萬。
“與之相比,這龍女霞姑的手段算是相當收斂了。”
意外的聽到一段在那一部《聊齋》之外的情節,張乾卻顧不得驚訝,當時勃然作色:“我曾聽婉兒你說當初道祖證就天仙道果,將純陽元神返歸混沌虛無,而後演繹造化生成一方廣袤世界號為‘三十三天’,廣納人類修士登錄仙籍神篆組建天庭。又有佛祖演化西天極樂世界,廣納佛門修士,各依修為分授佛陀、菩薩、羅漢果位。這些仙佛平日都接受了人間的香火供奉,便該順天心、應人望、扶正道、討邪逆。那赤龍尊者如此倒行逆施,
他們竟沒有采取針對的行動?” 王婉無奈地搖頭道:“佛門素來視人間苦難為業報,隻勸人甘心忍受。至於天庭,若是尋常妖族為患,倒也不吝征伐以彰顯威儀。但七大妖神這等級數的人物,便是與天帝也能正面對話,除非道祖親自出手,誰又有把握將其擒殺?事後那赤龍尊者的兄長洞庭龍君代他上了一封表疏,略略表達一些致歉之意,天庭便也只能不了了之。”
王婉又感歎道:“聽師傅說,昔年倒是有一位東嶽帝君繼道祖、佛祖二位之後證得天仙道果,以純陽元神演化‘十八層地獄’,欲以秉正無私之心,執掌人間善惡果報,初時倒也很是懲治了幾個禍亂人間的妖族巨擘。直到他出手誅殺了當時在白猿尊者之前位列七大妖神的金蜈尊者,終於激怒了那位成就天妖至道的萬妖至尊。雙方相約在宇宙真空一場決戰,結果是東嶽帝君身死道消,演化的‘十八層地獄’亦在各方勢力的影響下分崩離析。”
聽了這位“東嶽帝君”的事跡時,張乾立時便想到了自己眉心識海之內隱藏的殘破彎刃, 這柄幾近碎裂的彎刃表面便繪有十八地獄圖景,或許……他沒有再深入去想,只是悄悄地在心中做了一個決定。
確定了在此出手殺人者的身份,三人便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一起從徐家後面的院牆躍出,想著回家去商量一個對策。畢竟他們已經決定對付金龍大王,如今對方的女兒自己送上門來,要如何解決總須商量個章程。
“且住!”劉辛夷忽地喊住張乾夫婦,指著牆角道,“你們看那裡!”
張乾和王婉一起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卻見那裡的一塊牆磚上有幾個閃爍著微弱熒光的細微光點。他們都目力超人,當時便看清那些光點竟是一行蠅頭小字:“與子同仇,明日午時,玄武湖畔觀碧亭。”
王婉有些驚異地道:“辛夷姐姐,這些字是怎麽回事?”
劉辛夷湊近了一些,用鼻子仔細嗅了嗅道:“從氣息判斷,這些字該是用‘月靈草’的汁液寫成,白天時沒有半點痕跡,要到夜晚是才會發光被人看到。那留字之人該是懂得些丹道藥理,更兼心思細膩,料定我能根據藥汁的一點氣息有所發現。”
張乾躊躇道:“與子同仇……這‘仇’自是金龍大王。只是寫字的人究竟是當真與我等同仇敵愾,還是別有用心?”
王婉則淡淡地道:“對方必然不知道我們如今的實力底細,便算是別有用心,最大的底牌也無非是金龍大王。若果真如此,我們隻當提前進行決戰好了。”
張乾輕輕鼓掌笑道:“正是此理,還是婉兒你看得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