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畜獻果、迎客,見過主人!”
在龍神水府的正廳之內,青袍大郎與黑衣三郎一起向著上面高座的一個中年男子恭敬下拜。
這男子看去年約三旬,面如淡金,雙目凝寒,頭上金冠束發,身披團龍錦袍,氣度頗俱威儀。
他向著下面擺手道:“不必多禮,迎客你也來看一看此物。”
說著便從袖中取出兩面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玉牌。牌上分別刻有“負轅”“搗藥”兩個名號。名號周圍有環繞一圈環環相扣的微型符篆。
“怎會如此!”
那名為“迎客”的三郎當即大驚失色。只因這兩面往昔完好的玉牌從中心雕刻名號處,向四周輻射了無數蛛網般的細密裂紋,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徹底崩潰瓦解。
此牌卻非尋常之物,乃是他們五通使者的命牌。每一面命牌當中都禁錮了一絲從本體分割出來的神魂。
有此命牌在手,主人固然可在一念之間掌控他們五個的生死,卻也能籍此查知他們的安危,更能在他們遭受了殺身之禍時,以命牌中的一絲神魂為媒介,將他們的神魂喚回。此後或是轉修陰神之道,或是入輪回轉世投胎,總之是留住了一線生機。
如今兩面命牌碎裂至如此程度,便說明四郎負轅和五郎搗藥不僅已經身死,連神魂也被徹底打散,以至於命牌中的一絲神魂失去依托而難以獨存。
上座的自然便是方才受生民祭拜的桃花潭龍神金龍大王。他歎息一聲道:“今早我到庫藏中查點煉製‘真陽丹’的輔藥,卻看到負轅和搗藥的命牌盡都碎裂。我命他們到金陵尋訪那人消息,卻不知遇到怎樣的狠人,竟被打得形神俱滅。我須立即拿那對孿生女童煉製‘真陽丹’,一時脫身不得。你們兩個即刻趕往金陵,一則繼續尋訪那人下落,一則查探負轅和搗藥的死因。”
大郎獻果與三郎迎客一起向上拱手道:“小畜謹遵主人吩咐!”
金龍大王神色一冷道:“若我所料不錯,負轅和搗藥多半是因為貪色惹禍。你們修行的是陰陽采煉之法,貪戀男女之欲已成本能,故此在平時也任憑你們胡作非為而未加約束。但在辦理我交代的事務時,竟還不知收斂,那便是死有余辜了!”
隨著他一聲冷哼,手中的兩面命牌徹底爆碎開來,化成粉末狀的玉屑撲簌簌落在地上。
獻果和迎客將這一幕看在眼裡,背心俱都滲出冷汗。
“你們此去卻要引以為戒,若仍改不了偷香竊玉的毛病而耽誤大事,縱使沒有旁人來管,我也要將你們毀形滅體、抽魂煉魄!”
獻果和迎客一起戰戰兢兢拜倒於地,口中齊道:“小畜等一定盡心為主人辦事,絕不敢胡做妄為!”
金龍大王嚴辭警告之後,又從袖中取出一枚手指大小的龍形玉符道:“獻果,我在這玉符中加持了一擊之力,你且將它隨身攜帶。那殺了負轅和搗藥之人的實力雖然不弱,應還不至於到了金丹境界。若對上他時,你只須將這玉符捏碎。在我全力一擊之下,普天之下的人仙和鬼仙必死無疑!”
“多謝主人賜寶!”
獻果急忙再次下拜,在一旁迎客的豔羨目光中,上前將玉符接過小心收藏起來。
金龍大王不再說話,向外揮了揮手示意兩人自去。
等到獻果和迎客離開後,金龍大王又向外面吩咐道:“將那兩個女童送進來!”
話音才落,一個只有三分人類形態,還有七分仍是一隻水缸大小螃蟹模樣的怪物一路橫行進了大廳,
兩隻巨大的螯鉗中各夾了一個女童的腰肢。 此刻那兩個女童早被嚇得癡癡傻傻,連哭鬧也不會了。
“小畜見過大王!”那蟹怪一左一右高舉雙鉗向上施禮。
“將人放下,你且退下罷!”
看到這廝的一副憨傻之態,金龍大王有些無奈的歎息一聲。
妖族修煉艱難,僅是啟靈化形一關便將九成九的妖族拒之門外。他雖然號稱一方妖王,手下的化形之妖也只有五通使者,以至於在負轅和搗藥出事之後,可供使用之人竟立時有些捉襟見肘。
其余如這蟹怪般施法點化的水族,不僅化形不全,而且智力低下,委實是不堪重用。若說唯一的可取之處,便是這些水族俱都心思淳樸,對點化它們的自己死心塌地。
等到蟹怪放下兩個女童,仍橫著身子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退出大廳,金龍大王自己觀察兩個女童片刻,一直冷沉嚴肅的臉上現出一抹滿意的微笑,而後陡然張口一吸。
那兩個女童登時飄飄蕩蕩地飛了起來,身體在空中急劇縮小,最後變成兩個指尖般的小人兒落入金龍大王的口中。
金龍大王閉口凝神片刻,心中忖道道:“這一對孿生女童的品質不差,等我將她們純陰之質中天然的一點真陽提煉出來,與一滴真龍精血和十六種珍稀靈藥融合煉成一顆‘真陽丹’,我那可憐的孩兒便可以將這一年熬過去了。只可惜那人始終沒有下落,若能得到她《純陽丹解》中‘絕陰丹’的丹方,才有望徹底根除我孩兒體內的痼疾……”
便在金龍大王沉思之際,一個相貌清秀的小丫鬟正在後宅繪聲繪色地講述前面發生的事情, 聽者則是一個十六七歲年紀、容色絕麗的黃衫少女。
這少女眉宇間頗有幾分嬌憨之態,只是顯得有些沒精打采,聽那丫鬟比手畫腳地說起金龍大王如何吩咐安排大郎和三郎,又如何一口吞掉了兩個女童,只是掩口打個哈欠道:“原來負轅和搗藥都被人殺了嗎?那倒也不錯,最好此次獻果和迎客也一去不回。反正我一直看這五個家夥不順眼。至於說爹爹吃了兩個女童,那也沒什麽新鮮的。他每年都吃不少人,連我在幾年前也掀翻水上船隻吃了幾個人,味道有些怪怪的……總之,這些事都沒甚意思!”
那丫鬟雙目極深處現出一絲異色,面上則有些苦惱地道:“姑娘你總說這沒意思那沒意思,但咱們這水府便這麽大,哪有許多有意思的事情?除非去外面……”
說到此處,她陡然醒覺般將嘴死死捂住,滿臉都是後悔的神色。
少女一下跳了起來,鼓掌笑道:“碧桃你說得極是,還是外面最有意思了。往年爹爹吃了兩個女童後都要閉關七七四十九日,我們不如趁這個機會溜出去玩一玩罷!”
名喚“碧桃”的丫鬟當時嚇得小臉煞白,連連搖手道:“姑娘不可,若被主人知道,定會打死婢子的!”
“安心啦!”少女渾不在意地擺手道,“有本姑娘在,爹爹最多重打你一頓,絕不會將你打死。本姑娘決定了,我們便偷偷跟著獻果和迎客去一趟金陵,若能遇上殺了負轅和搗藥之人,本姑娘便先感謝他幫我除了兩個礙眼的東西,再殺了他給爹爹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