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鞋了，沾了泥的皮鞋皮靴一擦就乾淨，賣熱果汁，暖水瓶裝的熱水衝的熱果汁。”

　等賣報的孩子離開，擦鞋的孩子展開報紙，眼睛看著報，嘴上不耽誤吆喝。

　賣報的孩子允許自己送給人報紙，但要說清楚送給誰了，為什麽送。

　如今報紙印得多，賣不掉，京兆府外面的數量夠用了。

　賣報的孩子會帶回來，或者是乾脆送人。

　他們一般都送給買不起報紙又願意學的人，比如擦鞋的孩子。

　擦鞋的攤子邊放著四個暖水瓶，他們順便賣熱果汁。

　果汁就是放了糖的果粉，有小竹碗。

　先用熱水燙一燙，洗乾淨了，倒進去分好份的一包粉末，再衝上熱水。

　他們的午飯是一份方便麵，自己泡著吃，加一個不怎麽鹹的卻冒油的鴨蛋。

　要求他們必須自己吃掉，不準帶回家。

　李易目前能幫的就是這些，賣果汁還能給莊子賺錢，並不吃虧。

　“看什麽報，就你這樣的識字嗎?”一只看著很髒的皮靴子挑開了報紙。

　擦鞋的孩子先看報紙髒沒髒，發現有印，很不高興地用手打一打，打不下去，皺眉頭收好。

　“擦鞋?”他抬頭看吐蕃人，能看出來，很明顯。

　“擦。”吐蕃人坐在，另外三個吐蕃人站到他身後。

　“你這靴子泥土多，而且很長時間沒收拾了，我只能給清理乾淨，然後打油，五十錢一雙。”

　擦鞋的孩子看對方的長筒靴，估算要用的時間和耗費的鞋油，給出個價錢。

　“你覺得你值五十錢嗎?”吐蕃人突然一伸腿，把擦鞋的孩子給踹倒。

　孩子一倒，刮到旁邊的暖水瓶，一個暖水瓶倒了，嘭的一聲，壺膽炸裂，熱水流出來。

　孩子一個骨碌到旁邊，大喊:“吐蕃人打人啦，吐蕃人打人啦……”

　唰，一群人圍過來，有大人把小七拽到身後。

　“牛逼了啊，吐蕃人跑長安找事兒啊。”

　“穿他們，放血。”

　“乾他。”

　“懟他。”

　“扎他。”

　“盤他。”

　“削他。”

　“揍他。”

　“……”

　各種動詞被長安百姓給用出來，後面還加了人稱代詞。

　一共四個吐蕃人，驚恐地看著周圍。

　刀在腰間，和之前的吐蕃使臣頭領伯訛一樣，別說抽刀，刀柄都不敢碰。

　“他管我要五十錢，別人擦鞋不都是五錢或十錢嗎?”

　踹人的吐蕃人指著露出半張臉的孩子解釋。

　“他管你要五百錢，又沒擦，你不給不就行了，你怎麽能打人?”

　“都照你這麽說，以後做買賣的不能說價錢了，說了就挨打。”

　“大家看看哎！吐蕃人把李家莊子的暖瓶給踹壞了，二百緡啊。”

　“不是我弄壞的，是他碰的。”吐蕃人再次指著孩子說。

　“你不踹他，他就能碰到?”

　“吐蕃人不講理了啊，二百緡，要賴帳。”

　周圍的人說著往前擁，一副隨時開打的架勢。

　“我買了，暖水瓶我買了，二百緡，現在壞了，我去莊子上換新的，我買了，買還不行嗎?”

　吐蕃人急中生智，想起來可以換新的，不管怎麽碎的。

　那麽買下來，還能拿到個新暖瓶。

　“誰有工夫，走走走，一起去李家莊子，這事不能這樣算了。大唐的孩子能讓別人打?”有人招呼。

　“我去，吐蕃到大唐還翻天了。”

　“我也去，大唐什麽時候軟弱到別人可以過來打孩子?”

　“李東主都說了，碰髒別人的衣服和鞋子，他給賠，但是打人，那要另算。”

　“去，一起去。”

　百姓叫喊著，簇擁四個吐蕃人出城。

　那個壞的暖瓶被吐蕃人撿起來碎片一同帶著，要買，換個新的。

　兩刻鍾之後，吐蕃人被帶到灞水橋頭的位置。

　千牛衛詢問情況，然後抽刀、張弓。

　“東主，有賣報的孩子被吐蕃人給打了，大家一起把吐蕃人帶過來，你說怎麽辦?”

　二管事旬信先得到消息，他跑過來找李易。

　“我去辦。”李易一聽是吐蕃人，不讓其他人管了。

　他帶著隊伍出發，宮女太監八個人。

　羽林飛騎那邊發現情況，立即跟上，一大群。

　李易過橋，送琥珀的余江也跑過來躲在人群中。

　“什麽情況。”李易聲音平和地看著四個吐蕃人問。

　四個人身上的武器被卸下，還有人抓住了胳膊。

　“我是吐蕃新過來的使臣伊辛巴。”踹孩子的先說自己的身份和姓名。

　“辛巴?哦，伊辛巴。我是誰你應該知道，起因是什麽?”李易還是那麽柔和。

　“東主，他要擦鞋，他的一雙靴子你看，我要價五十錢，他就踹我，我坐在那裡躲不開。”小七站出來開始抹眼淚。

　“哪隻腳踹的?”李易的眼睛看上去很溫柔。

　他的聲音變成了他那個時候網上一些男人說出的話比女人還輕柔的樣子，反正他很反感，不過他此刻用出來。

　周圍的人聽了，起一身雞皮疙瘩。

　當然，也有的男人和女人眼睛亮了，似乎很喜歡這個說話的調調。

　“李，李易，我是吐蕃新來的使臣，要和你比試。”

　伊辛巴發現李易的目光放到了自己的兩條腿上，往後擠了擠，聲音發虛。

　“嗯！使臣，是呢，哪隻腳踹的?”李易保持聲音不變。

　“我碰壞了一個暖瓶，我賠，還有這個孩子，我也賠，我給他一緡。”

　伊辛巴還想往後躲，後面的人頂住他。

　李易笑了，很甜，本來他長得就秀氣，這一笑，讓不少人沉醉。

　接著他還是問:“那麽是哪一條腿踹的呢?”

　“李易，你想過後果沒?”伊辛巴怒了。

　“你踹的時候想過沒?”李易微笑。

　“我當時就是一著急、一生氣。”伊辛巴繼續解釋。

　“我現在沒辦法，你看，周圍全是大唐的百姓，就看著我要怎麽做。

　當初我把話放出去了， 擦鞋的孩子不準別人打，現在你踹，你讓我怎麽辦?我也很無奈呀。”

　李易攤手，看向周圍。

　一圈人點頭，表示認同，對說過，別人都不敢，你吐蕃人動手，怎麽辦?

　伊辛巴咬咬牙，把右腿前邁一步:“右腿，你要當眾打斷我的腿?”

　“怎麽可能，你是使臣，你回去吧，跟伯訛說，大唐和吐蕃的友誼經得起考驗，就跟太陽一樣，落下，還會升起。

　看天氣，今天的日落就會很迷人，彩霞一定紅滿天，漂亮的火燒雲。”

　李易笑著搖搖頭，沒有任何動手的意思。

　“那個暖瓶呢?”伊辛巴覺得過關了。

　“二百緡而已，帶我向伯訛問候。”李易擺了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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